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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家大营,中山王捏着边疆传来的密报,面色笼罩在夜明珠的幽光下,忽暗忽明。

平局,不分胜负。

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玄煜从雁门关突围时,恰逢南疆的大帅闭关,玄煜以极快的速度挽回了败局,不仅击溃了三万镇守雁门关的南疆大军,还一路杀到了南疆境内,一连夺了他们五座城池,这可是迄今为止最辉煌的战绩。偏偏,大帅出关了!局势立刻被扭转,他率领大军绕过了玄煜的势力,直捣黄龙,拿下了临淄城附近的冀州,玄煜不得不放弃对南疆的侵略,转而与他周旋。

“这个大帅,要闭关就闭关嘛!突然出关干嘛?”玄昭哼唧道。

杨幕僚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道:“据我们探到的消息,他其实……并非真的在闭关。”

玄昭不悦地问:“那他在干嘛?”

“他潜入我们西凉的京城。”杨幕僚说。

“京……京城?”玄昭难掩诧异,浑身冒了一层冷汗。

“是的。”杨幕僚道,“我们的斥候也是前些日子才从他们那边探知到这个消息,真是令人震惊啊。”

“他来京城做什么?勘察地形?”

“不清楚,反正他呆了没几天便返回南疆了,京城这边,没有任何人发现过他的踪迹,臣推测,他或许根本没在军事要地的附近出没,咱们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若出没,不至于完全没有发现。”

“那他来京城干嘛?好玩儿么?”玄昭撇了撇嘴儿。

杨幕僚叹道:“臣……不知。”

中山王将手中的密报放在了桌上,沉声说道:“不用纠结他来京城做什么了,我只想知道煜儿与他的这场仗,究竟有没有胜算?”

杨幕僚沉吟片刻,道:“世子……恐怕真的遇上对手了。”

“你的意思是煜儿会输?”中山王的眸色瞬间染了一丝凌厉。

杨幕僚忙说道:“不会输,也不会赢。”

这便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意思,但这怎么可能呢?煜儿是玄家数百年来最具天赋的军事奇才,就连老王爷在世时都曾夸赞,此子若早出生两百年,太祖皇帝怕是要换个人来当。反观对方,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居然能与煜儿不相上下,太让人无法接受了!

中山王捏紧了拳头,双眸如蒙了一层化不开的寒冰,叫人不寒而栗:“我听说,那个大帅只有十几岁?”

杨幕僚点头,感慨地说道:“是的,今年十七。”

才十七岁就成了南疆的战神,与玄煜齐名,这让年长他四岁、又自幼在军阀世家长大的玄煜情何以堪?若单单是年纪小倒还罢了,偏偏这家伙还是个孤儿,六七岁流浪到南疆,被一个茶商收养。难道说军阀的亲生儿子,还比不过一个茶商的养子?简直笑掉人的大牙!

中山王的面色越发难看:“他的师父是谁?”这等出身,若非有个十分厉害的师父,绝不可能成为如此厉害的人物!

杨幕僚道:“就是那个茶商。”

“茶商?”碧水胡同的小别院里,宁玥睁大了亮晶晶的眸子,看向一旁的周神医,“你徒弟是个茶商?真奇怪,你小徒儿是个公主,大徒儿怎么只是个商人?”

官仕农商,商人身份最低,种地的农夫们都比商人长脸,很难想像,一个商人如何与白薇儿成了同门,白薇儿就不嫌弃他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周神医喝了一口宁玥煮的茶,慢悠悠地道:“你们可别小瞧我那大徒儿,他早就不是商人啦!几年前,他就被请到皇宫,做了皇室的幕篱。”

一个商人,被请去做了皇室的幕篱,这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似是瞧出了宁玥与玄胤的疑惑,周神医望向了前方的围墙,视线一点点变得悠远:“我这辈子,从没见过比他更聪颖的人,他精通的本领之多,非你们所能想象,医术,不过是他众多本事中的一个罢了,我花了半辈子的功夫才学到手的医术,他一年就学会了,第二年便远超于我。甚至,我们神医谷流传下来的绝学,我都无法参透,他却已经领悟了大半。”

宁玥凝眸道:“听你之言,他倒是与我们西凉的中常侍有几分类似。”司空朔也是一个聪明到了极点,各个领域都十分精通的人,如若不然,他是怎么玩弄了两代君主,最终自己以宦官的身份篡夺的江山呢?

周神医顿了顿:“我没见过你们中常侍,原不好做比对。但我想,他的才智,应该更在你们中常侍之上。”

比司空朔更具才智?宁玥突然对这个男人来了几分兴趣。

“你们听说过南疆的大帅吗?”周神医又道。

宁玥与玄胤互相看了一眼,玄胤淡淡说道:“听过,怎么了?”

“他是我大徒儿的养子。”

玄胤一愣:“什么?南疆大帅是你大徒儿的养子,那你大徒儿得多大?”

周神医缓缓地笑了:“他只比大帅年长几岁,因收养之恩,才从了辈分做父子。他才华横溢,颇受南疆皇室的器重,加上他又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养子,简直是如虎添翼。毫不夸张的说,他在南疆的地位,比当今太子还高。”

比太子还高?太子是皇甫珊的父王,这么说来,要是他碰到了皇甫珊,岂不是可以完虐皇甫珊了?宁玥的脑子里恶趣味地闪过这样的念头。但很快,宁玥笑不出来了,他背景这样厉害,又是南疆皇室的人,找他看病,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大概是瞧出了宁玥的担心,玄胤握住她的手,认真道:“你放心,就算是绑,我也要把他绑来!”

“你这小子!”周神医瞪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像我啊?那么好抓的!而且你弄清楚了,人家是大夫,随便使点手段,都能让你妻子去见佛祖啊!”

玄胤皱起了眉头,眸中寒光乍现。

宁玥忙回握住他的手,软语道:“前辈说的对,我们还是来软的吧,别激怒他。”待玄胤的怒火消了些,又看向周神医道,“前辈,您可否为我们引荐您的弟子?”

“实不相瞒,我与他因为一些事闹得不是特别愉快,我引荐的话,极有可能令他对你们生厌,他这人看起来好说话,实际却是个古怪的。”周神医看了看二人,道,“他给人看病有两个规矩。”

“什么规矩?”宁玥问。

周神医道:“打不赢大帅不治,非必死之症不治,女子不治。”

三条规矩里面,宁玥哗啦啦地冲了两条,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而一旁的玄胤,更是冷冷地站了起来:“什么破规矩?等我将他绑来,有的是法子让他看病!”

“绑他?”周神医挑了挑眉,说道,“大帅可不是吃素的,你大哥都打不赢大帅,我奉劝你,还是小心点。大帅虽只有十七岁,但天生神力,没习武之前就能把南疆的血卫给生生撕了,他可想而知,他现在有多厉害了。”

宁玥叹了口气,想治个病怎么就这么难?

踏上马车后,宁玥沉默着没有说话,她看上去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玄胤打心眼儿里明白,她是介意的。撇开蛊毒本身的媚性不谈,她本身就极想要个孩子,又或者,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不渴望自己的孩子,而偏偏她做母亲的权力,被蛊毒无情剥夺了。能治好她的人中,白薇儿死了,妙手神医不再行医,剩下这最后一个,又立下了三条气死人的破规矩。

“什么叫打不赢大帅不治?非必死之症不治?女子不治?爷抓了大帅来,一个酷刑一个酷刑地用上,看他治不治!”玄胤气呼呼地说。

宁玥摇了摇头,大帅要是那么好抓,玄煜何至于一直攻他不下?

玄胤抱住她:“你相信我,会有办法的。等玄昭回来,我就去南疆。”这边还有个三叔虎视眈眈,他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下,有玄昭在,他才可以放心些。

宁玥没吭声,只靠上他肩头,慢慢闭上了眼睛。

……

棠梨院

这是宁玥离开家的第二天,蔺兰芝思念如潮,其实女儿早在四个月前便出嫁了,自己应该习惯才是,可女儿归家住了几个晚上,又让她觉得女儿像是回来了,未出阁,每天都会回家。

可能她是真的太寂寞了,当初马援提议再多要个孩子,她干嘛不要呢?如果现在腹中怀了骨肉,她还会每天这么被思念煎熬吗?

但是她又不敢要,没照顾好儿子的遗憾,让她终身都留下了阴影,她怕万一再生一个,又没保住……

那种痛,经历一次就疯了十年。若再经历一次,她怕是要——

红玉端着薏米粥进来,见夫人神色落寞的样子,心知她又开始思念两个孩子了,夫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但心里是非常难受的。两个孩子都没疼够,可一个才相处几天便嫁了人,一个……尚未长成便丧了命。

明明这般善良的人,为何落了个晚年凄惨的下场?

红玉微微湿了眼眶,将薏米粥放在桌上,轻声道:“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好歹用些吧!”

“我不饿。”蔺兰芝敛起思绪,随手擦了擦湿润的眼眶,把给宁玥做的裙衫叠整齐,又拿出了另外一套男子的衣裳,“你说,要是客卿还活着,是不是跟小胤的身形差不多?”

红玉笑了笑,说道:“应该是的吧。”

蔺兰芝摇头:“不是,他比小胤瘦些,他不爱吃肉,小胤一顿饭,可以吃一整桌子,他吃得很少。他十三岁那年,玥儿才三岁,他每次都说娘你去忙吧,我来喂妹妹,其实就是趁我不注意,把他碗里的菜一并给玥儿吃掉了。玥儿小时候那么胖,都是他给喂出来的!”

讲到这里,她的脸上浮现起来回忆的笑容。

红玉见她爱说,附和道:“小姐小时候很胖吗?”

“哎哟,那简直是个大胖子,我抱都抱不动。一开始我还纳闷呢,说我也没给她吃什么呀,怎么看着看着就长胖了。”蔺兰芝噗哧一笑,“后面我才知,都是客卿捣的鬼!”

“少爷自己不爱吃,却给小姐吃,真是狡猾啊。”红玉笑着说。

“不是,他是真心疼玥儿,小孩子嘛,不知道饱的,成天就想吃,我怕玥儿太胖,所以一直控制着不给吃多。他每次下学,兜儿里就藏一堆小食,抱着他妹妹到后山悄悄儿地喂。”蔺兰芝忆起了开心的事,眼底泛出了深深的笑意。

“照这么说的话,小姐应该跟少爷的感情很好咯?”红玉起先只是想附和夫人几句,眼下,却是真的对马克卿与宁玥的童年来了兴趣。

蔺兰芝笑着点头:“何止好?简直好得不得了!洗澡要他哥哥洗,吃饭要他哥哥喂,睡觉要他哥哥哄,她早上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不是她哥哥,准把房顶都给哭塌!”

“啊?”红玉瞠目结舌,“可是……那会子少爷应该上学了吧?天不亮就得出门,哪儿能总守着小姐起床呢?”

小姐天天哭天天哭,多可怜呀!

蔺兰芝柔和一笑:“客卿才舍不得他妹妹哭呢,每天都守在床边,他妹妹什么时候醒了,他再什么时候去上学,迟到过几次我已经不记得了,反正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进课室的。”

“夫子们不说少爷吗?”红玉尽管没上过学,却也听说过学院的规矩是非常森严的,学生们都必须去得很早,在那边早课,方得夫子们的喜欢。

蔺兰芝不无骄傲地说道:“说呀,怎么不说?他每天都是最后一个去,最早一个走,夫子不说他才怪了?但他压根儿不在乎。而且,他总拿第一,夫子们口头说说,心里,却还是十分器重他的。”这些都是轻的,她记得很清楚,有一次科考,儿子不知怎么瞒过那些侍卫的眼睛的,竟混进了考场,还一下子考了第一,那一年,儿子才九岁。她给吓坏了,叫大哥四处找人,给考官塞了几千两银子,才把这事儿给压了下去。如若不然,混入考场的罪名也是很大的。

红玉暗暗叹息,这么厉害的人物,为什么偏偏早夭了呢?还死在那么冰冷的护城河里,尸骨无存。如若少爷还健在,夫人、小姐,都会过得比现在更好吧?

……

玄胤将宁玥送到回春堂后,即刻去了军营,最近南疆战事吃紧,连带着京城的时局也非常紧张,军营的幕僚们为了拟定作战计划,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中山王虽准许了玄胤在家养伤,可特殊时期,他自己也养得不自在。

宁玥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神色如常地进了回春堂,不管能不能治好,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昨天招聘的大夫,今天已经开始上岗了,怕他们不适应回春堂的运作习惯,先让他们分别跟在吕医女、万大夫、童大夫、赵大夫、陈大夫身边打打下手,十天后再正式坐诊。

小账房维修完毕,除了透着一股子木头味儿,其余的与原先并无两样,宁玥满意地点了点头,再一次被黎掌柜的效率折服,随后,宁玥将黎掌柜叫了过来,请他看看玄胤设计的图纸。

黎掌柜看完,第一反应与宁玥一模一样:“呃……这么多机关?咱们开的是药房还是兵器库啊?”不过,或许男人在某方面的想法与女人天生不同,短暂的惊愕后,黎掌柜便镇定了下来,神色肃然地

说道,“比之前的那些的确好上百倍不止。”

宁玥的嘴角抽了抽,玄胤若知自己的方案被人如此夸赞,肯定得嘚瑟翻了。

黎掌柜又道:“东家,这是谁设计的方案?怕是得不少钱吧?”

宁玥噗哧一笑。说道:“不用钱,免费的。”

“啊?”黎掌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怕是初出茅庐的工匠,也不可能不收钱呀,莫非……是东家的朋友?

宁玥弯了弯唇角:“好了,你也别管是谁设计的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动的。”

黎掌柜拿起图纸,仔细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怕看得不够仔细,又跑到布庄里,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对比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返回来时,眼底还残留着尚未褪去的惊艳:“哎呀,原本我还有些担心我们生意太好,合并一个布庄或许不够用,现在都迎刃而解了!一个房间,能当成两个房间用!咱们,等于是合并了两个布庄啊!”

宁玥点点头,玄胤在设计时,应该用上了一些军营里的构造,玄家大营也是如此,外表瞧着不起眼,巴掌大的一块地儿,事实上,它藏兵十万,就连她都不清楚那十万人是怎么被安置好的。当然,这些军事上的机密,她就没必要告诉黎掌柜了。

黎掌柜怕自己太过专断,忙又问了宁玥的意见:“东家觉得呢?可有不满意的?”

她自然是不满意那些刀子匕首剑,但想了想,还是说道:“没什么,就按照图纸来吧。你记住了,找信得过的人做,我不希望我们设下的机关,被旁人给宣扬出去。”

“好,我会分批次,找不同的工匠来完成。”黎掌柜正色说。

宁玥嗯了一声,想到一个问题,又道:“黎叔,我们的药材都是从哪儿进货的?”

黎叔答道:“很多,全国各地都有,基本上固定着,都是原先回春堂一路合作过来的。”

宁玥拿出账册,翻开自己勾过的地方,指给黎掌柜道:“我算了一下,这些供货商里,一部分是自产自销,价格比较公道,这一些,我画了圈的,都是中间商,价格翻了一倍。”

中间商供应的还尽是一些暴利的药材,如人参、灵芝、麝香……

黎掌柜的面色白了白:“我一直是按照原先的供货渠道来的,未曾想……竟还有中途被倒卖了一道的,是我疏忽了!”

她前世掌管后宫的时候,尚药局的药材都是经她手入库的,对于各种药材的价格非常清楚,只看进货价便知是原产家还是中间商。宁玥没说什么责备的话,只道:“你再去联系几家药庄,直接从他们那儿拿货,然后我也在考虑,要不要自己开一个药庄。”

她名下的四处庄子正好空着,平时的收成不大好,佃户们的积极性也不高,她有意将其中一个改成茶园,一个改成果蔬园,另外两个,都用来种药。

黎掌柜若有所思道:“开药庄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绝非立竿见影的事儿,得徐徐图之。”

这是在劝她慎重,宁玥点头:“我明白的,我有分寸,药庄的事儿不急,你先把装修和进货的事处理一下。”

“好。”

“对了,最近没什么人上回春堂闹事吧?”一般大户人家瞧病,都习惯将大夫请到府里,开了方子再去药房抓药,只有那些请不起大夫,或者大夫看不好的,才会到外边求医。但随着回春堂越做越大,很多达官贵人也慕名而来了。

“昨儿有一个,秦员外的孙子腹泻,想请我们的大夫出诊,我说我们这儿没有出诊的规矩,要看病,就把人带过来。秦员外不高兴,喊了人来砸店,被阿吉阿蒙给打出去了。”黎掌柜笑道,“这些都是小事,不劳烦东家操心。”

的确是小事,玄胤派了人给她撑场子,谁敢砸场子就是在砸玄胤,在京城,有几个敢跟玄胤过不去?宁玥点点头,又问了一些后勤的事,还想到茶肆去看看,又记起玄胤叫她别一个人乱跑,咬咬唇,在回春堂坐了一下午。

日暮时分,玄胤从军营过来,接她一道回了王府。不过,玄胤并未多做停留,甚至连晚饭都没吃,便又去了军营,忙成这样,想来南疆的战况真的不乐观了。可即便这么忙,他还是抽空接送自己,宁玥的心中,又多了几分欢喜,准备去小厨房给他做晚饭,却听到琴儿的房中有争吵与呜咽声出来,她脚步一转,走了过去。

房中,琴儿与那个圆脸丫鬟抱着,坐在床上,琴儿好似受到了惊吓,不敢从丫鬟的怀里出来。

在她们面前的地上,跪着那个尖脸丫鬟,哭声便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宁玥对这俩人印象不深,叫什么名字也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只是依稀觉得她们都不是心怀鬼胎之人,故而,没找冬梅刻意与她焖讲任何规矩。今日,这尖脸的丫鬟是犯了什么错儿,会跪着哭成这样呢?宁玥的眸光缓缓右移,落在了何妈妈的身上。

何妈妈不好生在尤氏跟前儿伺候,又跑到她的琉锦院做妖了么?

“妈妈,妈妈我真不是故意的,您千万……千万饶了我这一回吧!”丫鬟跪走着来到何妈妈脚边,拉住了何妈妈的裙子,声嘶力竭地哀求。

何妈妈冷冷一哼:“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夫人待你这样好,提拔你做了小姐身边的体面丫鬟,你却不知好歹,酿下这样的祸事来!你叫夫人的脸往哪儿搁?叫小姐的脸往哪儿搁?”

宁玥跨过门槛:“到底出了什么事?闹哄哄的。”

琴儿一见宁玥,便站起身走了过来,偎进宁玥的怀里。

宁玥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带着她坐回床上,圆脸丫鬟识趣地退开,恭谨地立在一旁。

何妈妈行了一礼,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道:“四奶奶,真是抱歉扰您清静了,奴婢也不想的,可您不知道,这小妮子,人小胆大,竟偷脏偷到主子头上去了!”说着,她晃了晃手里的簪子。

丫鬟哭着摇头:“我……我一时糊涂……我真的……真的是一时糊涂……我……我……妈妈饶命啊……我……小姐救救奴婢啊……”

琴儿捏紧了宁玥的手。

宁玥看看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何妈妈道:“好歹是琴儿的丫鬟,你打算怎么发落?”这是在提醒她,不看僧面看佛面,琴儿都没发话,你还是别代替她教训她的丫鬟了。

谁料,何妈妈仿佛听不懂似的,态度十分地强硬:“四奶奶,这种手脚不干净的,自然是打一顿撵出去了!”

丫鬟哭着抱住了她的双腿:“妈妈饶命!妈妈饶命!”

何妈妈踹了她一脚,无情地说道:“不检点的东西!要你何用?”

宁玥看向琴儿,琴儿低着头不说话,她都不吭声,自己不好越俎代庖去管三房的事。

很快,何妈妈便将那个丫鬟拖出去了。

刚来不到三天,便发现其中一个丫鬟偷窃,真是可笑,相处一年多都没发现,偏偏人家都住进棠梨院了,何妈妈却火眼金睛地发现了。这其中的意味,不得不引人深思。

“琴儿,你知道她喜欢偷东西吗?”何妈妈走后,宁玥轻轻地问向琴儿。

琴儿点头,眼圈红红的:“她是喜欢偷,但是每次偷完,过几天便会还回来。她没恶意的……”

琴儿都看得穿的事,何妈妈未必不能,既如此,为何非得把她发落了呢?宁玥猜不透何妈妈,不,确切地说,是猜不透尤氏的做法。尤氏闪没闪到腰她不敢妄下定论,可尤氏把琴儿塞进她的琉锦院,绝对是没安什么好心。那么,尤氏究竟想做什么?

宁玥前往小厨房做饭,做到一半时,冬梅风风火火地奔了进来,眸光闪动:“小姐!小姐!琴儿屋里来人了!”

“走了一个……当然会再来新的,有什么好奇怪的?”宁玥不甚在意地切了一块胡萝卜。

冬梅急得拽紧拳头跳脚:“不是啊小姐,新来的丫鬟,好、好、好漂亮啊!”

能让冬梅结巴,那丫鬟应该不是一般的漂亮。可再漂亮又怎样?她前世见的漂亮女人还少吗?马宁溪、梅妃,哪个不是倾国倾城?她又不是男人,会对漂亮的女人感兴趣。

冬梅自讨没趣,宁玥又不许她打下手,呆了一会儿后,冬梅便去洗衣裳了。

宁玥烧完最后一道剁椒鱼头,回往了自己房间,经过走廊时,见廊下三五成群,几名王府的丫鬟,围着一名身穿粉衣的女子,笑盈盈地说着话儿。

“能给我编个篮子吗?”一个小丫鬟问。

“当然。”女子微微一笑,葱白指尖在红绳上翻转了起来,冬梅说的没错,她的确长得非常漂亮,肌肤莹白,五官精致,笑起来优雅和恬静,仿佛画上走下来的一般,充满了浓浓的书香气息,很快,一根红绳便在她手中变成了一个篮子,她递给刚才的小丫鬟,“送给你。”

小丫鬟乐得合不拢嘴儿:“多谢月如姐姐!”

不仅漂亮,还很心灵手巧,更会收买人心,王府的丫鬟,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冬梅来了这么久,都被她们称呼一声姐姐呢,可这个月如,刚到一个时辰,便有一大堆的“妹妹”了。

“月如姐姐,我也想要篮子!”

“好啊,你稍等。”

“月如姐姐,我可不可以要一个小蝴蝶?”

“蝴蝶?好的,我刚好也会做。”

“月如姐姐,能送我一朵莲花吗?”

“没问题。”

月如很快便与大家打成了一片,冬梅居然也是其中一个。

宁玥挑了挑眉,尤氏把这样一个“万人迷”送到琴儿身边,真的只是为了服侍琴儿吗?这么美丽大方、温柔贤惠的女子,很难不引起男主人的注意吧?难道说……尤氏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塞个通房丫鬟进琉锦院?

那尤氏可真够小心谨慎的,每一步都算计得人没有还手的余地。

如果尤氏一开始便直接把人送来,她一定会想法子拒绝,但尤氏先把琴儿丢进琉锦院,再借故弄走琴儿的一个丫鬟,为补上空缺再送月如送来,倒是叫她不好说什么了。

那边,月如发现了宁玥,站起身,朝宁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四奶奶。”语气、动作、态度,叫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儿。

丫鬟们也纷纷给宁玥行了礼。

宁玥没将月如放在心上,因为月如再漂亮,也不如皇甫珊,玄胤连皇甫珊都没看上,会看上月如吗?如果尤氏真以为塞个美丽娴静的丫鬟就勾到玄胤的魂儿,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你是哪儿房调过来的?从前没见过你。”宁玥云淡风轻地说。

月如欠了欠身,柔声道:“奴婢一直跟着三夫人,之前水土不服,一直歇息着,没与您请安,这几日方好了些,得知琴儿小姐身上少了个丫鬟,三夫人便派了奴婢顶上。过几日,寻到合适的丫鬟了,会把奴婢调开的。”

说的好像宁玥有多么介意她似的,非得言明了自己不会霸这这边多久。但宁玥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呀,你又不是玄胤什么人,前世今生都与他毫无瓜葛,我会吃你的醋才怪了。

宁玥好笑地勾起唇瓣:“你呆多久都成,我无所谓,只一点,把你们主子服侍好了。”

月如大概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的不在乎她,愣了愣,低下头去,轻轻地说:“是,奴婢谨记四奶奶教诲,会将琴儿小姐照顾好的。”

宁玥回了房。

冬梅笑嘻嘻地拿了一个小篮子进来,正是月如编的那个:“小姐你瞧,月如送我的,好不好看?”

宁玥淡淡地扫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你看样子很喜欢她啊,怎么?要不要把你送到琴儿屋里,让你跟她做个伴儿啊?”

冬梅讪讪地挠了挠头:“别嘛,我没很喜欢她,我不要了。”说着,肉痛地把小篮子丢进了垃圾篓。

宁玥淡淡说道:“你可别跟秋香一样,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银子。”

提到秋香被马谨严的“可怜”给迷惑,救济马谨严,结果被马谨严算计,害宁玥得了痘疹的事,冬梅拍着胸脯保证道:“小姐放心!我才不是那种蠢蛋!我知道月如嘛,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是想贪她便宜,绝对没有喜欢她的意思!”

尤氏和三爷的那些恶心事儿,宁玥没瞒着冬梅,冬梅当然明白她们与三房是不对付的,尤氏上赶着送了这么一个美丽聪慧的女人过来,说是伺候琴儿,背地里藏了什么幺蛾子,谁知道呢?

“要奴婢盯紧她吗?”冬梅问。

宁玥想了想:“不用。”

尤氏敢如此高调的送一个大美人过来,肯定算到了她会盯梢调查,她肯定查不出什么,何必白费苦笑?

夜间,玄胤回来了,宁玥叫了琴儿过来吃饭,不出意外,与琴儿一道入内的是新来的那个月如。

月如打扮得非常漂亮,一件水红色束腰罗裙,一系琵琶襟上衣,略施粉黛,臻首娥眉,皓齿红唇,端的是清雅绝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小姐,而琴儿是个丫鬟呢。

就算勾引男主人,也不带这么招摇的,生怕别人看不出她的司马昭之心。

宁玥笑着没说话,拉过琴儿的手坐好,玄胤却狠狠地皱起了眉头,被一股刺鼻的香气熏得恶心,看了月如一眼,不耐烦地道:“出去。”

月如一怔,求救的眸光投向了琴儿。

开什么玩笑?琴儿不会为之前的丫鬟开口,难道会为了你破例?

果然,琴儿低着头,拿起筷子吃饭,什么都没说。

玄胤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了桌上:“冬梅!”

冬梅连滚带爬地跌了进来,姑爷能不能每次叫她都这么火冒三丈的?吓死个人了好不好?

“四……四爷,怎么了?”

“别什么人都往屋里放!”玄胤厌恶地扫了月如一眼,“还不快拖出去!”一身俗气的脂粉味儿,熏得他快吐了!

冬梅吐吐舌头,把面色僵硬的月如“拖”出去了。

这些小插曲,并未影响玄胤的胃口,玥玥为他做菜了,他依旧吃得很欢乐,用过晚膳,冬梅将琴儿送回了屋,怕琴儿多想,还安慰了琴儿几句:“四爷不是针对你,你别伤心哦,四爷很疼你的,是你那个丫鬟,身上的气味不好闻,四爷才叫她出去。”

琴儿微微点头:“我明白。”

玄胤却是搞不懂尤氏到底想干什么,好端端的,送个丑八怪过来!

宁玥帮他拆开纱布,一边换药一边道:“兴许是想拉拢你吧!怕你不信上次的事是司空朔干的。”

“我这就去叫她滚了!”

“哎!”宁玥拉住她,“琴儿身边一共才两个人服侍,你赶走月如,三婶又会塞新的进来,总不能把琴儿赶出去的。就这样吧,你不喜欢她,不让她到跟前儿便是。”

玄胤厌恶地皱起了眉头:“我真觉得她有病!她没闪腰吧?故意的吧?”想塞个人挑拨他与玥玥的关系?太可恶了!他刚把玥玥追回来,可不希望因为这点子破事儿又被打回原形。

宁玥笑着给他缠上了纱布:“算了,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我知道你不会看上她,不会怀疑你的,放心吧。”

玄胤将宁玥抱到了腿上,亲吻着脸庞,柔声说道:“可觉得我让你受委屈了?”

“你是指没立刻把三叔、三婶赶出去的事吗?”宁玥摸了摸他的脸,道,“如果你因为想给我报仇,就把他们给处置了,父王才是要与你翻脸,那不是我想看到的。我希望仇人都解决掉,但我更希望你们父子和睦。”

玄胤加大了搂紧她的力度:“三哥在查了,等他查出证据,他们就逃不掉了。”

“嗯,我相信你。”宁玥温柔地闭上了眼睛,亲吻着他唇角。

他回吻着她:“等解决了他们,我上南疆,把那个神医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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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戚来了,整个人都是晕的~打字感觉屏幕都在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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