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龙与龙
“为什么一会儿在地下，一会儿又上了天？”安适翼说，“我能看出来，你也不知道。但我能肯定，这座岛一定发生过什么——三十年前！”
罗天凌似乎陷入了回忆。过了片刻，他摇摇头：“三十年前……是发生了一些事。但你真的想知道？”
“我不能知道？”
“怕你吓得尿裤子。”
安适翼笑了，却没有丝毫温度。他走到岛屿边缘，无垠的高度扑面而来。安适翼就这么看着，所有的恐惧都消失了。
他甚至走得比罗天凌还要靠前，多半个脚掌悬空，只靠脚跟支撑身体。罗天凌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也许我看上去真的很胆小。但现在……”安适翼朝下俯视。云层稀疏了一些，隐约能看到一丝湛蓝的海面。
一千丈？或者更高。反正安适翼知道，这个高度掉进水里，铁板也要摔成麻花。但奇怪的是，他真的不害怕。若说一开始在鼓足勇气硬撑，现在甚至有点乐在其中了。一种奇异的兴奋在大脑中跳跃。
“……我真的不怕。”安适翼摊手，“说吧，皓龙总管也不在，不用再装了。”
罗天凌点点头：“我们来这边。”
他走向岛屿中央的那块茄子状石头。安适翼也跟着过去。
“那我就说说当年那件事。”罗天凌背靠石头，盘坐在地上。“当时我们正要回港，然后遇到了奇怪的事情。就是我们之前经历过的，应该不用再说第二遍。”
“后来呢？”
“后来我们发现了这座岛。不，不应该说发现……”罗天凌斟酌了一下，说：“这座岛本来就是我们的。我也和你说过，我们把很多宝贝都藏在这里。我们是发现，这座岛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了？”
“岛移动了？”安适翼愕然。
“对啊。我们进了一个奇怪的海域，然后在里面发现了我们的岛。还有比这更怪的事情吗？”罗天凌摇摇头，“当时我说，不管是谁干的，无论是恶意还是开个玩笑，都应该乱刀砍死。”
“谁干的？”
“一条龙。”
“龙？”安适翼震惊。
“对。就是你说过的，那种无比强大，天生就能排山倒海的龙。”罗天凌发出一声长吟。
——就像传说中龙的声音。
“然后呢？”
“当然是乱刀砍死。我说过了。”
“你们……去砍一条龙？龙！”安适翼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大叫起来：“你们……简直说疯了！”
“没你想得那么厉害。那条龙比传说中差远了，差得很远……”罗天凌仰着脸，似乎在回忆当年的那场战斗。
“那么……你们把它砍死了？”
“没有。”罗天凌摇头，突然咧嘴笑了。他指了指自己说：“我也是龙。”
“你可别再忽悠我了，你怎么可能是龙！”安适翼笑道，从来没有传言说过北海之王是龙。
“所以这次才是真话。”
安适翼呆了呆，吐气说：“好吧，你既然也是龙，那最终的结局如何。”
“就差一点。”罗天凌说，“但龙……怎么说呢，也许和你想象的不同。”
“排山倒海？”
“不光指这个。我是说，也许你只把龙当做野兽，就像当初我们以为的那样——但并不是。”罗天凌说，“事实上，龙很聪明。比很多人类都聪明。”
“所以它……不，按你的说法应该说他——他赢了？”
“他赢了。”罗天凌叹了口气，“我们输给了那条龙，两条龙之间的战争，最后他赢了。”
“那条龙赢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我活着。”罗天凌怔忡片刻，然后说：“但我不能再化龙了，对于一条龙来说，是不是很可笑，不过你好像很淡定。”
“我该什么样？”安适翼愣了一下，皱眉说：“按奈不住好奇心去找那条龙？对，按理说是这样，这也符合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纨绔子弟的样子，而且……”
“什么？”
“想要见到那条龙很危险吧？”安适翼问。
“是很危险。”罗天凌点点头，“我觉得，作为一个海盗王，而且还是龙族，和另一条无比强大的龙搏斗而死，是最好的结局。但我还活着。”
“你想怎么样？”安适翼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找到他，和他再战一场，把我化龙的能力赎回来，这对我很重要。”罗天凌道。
——安适翼盯着罗天凌，很久没说话。
“我以为你会很惊讶。”罗天凌看着他。
“其实我猜到了，从你讲到那条龙开始。”安适翼吸了口气，“这可真疯狂，你居然还打算去找那条龙。你等了多久，三十年？”
“已经够久了。我不能再等下去，作为人族的寿命太短暂了。”罗天凌站起身，“我必须找到那条龙，这是从失败的那一刻就决定了的。”
“其实你是在自杀。”安适翼突然说，“我敢打赌，你早就不想活了。”
“哈？我？”罗天凌笑了。
“不是吗？”安适翼盯着他，“能够龙化的你都没能打败他，你现在以一个凡人之躯怎么做到？除了寻死，我找不到别的理由。”
“那条龙没有你想得那么厉害，而且它当初受了伤，很重的伤，我既然不能化龙了，他又能好到哪去呢。龙与龙的战争没那么容易就结束。”罗天凌从红拂手里接过包裹的很好的号雨长刀，向前走去，突然又停下来问：“真的不参与？”
安适翼摇摇头。
“也许你并不胆小，但是……”罗天凌凝视他片刻，却把后半句咽下去。他钻进了那个山洞，身影被黑暗吞没了，舞木和红拂紧随其后。
安适翼一动不动，任凭罗天凌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皇甫端问：“咱们怎么办？”
安适翼摇摇头，他走到这片岛屿的另一端。同样是山峰的一侧，同样有一片平滑如镜的断崖。
白云轻柔的拍击着崖面，旋生旋散。但崖面是如此光洁，就像当初的海浪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便是半点冷霜也未曾沾染。
安适翼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