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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玥没有忽略那句“我记得四哥生平最爱吃这个了,不知道二姐姐喜不喜欢”,一般人听到这个消息,不都应该问“生平?你什么意思?我四哥死了吗?”之类的话,然而宁溪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笑着说了句自己也喜欢。

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要么,是宁溪确切地知道马谨严死掉了;要么,是宁溪完全不在意亲哥哥的死活。

不论哪一种,都足以证明,这个姐姐的心性已经较之前坚韧了太多。

要说不是谁从旁襄助和调教过,宁玥都不会相信。

宁玥含笑的眸光扫过宁溪屋子里的下人,发现除了翠兰之外,还多出了两个容貌娇艳的丫鬟,和一个端庄严肃的妈妈,笑了笑,说:“她们是二姐姐新买的下人么?在将军府,没见过她们呢。”

宁溪泰然自若地咬了一口香芋糕,道:“是啊,想着要进王府,不能太寒酸了,便多买了几个人。房妈妈、丹萍、胭脂,快来给四夫人请安。”

三人屈膝,行了一礼。

宁玥光明正大地将三人打量了一番,以宁溪从前的个性,绝不会允许一个容貌胜过自己的人在身边服侍,然而这两个丫鬟,却仿佛从画里走出来似的,无论容貌还是气质,都比宁溪的略胜一筹。宁玥想起玄昭谈起那场“事故”时不耐烦的语调,摆明了是不喜欢宁溪,那么,宁溪会买两个漂亮丫鬟笼络玄昭的心,倒也说得过去。

宁玥又看向了房妈妈,四五十岁的年纪,皮肤算白的,只是略生了些皱纹,乍一看,没任何奇特之处,但倘若移开目光,又会不自觉地想起她来,是个明明平凡却能让人一眼记住的对象。

“姐姐好眼力,个个儿都是独当一面的。”宁玥似乎另有所指地说。

宁溪一副没听懂的样子,笑盈盈地道:“三妹妹过奖了,她们不过是赶鸭子上架,略学了些规矩,成不了大气候,倒是三妹妹身边的人,个顶个儿地好!”

她身边除了冬梅便是秋香,冬梅不必说,字都不识几个,秋香还算有些笔墨,但王府的丫鬟,几乎个个儿都会读书写字,与她们一比,秋香简直不值一提了。宁溪是在损她呢,还是夸的“人”并不是冬梅与秋香呢?

宁玥淡淡地笑了笑:“是啊,四爷房里的人,的确个顶个的好。”

宁溪就道:“再好,三妹妹也得防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四爷生得那般俊俏,保不齐丫鬟们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三妹妹你再去哭,就为时已晚了。”

“二姐姐是在与我分享你自己的经验与心得吗?”宁玥好笑地问了一句。

宁溪噎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放下香芋糕,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撑住靠枕,慢慢地靠了上去,道:“我好心好意与妹妹说道,妹妹不领情就算了,何苦来讥讽我?”

好心好意?哈,宁玥险些笑场,这个二姐姐是不是在尼姑庵住出毛病了?演起戏来一套一套的,别人当笑话儿,她却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宁玥真觉得再跟她多呆一分钟,自己也要变成神经病了,遂起身道:“姐姐的头不疼了吧?我从进门到现在,姐姐的状态好得很,我那边还有许多事,比不得姐姐清闲!”

宁溪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笑容可掬道:“翠兰,送四夫人。”

“是。”

“不必了。”宁玥摆了摆手,“你身子矜贵,还是多叫些人服侍你吧,免得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岔子。”

宁溪嘴角再次抽了一下,比上次的略明显些,可见情绪也是隐忍到了一定程度,与宁玥这种刀子嘴斗法,绝对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在宁玥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她又说道:“三妹妹,雨季快来了,你的嫁妆什么的,可得注意防潮。”

每年五月中旬到下旬,偶尔会持续到六月中旬,都是雨水最多的时候。

“多谢二姐姐提醒,我会注意的。”宁玥淡淡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东厢。

知道自己探望宁溪的事瞒不过孙瑶,未免孙瑶误会,宁玥又去孙瑶房中坐了一会儿。回到棠梨院时,已是月上枝头。

冬梅忙将晚饭端上来,目前她主要负责宁玥的饮食起居,秋香负责账务,莲心与玉珠与从前一样,照顾玄胤的日常,玄胤不在,她俩便轻松些,先回屋睡觉了。

吃过晚饭,宁玥坐在窗边,等了会儿玄胤,偌大的王府,她唯一可以依赖的人就是他,他在,她会更安定和自在。

索性她已经学会了不去依赖任何人,没等到,就洗洗睡了。

水牢里的日子都熬过去了,王府,又有什么可怕的?

……

后罩房是下人们的住所,清辉院的后罩房里有小厮,这边却是没有,一般情况下,两人一间,玉珠身份特殊,自己独居一间。

玄胤最爱的那件氅衣怀了,玉珠挑灯,找来针线给他缝好,玉珠的针线功夫是府里出了名的,连外头的绣娘都比不上。缝好后,玉珠将玄胤的氅衣挂上,准备明日一早再送到四夫人房中,这时,莲心叩响了房门。

“玉珠,是我。”

玉珠给她开了门:“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莲心走进来,合上门,担忧地说道:“四爷还没回来,怎么办?这刚大婚呢,怎么就夜不归宿了?你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连串的问题,兜头兜头脸朝玉珠打来,不怪莲心如此依赖玉珠,玉珠的身份摆在那里,能耐也叫一干人等望尘莫及,平日里不管大事小事,莲心都爱找玉珠拿主意,俨然,是将玉珠看作了她们的主心骨。

玉珠倒了一杯茶给莲心,反应不似莲心那么焦虑:“不会的,你别瞎想,四爷是有分寸的人,你我服侍他这么久,应该明白的。”

莲心端起茶杯,并未因玉珠的一番话而减少心中的担忧:“我就是不放心,四爷不回来,夫人一点都不着急,我刚从上房过来,屋子里已经熄灯了,你说,夫人怎么能这样啊?”

玉珠就道:“夫人想必是知道四爷去哪儿了吧。”

“马姨娘的事儿你听说了么?”莲心又问。

玉珠嗯了一声:“听说了,是咱们夫人的庶姐。”

莲心叹了口气:“真是够丢脸的,先与世子定亲,退亲后,怕自己嫁不出去,又勾引了三爷!她就那么想进王府啊?”

玉珠淡笑:“谁不想进王府?”除了司空家,整个大新朝,再找不出能与中山王府比肩的望族。

莲心摇了摇头,颇为惋惜地说道:“夫人怎么会摊上这种姐姐?三爷与四爷的关系原本就不好,夫人的姐姐又爬了三爷的床,你说,四爷会不会生夫人的气?”

玉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地想了一会儿:“我听人讲,咱们夫人与马姨娘的关系不好,马姨娘的事,应该与夫人无关。”

莲心双手合十:“希望是这样。”望了望门口,“四爷还没回,要不……我们去门口等等?”

对新环境感到陌生的不止宁玥一人,她们这些旧部也担心自己的地位会在府中发生变化,夫人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会像看上去的那样容易相处吗?四爷与她们的主仆关系,又会与从前一样顺当吗?每个人,都在观望中,搜寻答案。

玉珠想了想,看着只穿着亵衣与薄袄的自己道:“行,你等我换身衣裳。”

“你慢慢换,我先去,你换好了再来!”

告别玉珠后,莲心直接去了二进门处,如今的对牌都在宁玥手中拿着,莲心拿不到对牌,只能先在这儿等,若玉珠来了,无需对牌也能出去的。

莲心在回廊下等了许久,没等到玉珠,倒是碰见青灵阁的人,瞧模样,有些陌生,可那身穿着又不似丫鬟,在心中暗暗揣度一番后,莲心猜出了对方的身份,轻声打了招呼:“马姨娘。”

宁溪缓步走过去,扬起笑脸道:“是莲心姐姐吗?”

论年龄,宁溪前几日刚满十五,而莲心已经十六了。但论身份,她是大丫鬟,比不得已经怀了身孕的宁溪。

莲心忍住心底的一丝不虞,笑了笑,说:“担不得这声姐姐,马姨娘折煞奴婢了。”

宁溪走上前,亲热地拉过她的手,顺便套了个桌子在她腕上,笑道:“莲心姑娘皮肤好,最适合这种翡翠。”

莲心吓得不敢收,四爷与三爷势同水火,要是让四爷知道,自己收了三爷妾侍的东西,不得打死自己啊?莲心忙将镯子还给了宁溪:“姨娘,万万使不得!”

宁溪又塞了几次,莲心均不敢要,宁溪就淡笑着说道:“一点小意思罢了,你在我妹妹跟前儿当差,你权当我这个做姐姐的,担心妹妹,想为妹妹周旋一、二就是了。”

若刚刚没听玉珠提起二人的关系,莲心兴许就信了,但现在,莲心只想离这个姨娘越远越好!

“那个……奴婢还有事,先告退了!”语毕,莲心连等玄胤都顾不得,拔腿就没入了无边的夜色。

望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宁溪的笑容慢慢凝在了唇角:“还以为是个耳根子软的,没想到是个孬种!”

“小姐,这丫鬟胆子太小了,怕是不好收买,怎么办?”翠兰说。

宁溪冷冷一笑,望了望另一道朝这边缓步走来的身影,唇角勾起:“不是还有一个吗?这个的胆子,恐怕比刚才那个大十倍不止!”

玉珠穿戴整齐后,直接往二进门这边来了,她走的近路,刚好与返回去的莲心错过了,一直到抵达了回廊,才发现莲心不在,正要转身去找莲心时,被宁溪给拦住了。

玉珠与莲心一样,极快地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但玉珠没有打招呼,只淡淡地扫了宁溪一眼,完全当宁溪是空气。

宁溪的唇角微微地勾了一下,上前说道:“是玉珠姑娘吧?这么晚了,是打算去外院么?正好,我也有些东西落在外院忘了拿,不如一起吧?”

玉珠的眼皮子抬都没抬,淡道:“姨娘不要跟谁都是自来熟,姨娘从前在马家是什么规矩我不清楚,但在王府,姨娘还是自重些的好!我们这儿,可没有妾大专权的道理,也没听说谁能爬床爬出个平妻!”

这话,分明是把蔺咏荷一块儿骂进去了。

宁溪捏紧了帕子,早闻这个丫头与众不同,却没料到消息竟孙瑶她们还灵通,嘴皮子功夫也够狠,比宁玥那个小贱人不差到哪里!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俩人堆在一块儿,能活活把人气死!

“哼。”玉珠不屑一笑,迈步跨过了二进门。门房婆子原本要拦,一见是她,赶忙笑嘻嘻地塞了一把花生,“几点回?我给你留门儿!”

身后的宁溪气得脸都绿了,面部抽动着,妆粉簌簌往下掉,然而一直到玉珠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才终于敢将心中的怒火宣泄出来:“王府是个什么鬼地方?养的人,一个比一个怪胎!那个,胆小如鼠,不成气候!这个,又胆大包天,完全不降我放在眼里!同样是怀了孕,怎么我跟白霜儿的处境相差这么多!”

翠兰心道,这能比吗?白霜儿能稳住马援,靠的并不是腹中骨肉,而是白老爹对马援的救命之恩,尽管这恩是假的,可好歹糊弄住了马援。你与玄昭,却是你给玄昭下的迷药,玄昭小孩子心性,根本没有担当,要不是王爷王妃想要这个孩子,玄昭都能把你当空气。

当然这些话,心里想想就好,真说出来,翠兰是不敢的。

宁溪其实也明白,但就是不甘心,而且,她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了,她捏紧帕子,眸光一点点变得寒凉:“她不就是有个很厉害的爹吗?真当没人治得了她?”

……

翌日,天蒙蒙亮,玄昭早起,准备去教练场习武,自从上回被玄胤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后,他变得更加勤勉了。

孙瑶还生着他的气,他昨晚睡的书房。

对于他来说,这可真是太好了!

女人什么的,都是麻烦,跟女人睡,就图那一瞬间的爽快,过后各种烦心!又得哄、又得宠,烦都烦死了!

他一点也不喜欢女人!

“三爷。”

一道柔软得几乎能酥到骨子里的声音从旁侧响起,玄昭的鸡皮疙瘩当场就掉了一地,忍住恶寒,看向来人道:“你出来干什么?不是让你没事别在我跟前晃吗?”

孙瑶他吼不得,一个妾就没必要这么客气了。

宁溪仿佛没察觉到玄昭的冷意,扬起最温柔甜美的笑容,轻声说道:“妾身不晃可以,但也得让孩子时常见见自己的父亲呀。”

这回,对马援肯定大大滴有用,然而对玄昭——

玄昭当场炸毛,窜天猴一般跳了起来,倒退三步,目光凛凛地看着她。他最讨厌小孩了!比女人还麻烦!

宁溪渐渐露出悲伤的神色,眸中窜起水雾,声音里透出一丝哽咽:“三爷,你这样讨厌我们母子吗?”

嗯!

讨厌死了!

可玄昭不敢说,他不怕宁溪,但他怕王妃和王爷,讨厌孩子之类的话要是传到文芳院,他肯定会被打死的。

“你……你你你……你……别过来!我……”玄昭绞尽脑汁,这个时候,说什么比较好呢?啊,有了!“你,那个,我习武之人,内力太深厚了,别靠我太近,会伤到你和孩子的。”

宁溪破涕为笑,以帕子掩住鼻尖,柔媚地说道:“原来三爷是担心我们,三爷你真好。”

玄昭的内心是崩溃的,死死地抱住廊柱,生怕一个没忍住,就冲过去把她当成玄胤那臭小子给教训了!

宁溪又说:“三爷,眼看着雨季要到了,我那个房间好像漏水,想把我的房间修葺一番,顺便……跟旁边的那间打通,这样,以后孩子生下来,也不会显得很挤。”

挤死了算了!

玄昭幽怨地撇过脸:“你想修就修吧,不要再拿这种小事烦我。”

“是,三爷。”

早饭过后,宁溪找到了孙瑶:“三爷说,想给我把房间修一修,我那房间有些漏水,然后也太窄了,孩子出生了恐不够用,与旁边那间合一合正好,打个墙,速度快的话,一天应该够了,赶在雨前最好,不然不知拖到哪天。”

孙瑶看着她眼疼,摆摆手:“知道了,你白天就先在西厢休息吧。”

她走后,孙瑶的一张脸迅速沉了下来:“玄昭你个乌龟王八蛋!还说不喜欢马宁溪!连孩子出世都考虑到了!诗画!”

诗画打了帘子进来:“夫人,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疼了?”

孙瑶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不是,府里管工事的是谁?”

诗画是孙瑶的陪房,也刚入府,对府中的事不是特别明白,出去问了几个资历久的妈妈,进来时禀报道:“是罗管事。”

“你去问问他今天有没有空,把马姨娘的屋子给整整。”

诗画去了,给主子们办事儿,罗管事的腿是跑得非常快的,午饭一过,他便带着尺子工具,给宁溪丈量了房间,又即刻着手画了草图:“三夫人,您看这个方案怎么样?”

怎么样都好,又不是她自己的!

孙瑶温声道:“罗管事是这方面的行家,你的眼光,我自然是信得过的,罗管事放心去办吧。”

当天下午,罗管事便叫上几个有经验的手下,从库房里搬出现成的材料,到青灵阁装修了起来。

由于都是男丁,女眷们最好回避,孙瑶带着宁溪与一众丫鬟,暂时去了较远的知辉院。知辉院是玄家兄弟(妹)未婚时的住所,如今只住着小樱与玄彬。玄彬习武去了,小樱在王妃的院子,孙瑶一行人,去了玄昭之前住过的房间。

“什么声音,这么吵?”宁玥躺在床上午休,生生被捶墙的声音惊醒。

冬梅放下手里的修活儿,给宁玥掖了掖被角道:“好像是青灵阁在翻修,这会子怕是在打墙,所以吵得很。”

宁玥被吵得睡不着,起来看了会儿话本,奈何实在太吵了,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心烦意乱地说道:“好端端的,修什么?”

冬梅就道:“据说是马姨娘的屋子漏水,三爷叫人给修好。”

“漏水修屋顶就够了,干嘛要打墙?”

“好像是三爷觉得马姨娘的屋子太窄了,顺便给扩建扩建。”

“呵。”宁玥不以为然地笑了,“玄昭巴不得马宁溪挤死才好吧,会给她扩建?做梦呢。”

冬梅瞪圆了眼睛:“小姐的意思是……不是三爷让修的?”

“玄昭肯定是点了头的,但这主意,八成是宁溪自个儿的。”宁玥若有所思地勾起了唇瓣,一个明明不可能争到宠的女人,会想到那样长远的将来吗?是自己错看了马宁溪?马宁溪的确是爱上玄昭,想跟玄昭生一堆小猴子?不不不,自己或许会错开司空朔,马宁馨?绝对不可能。那么,马宁溪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咚!

又一声巨大的砸墙声。

午睡中的小樱直接从床上跳下来了,扑进王妃的怀里道:“母妃!好吵!好吵!好吵呀!”

王妃也被吵得不行,揉了揉眉心,抱紧女儿道:“乖,一会儿就没事了。”看向碧清,“怎么搞的?哪里又动工了?”

碧清答道:“是三爷那边,在给马姨娘修房间。”

“她房间怎么了?”

“漏雨,然后也小,让给打通两间房,合成一间。”

王妃一想到马宁溪怀着她的孙儿,蹙了蹙眉,却没说什么了。

小樱焦躁地在地上跺起了脚:“我讨厌那个什么姨娘!好吵!吵死我了!我不要她!”

小樱很少发脾气,她一向乖得让人心疼,但看在孙儿的面子上,王妃还是抱紧了小樱说:“乖,马姨娘怀了你三哥的小宝宝,小宝宝生下来,会很可爱的。”

“我只要玥姐姐的小宝宝!”小樱鼻子哼哼地说。

王妃的面色变了变,随后,又软语哄道:“玥姐姐的也会有的,都会有,你瑶姐姐也是。”

小樱捂住耳朵:“好吵呀!受不了了!啊啊啊啊啊——”

王妃将她抱了起来,对碧清道:“先到知辉院坐坐吧。”

知辉院是府中相对偏僻和安静的院子,丝毫没受青灵阁的影响,静谧得如同一副画卷一般。

孙瑶没料到王妃也来了,赶忙将王妃迎进来。

知辉院一共有五个大房间,分别是玄煜、玄彬、玄昭、玄胤与小樱的。

除此之外,都是下人的房。

王妃见孙瑶与妾侍同挤一屋,顿觉不妥,就对孙瑶道:“马姨娘就住小昭这边,你去小樱的房里吧。”

“那小樱呢?”孙瑶问。她跟小姑子还不熟,跟小樱挤一间,还不如跟马宁溪挤。

王妃就道:“煜儿不在,我跟小樱歇他的屋就是了!”

没过多久,宁玥也被“吵”来了,原本昨晚就睡得不是很安稳,午觉又被人搅黄,宁玥的脸色不大好看。

一抬头,看见了王妃,忙敛起神色,行了一礼:“母妃。”

但王妃早在她推开玄胤房门的一霎,便瞧出异样了,以为她在怪罪玄胤,就道:“小胤与他祖母的感情极好,过年也是在那边过的,你别多想。”

看来,玄胤跟王妃他们也是扯的这个借口。但真相是什么,玄胤是不是真的去了定县,宁玥心中没谱儿,只是,这些东西,她不应该也不会对王妃表现出来,欠了欠身,她说道:“是,母妃,儿媳知道了。”

女眷们,在知辉院安顿了下来,一下午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然而就在大家忙里偷闲的空档里,青灵阁却发生一件不为人知的事。

宁溪的陪房丫鬟丹萍被掉下来的锤子砸死了。

在知辉院住下后,宁溪突然感到身子发冷,便差了丹萍回青灵阁取一件披风过来,丹萍当时就站在衣柜前选衣裳,工匠在屋顶修瓦,不知怎的,锤子突然砸落,砸中了丹萍的脑袋。

罗管事没将此事声张,第一时间命人通知了宁溪,宁溪以散步为由,回了青灵阁。

丹萍的尸体已经被盖住了,罗管事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与宁溪说道了起来:“是我不好,没看紧工匠,但这事儿吧,也不能全赖我,我与她说了里边在修屋顶,进去危险,她非得进!”

宁溪冷冷地笑了:“听罗管事的意思,出了人命,全赖我的丫鬟,管事你自己竟一点责任也没有了!谁家修屋顶,把锤子给修掉下去的?别说,你是砸了我的丫鬟,你纵然砸破我一个花瓶,也不是随随便便配得起的!”

罗管事自知理亏,但天知道,那锤子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掉下去了?还正好砸中人了!罗管事捏了把冷汗,道:“出了这种事,我也不想的,姨娘说说看,买这丫鬟花了多少银子,我照常赔给姨娘!”

马宁溪说的对,砸破了花瓶他赔不起,因为王府的东西,动辄上千两银子一个,但丫鬟么……最好的也才值几十两银子,又不是赔不起。

宁溪的眸子里迅速浮现起了一丝嘲弄:“罗管事以为这是签了死契的奴婢吗?我与她签的活契,她只在我这儿做三个月的短工,之后,便要好生生放出府的。”

罗管事的脸瞬间由黑转白了,若砸死的是正儿八经的老百姓,那无疑于……一桩命案了!一旦走漏风声,官府是要来捉拿工匠归案的!而他作为包工头,也要负起一定责任,王府这边的肥差……肯定保不住了。

念头闪过,他立刻低下了骄傲的头颅,语含哀求的说道:“求马姨娘放小的一条活路啊!小的今后一定好生孝敬马姨娘!”

宁溪慢慢地拉了拉衣襟:“这事儿……恐怕我帮不了你。”

……

太阳渐渐朝西边落下了,王妃派人去青灵阁看了看,仍旧吵得要命,于是王妃吩咐膳房,待会儿将晚膳都送到知辉院。

距离晚饭尚有些时辰,宁玥却已经饿了,吃了一个梨子,又吃了几块香芋糕,冬梅与丁香去后罩房了,这边是莲心在服侍。

玉珠很少在屋里,去了哪儿,宁玥一般也不问。

玉珠打了帘子,扫了二人一眼,走过去,从莲心的手里接过食盒道:“这个不能吃多了,你去膳房,让单独给夫人炖一盅燕窝来。”

“诶,好的!”莲心擦擦手,去了。

屋子里,只剩主仆二人,玉珠垂眸,轻轻关上了门,犹豫了片刻后,突然转身,跪在了宁玥面前!

宁玥看了她一眼,没有一惊一乍,十分平静地问道:“怎么了?”

玉珠难为情地捏紧了裙角,是难为情接下来要说的话,还是难为情跪在了一个新主子脚边,不得而知。

“求夫人……救救奴婢的父亲!”

宁玥挑了挑眉:“你父亲怎么了?”

玉珠把青灵阁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我父亲也不知道会弄成这样,他不是故意的!那个工匠是新手,嫩了些,一时大意,才给闹出人命!”

宁玥沉吟片刻,不动声色地敲了瞧桌面,慢慢说道:“都闹出人命了,不惊动官府,也得禀报王妃和王爷,你说呢?我刚入府,人微言轻,越俎代庖地拦了这么重要的命案,万一让谁给捅出去了,倒霉的不止是我,四爷也摘不干净。”

“不会的,夫人!没人会说出去的!奴婢和奴婢的父亲都保证守口如瓶!”玉珠信誓旦旦那地说道。

“你能守口如瓶,那些现场的工匠呢?”

“那些奴婢的父亲全都会打点好!”顿了顿,玉珠又轻声说,“若是……夫人担心马姨娘,马姨娘说了,只要夫人开口,她绝没有一个不字。”

宁溪上辈子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出尔反尔,她讲过的话,比男人的话更不可信。也只有这个救父心切的小姑娘,才会在不了宁溪的情况下,信了宁溪的鬼话。

宁玥温和却不失威严的眸光落在玉珠头上,她知道这个丫鬟的身份不简单,撇开罗管事的人脉不谈,能在玄胤身边服侍这么多年,说明她在玄胤心中也是有几分地位的,与她说话,自己必须十分小心,但青灵阁发生的事,又太像宁溪设下的陷阱。万一她这边找宁溪求情,转头宁溪便放出风声说她包庇罪犯,她在府里,怕是难做了。

马宁溪,这就是你的手段吗?

让我在得罪玉珠,和被你坑害之间选一个?

“玉珠,你有没有想过,马姨娘为什么让你来找我?我与她关系差到什么地步,我相信你不可能不清楚,毫不夸张的说,几乎是有我没她,有她没我。她却让你来求我,难道我的意见,对她而言如此重要吗?”

玉珠愣住了,半日,才咬唇,说:“她不受宠,奴婢想,她可能想希望与夫人冰释前嫌。”

“为了你父亲的一次失误,我就得与一个我和玄胤都厌恶的人冰释前嫌?”宁玥稍稍拔高了音量。

玉珠哑然。

“若四爷在,是不是也会为了你父亲,而去原谅马宁溪?”

自然……不会。

她父亲,权势再大,那也只是个奴才,哪有主子为了奴才的失误,而去放下自己的恩怨的?

玉珠红了眼眶:“但夫人如果不帮奴婢,奴婢的父亲一定会遭受牵连的……”

那又怎样?她有义务帮罗管事善后吗?况且又不是要罗管事的命,只是交出手中的职权,做回懒散闲人罢了。说到底,玉珠要保的是罗家的荣华富贵,以及她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主子和奴才在某方面天生就是对立的,玉珠这样的奴才,玄胤用着还好,反正他不管事,可宁玥用起来,却巴不得将玉珠的特权削得一干二净才是!况且——

宁玥的眼神闪了闪,语气不变道:“事关重大,还是等四爷回来再说吧!四爷疼你,未必不肯帮你,兴许,他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呢。”

“谁知道四爷哪天回来?”万一,等四爷回来,黄花菜都凉了……玉珠还想再争取一番,但一触碰到宁玥幽暗深邃的眸光,便明白对方心意已决,她低下头,“是,奴婢知道了,这件事,还望夫人暂时保密。”

“我会的。”

玉珠抹了泪,开门出去,在门口,看到偷听了墙角的冬梅,四目相对,二人的脸色皆是一变,冬梅讪讪一笑:“嘿嘿,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玉珠的睫羽颤了颤,没说什么,离开了。

冬梅进屋,难以置信地说道:“玉珠的爹出事了哇?这也太……”突然了。

“是挺突然的。”宁玥随手拿起一块香芋糕。

冬梅皱眉道:“真是晦气呢!什么东西跟马宁溪一扯上边儿,就准没好事儿!可是小姐,你真的……就这样拒绝玉珠了?”

“我说等玄胤回来再定夺,如果她把这当成一种拒绝,我也无话可说。”

“哦。”

“怎么?觉得我做错了?”宁玥轻轻一笑,将最后一点香芋糕喂进了嘴里。

冬梅摇头,倒了一杯温水给宁玥:“没,如果换成我,我也会这样做的。马宁溪那人,诡计多端,又素来与小姐不对付,小姐跑去求她,谁知道她会怎么刁难小姐?而且,小姐与她中间隔了一个孙瑶,还是别与她走太近的好。”

宁玥喝了一口茶水,淡淡一笑:“连你都能想明白的事,宁溪焉能糊涂?”

“啥?”冬梅瞪大了眸子。

“这种揣度人心的手段,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宁玥说着,见冬梅一头雾水,没有与冬梅解释的打算,又道,“宁溪知道我不可能答应玉珠的请求。”

“那她还让玉珠来求您?她……她……她想故意挑起玉珠对您的不满啊?”

“没错。”宁玥点了点头,“她会对付我并不奇怪,只是,才刚进府,她就迫不及待朝我身边的人下手,也不等熟悉好环境。她这么着急,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不着急的理由?”

“这……”冬梅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根本跟不上宁玥的节奏,她只觉得宁溪挺作死的,刚入府,最惹人怀疑的时候,应该韬光养晦才对,偏偏顶风作案,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不过,她究竟想怎么对付我呢?”宁玥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

冬梅就道:“奴婢这就去盯着玉珠!”

宁玥扬手:“等等,你别去,叫秋香去。”

“啊?秋香?那个傻帽?”冬梅几乎无语,“她她她……她那么蠢,上次被马谨严耍得团团转,叫她盯着玉珠,能行吗?”

宁玥轻轻地勾起了唇瓣:“就是蠢,才让她去。”

“……”这、这、这什么逻辑?冬梅风中凌乱。

宁玥对冬梅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冬梅俯下身,宁玥在她耳旁吩咐了几句,她先是一怔,随后眼睛一亮:“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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