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初,车师前国和车师后国被灭。其国内的王上臣子们都被押来高昌城。
在外作战的轻骑兵合往草原里,劫掠游散的草原部,阻挡草原人向西域东边进犯的马蹄。
十一月份,有些地方开始下起冬雪,草原里进犯的部队开始退去。只是昌国的轻骑兵仍是劫掠他们的游散部族不停歇。
十二份时,一伙特殊的被劫掠的人员被押解进高昌城。
俘虏里,一人双手高举汉史旄节,一路被兵士推着走,又一路高喊:
“我乃大汉使者,你们休要对我无礼!”
“我乃大汉使者,你们休要对我无礼!”
其人只有二三十岁,身显沧桑,身着草原的羊皮袄,面上却有一股潜藏腹中的傲气。
何必领着一群臣子,走过街道来迎接。张叔早已从出使西边回来,也在臣子当中。
何必接见道:
“我乃昌国王上,恭请汉使入城。”
这个被俘虏的汉史就是张骞。或说是被昌国从草原人手里解救过来。张骞从长安出使西域,经过草原,就被匈奴人俘虏过去。匈奴人把他们监禁起来。
这时的张骞已经在草原娶妻生子。他的匈奴人老婆和孩子也在俘虏当中。现在进城了,昌国上下给予他们礼遇。
张骞不想在昌国多待,只想继续向西,去完成汉朝皇帝给他的使命。
何必道:“不急,不急!”
张骞道:“感谢昌国对我的礼遇。待我回长安时,给我皇带去昌国的善意!”
何必给出一个折衷的建议道:
“汉史出使西域应当有几年了,长安应当每日都在盼望汉史出使的消息。汉史何不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回长安报信,一部分继续出使西域大月氏,去完成汉史的使命呢!”
张骞踌躇道:“可我部从长安出来有两百人,今只有五十人。其余人都折在匈奴草原。如何还有余力把使者队伍分开,如何还能护卫我出使到大月氏?”
何必道:“我昌国上下都心向往大汉。我欲遣派一些人护卫使者安全。”
看着笑眯眯的何必,张骞无言以对。只得把出使的事情按对方的意见去办。
张骞给长安方向写好报告文书,就在高昌城闲逛观察。
高昌城地处西域,这里汉话是官话,路两旁的店铺上的招牌文字也是汉字小篆。和长安的庄严文雅不同,这里的人还没有明显的贵族平民之分。
即使张骞问过一些语言还是匈奴人,在这里也得到平常对待。那些前不久还是俘虏奴隶身份的人,也能拿着从作坊做工领来的工钱,在市面想买什么就可买什么,可以任意过梦想中的生活。
在草原时,听闻一些昌国人的作风,还以为昌国人喜欢俘虏草原人当食物。以为昌国人已经向吃人的野蛮人方向魔鬼化。
现在才知道俘虏来的匈奴人是从一个地狱,走向一个天堂的地方。
这里人的生活给张骞另一个印象,就是都很忙碌。在街道上见不到几个闲汉,也见不了几个在一起悠闲闲谈的人士。就连店铺里的伙计都是见人先是热情迎上去,后面见到不是客户的样子,就不再肯搭理。管你什么身份,也不肯浪费工夫。
高昌城里的商业异常发达。来往这里的异域商人很多。有来自西方的楼兰人龟兹人,也有东边来的中原。
在张骞想象中大汉开通西域后的商路,在这里先见着了。商人往来络绎不绝。
这城虽然繁荣,却失了文化。张骞只能这样给高昌城打分。
张骞安排副使并几人,从出使西域的队伍分出,带信回长安去。
昌国这边陪同副使的人足有上百人,货物装载无数。按昌国国王的说法,这些都是给大汉帝国金贡的礼品。张骞不能对方殷勤,阻挡对方进贡吧!
张骞心里不舒服没人知道,从张骞的脸上看不出来。张骞的脸上板得紧紧的。
挥手告别回长安的队伍。张骞整顿去西域的队伍。昌国来护卫的人过来汇合,足足有两百人,跟随的载货车辆无数。
张骞快不知道出使西域,是他张骞主导,还是昌国人。
昌国人领头的是个年轻人,名叫何仁。跟从昌国国王的姓氏。还是个腼腆的性子。
何仁样子怯怯地道:“汉史莫怪。我们正要组织商队往西边国家进行贸易。跟随汉史可以走得远一些。想来贸易回报更丰厚些。我们这才不小心组织到这么人口。不奇怪吧?!”
张骞生硬地回答:“不奇怪。”
张骞的老婆和孩子都留在高昌人。停留这几日,老婆和孩子被昌国人笼络得乐不思蜀了。
孩子多少希望父亲能够陪他多些时间,哀伤道:
“阿爷快去快回!我还想阿爷带我去爬天山。听说天山上有一种雪莲花,在雪中盛开,很是神奇。”
张骞有些悲哀。他前不久还在被押解到昌国的路上循循教导,要带孩子去看长安最大的坊市。
张骞老婆只是给张骞整理生活用品,又给他整理衣冠。道:
“良人,快去快回。我和孩子都等着你,说好我们一家人要在一起的。”
张骞的老婆虽是匈奴人,却有汉人知书达礼的门户家夫人那样很识大体。从来没有在张骞坚持完成汉家使者任务上为难过。
张骞紧紧拥抱一会匈奴老婆,又紧紧抱一会孩子,用胡子扎着孩子的脸。直道孩子不耐时,才将孩子放下,狠狠地转过身去,再不敢回身。
张骞怕转身后,他的心会软下来,他的心会迟暮下来,会拉住他的脚步,寻找一个地方安定下来。一个安定下来的好地方,莫过于高昌城了。
张骞的出生不在高门大户里。当时长安人肯领陛下的命令出使西域的,几乎没有人。张骞记得当时他领下出使的命令,一些人看他的目光都像看个傻子一样。
只有陛下当时的目光最是殷切。
他晓得汉人的苦,也晓当汉皇的憋屈。
他张骞出使西域,未尝没有要博一博出人头地,青史留名的想法。
汉自汉高祖刘邦时,对匈奴人就很憋屈,对草原人和亲不断。却没能换来安稳的边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