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除夕之夜(七)
“二十年前,红某初窥剑道,龙候曾言,武功之道,不求生,但求死,那时红某年幼,还不曾理会其中深意,转眼已是二十年了。”红衣龙将血衣长剑,缓步出列。
“那么是红衣龙将要赐教了么?我与黑衣龙将切磋,废了一双腿,那这次便赌上一双手吧!”
“天下间,谁人不死?我和裘先生公平一战。若是死了,能够死在雪落庄主的法身结下,也算不枉我练剑二十年。”红衣龙将缓缓拔出长剑。
“我红衣龙将与裘先生一战。”持金箭的中年人出列。
红衣龙将扭头,看着面色严肃的中年人。
“望龙将成全。”中年人道。
红衣龙将点头:“好说。”
裘净气缓步走近,越过偌大的广场。
“裘庄主使宜当避开火堆,我不想在那两件神器没有焚毁之前再被人夺走。”白亦痕忽然道。
“堂主算无疑策。”裘净气微笑站定。
“那容我上前。”中年人缓步逼上。
白亦痕和红衣龙将对视一眼,跟在中年人身后。
双方间隔五丈站定,一侧是光焰冲天,一侧是无尽的夜色。
中年人大袖随风而动:“裘先生请。”
“大师请。”
裘净气一笑而动,他手中长鞭无形,破风发动,只能听见一道风声,在空气中像是一道细细的水柱急速逼近中年人的面门。中年人低语一声,那道水柱般的长鞭在他的手掌上一弹,被生生弹开。中年人忽地发动,急进如飞星。
法身结在地上蛇一般昂首,这次却是分别攻向了红衣龙将和白亦痕。红衣龙将不动,掌心霜色弥漫,一掌抽去,像是随便一个耳光,打开了鞭梢。白亦痕也不动,眉心火影一闪,火圈降下,挡住了凌厉的一击。
裘净气也扑近。
可是他和中年人在半途擦肩而过,中年人扑向了光焰堆,裘净气扑向了红衣龙将和白亦痕,千千万万的鞭影纵横,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落网撒开。红衣龙将和白亦痕要动,可是空气忽然变得粘稠如胶,他们动一下手指,也要千钧之力。
那两件鸣动的神器就在眼前,中年人不顾一切,伸手就要探进去!
可是他的身形忽然滞住了,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贴在他的背心。就在他背后一丈,有一个平静至极的呼吸声。
中年人站住了,大袖垂下:“白亦痕。”
“你真的很聪慧,无怪乎忘禅看好你。”白亦痕淡淡地说,手心隔着半寸按在中年人的背心。
中年人回头,裘净气的法身结缠在红衣龙将的指间,两人端静如处子,凝然不动。可是那根近乎透明的长鞭上却传来蜂鸣般刺耳的声音。
“你早就怀疑我了?”
“若风。”白亦痕冷冷地笑了,“你自以为藏得很深?可知道忘禅为什么收你为徒,为什么苦苦养你二十余年?为什么不惜开三界修罗堂,授你‘心魔引’?你也是可以化身光明的人啊。”
“你说……什么?”中年人的脸色微微变化。
“二十年来,没有一夜我不梦见自己被烤在末世的烈火里,也没有一日我们不在做准备。忘禅收你为徒,因为你身上的光明火炽烈无比,我们需要一个真正接近天衍皇帝的人,研究他的体性,观看他的成长。而你就是这样一个人。忘禅开三界修罗堂授予你武术,那近乎是神术,尤其传授你‘心魔引’,那不是邪术,是至高神术,我们在看你的变化,你是一个神的胎儿!”白亦痕摇头,“而你真是奇才,我和忘禅都断定你研习‘心魔引’必入魔道,而你不但能够克制住,而且终成绝艺。可惜你身体里光明火还是压不住,那是随着你血脉流传的东西。我见你的第一眼就想说可惜,真是太可惜了,如此的俊才!”
“原来是这样。”中年人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
“跟他们同去吧。也许你离光明天宇不远了!”白亦痕说到最后一个字,手中天火发动。
一个人影却在这时从地下冲出,地面覆盖的石条为他一击所粉碎,他在碎屑中冲天而起,手中的苗刀红光闪动,劈向白亦痕的顶门。刀声仿佛鬼泣。
“红月刀,哭断肠,好!”白亦痕断喝,“草庐的地下通道四通八达,想不到连这里都有。”
他的手离开中年人背心,一把抓了出去。他从未显露过什么武功,可是这一抓,无可防御。五一在半空中为他抓中,刀被他剑鞘一磕,飞弹出去。而白亦痕手中天火已经止不住,五一没有挣扎,张风炎抓在手里的已经是一具焦黑的尸体。
“五一……”绿珠低声说。
中年人却没有回头救援,他像是疯子一样冲进了光焰里。他全身都烧着了,可是他仍死死地抱住了剑和甲,烧得金黄的金属烫在他的皮肤上,立刻冒出青烟。剑和甲高亢地震鸣着,像是磁石一样黏在一起分不开。中年人抱着它们,在火焰中剧烈的喘息,仿佛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
他仰天发出一声嘶吼,奋起最大的努力把剑和甲抛出了光焰。
“穿上它们!裘净气!穿上它们!即天衍皇帝位!杀了他们!杀了他们!”白衣的中年人在光耀中咆哮,他的皮肤被灼出无数的水泡,又快速地裂开流水,迅速又被烤干,血流了出来,很快结了干痂,很快再次开裂流血。那个佛子一样的青年已经不复存在。
“原来你是若风,难怪你从来都不跟我说清楚。”裘净气苦笑,“多谢你,可惜已经没有用了。”
“快!快!杀了他们!不然,所有人都会死!”中年人挥舞着燃烧的大袖在火焰里喊,强烈的风势从他身上涌向四周抵挡着火流,可是他就要抵挡不住。
他扭头看着台阶上的绿珠,像是回望亲人的孩子。
“多谢你,若风。可惜我不行了,从我遇见那个人的那一天,他就把暗魔的种子种在我血里,我再也没有正位为天衍皇帝的机会。”裘净气摇头,“虽然我也想过要去体会那种光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