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国非常郁闷地回到了他自己的住所。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李定国都没有离开这个地方,他的心腹们开始察觉到了不对,在某一天同时来到了他的家中。
这反而让李定国有些疑惑了。
“你们难道都不需要带兵的吗?怎么一下子都全部跑来了?”
李定国的问题问出来之后,他的部下们面面相觑,都露出了一丝苦笑。
“殿下有所不知啊,现在我们的手下都已经没有兵了。”
原来张献忠在软禁了李定国之后,这几天就陆陆续续的把李定国的这些心腹给解除了兵权。
当然啦,从表面上来说理由是各种各样的,但实际上谁都很清楚,这其实就是张献忠在针对李定国。
李定国在听完了这个消息之后,也是愣了好久,然后发出了一声叹息。
“看来父王确实是已经怀疑我了。”
面对着这个结果,在场的李定国心腹们当然是不能接受的。
“殿下可不能这么沉沦下去呀,我们得想个办法和大王那边解释清楚才行。”
“就是就是,不然的话等到这一场仗打完了之后,我们没有分到胜利的功劳,将来岂不是就没有办法收回军权了吗?”
面对着部下们的极力怂恿,李定国的表情,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我就这么告诉你们吧,至少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前,我们是没有任何机会的了。”
听到了李定国的话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李定国看着面前的这几名心腹,多少也是有些于心不忍,就开口说道:“晚些时间我可以去见一见父王,试着给你们说一说好话,但是究竟有没有效果,现在的我也不敢保证了。”
李定国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这些部下们自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最后一名心腹在离开之前,突然向李定国提了一个建议。
“殿下难道真的甘心,看着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吗?”
李定国有些疑惑的看着对方,明显不是很明白对方想要表达什么。
于是这名心腹更进一步,说出了一番石破天惊的话。
“殿下从来就没有对不起大王,一直以来殿下为大王南征北战,每一次都是冲锋在第一线,大王如今的江山,殿下至少也有一半的功劳。
可是大王是怎么对待殿下的呢?仅仅是因为一次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会面,大王就对殿下起了猜疑之心,直接解除了殿下和我等的兵权。
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一旦等到大王这一战胜利过后,他一定会直接弃用我等,甚至就连殿下您也要面临杀身之祸了。”
李定国在听完了这番话之后,脸色顿时大变,过了好一会才断然否定。
“这绝对不可能的,父王和我这么多年的感情,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做呢?”
“殿下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大王从来都是一个非常果断的人,他只要觉得什么人和他不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就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处理掉这个人,难道殿下跟随着大王这么多年就没有一点察觉吗?所以我觉得,殿下或许是时候该做一些其他的打算了。”
“够了!你不要再说这些,我也不想再听,你回去吧。”
看着心腹离去的背影,李定国一时间心乱如麻。
平心而论,他觉得这名心腹所说的未来并不是不可能发生。
张献忠从来都不是一个仁慈为怀的人,恰恰相反,张献忠所杀的人甚至都比李自成更多。
但对于之前的李定国来说,张献忠是他的义父,对他是有着养育和教导之恩的,无论张献忠杀了多少人,李定国心中当然都是不为所动。
可是如果有一天,张献忠把屠刀举向了李定国呢?
沉默良久之后,李定国站了起来,朝着大门口走去。
还没走到大门口,两名侍卫就出现在了李定国的面前,皮笑肉不笑地挡住了他。
“定国殿下,大王有命,您不能离开这间府邸。”
李定国目光平静,对这两名侍卫开口。
“我要马上见到父王,有要紧的事情和他说。”
两名侍卫对视了一眼,随后其中一人作出了回答。
“还请定国殿下在此稍候,我等需要禀报大王,然后才能对定国殿下作出答复。”
于是李定国重新回到了大堂之中,静静的等待着答复。
一直到太阳落山,张献忠那边的答复终于来了。
“定国殿下,大王说了,他的公务非常的繁忙,暂时没有时间见您。如果殿下有什么事情想要和大王说的话,就请耐心等待大王的召见吧。”
李定国忍无可忍,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面前这名侍卫的领口。
“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和父王说。”
侍卫面无惧色的和李定国对视,李定国甚至从对方的眼睛之中察觉到了一丝讥讽。
“这是大王的旨意,如果殿下不同意我们也没有办法,因为我们只是按照旨意行事。”
这一刻,李定国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击碎了。
他用力一推侍卫,将对方推得坐倒在地,然后怒气冲冲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之中。
坐在卧室之中,看着周围那华丽的家居装饰,李定国突然有些茫然。
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呢?
那明明只是一个最初级的离间计而已,难道张献忠真的就看不出来吗?
这一刻李定国的心中十分的无助。
突然间,前不久那名心腹离去之前的话又在李定国的脑海之中响起了。
“……所以我觉得,殿下是时候该做一些其他的打算了。”
李定国的眼神慢慢的变得有些涣散了。
所谓其他的打算,无非就是投降大明朝廷罢了。
难道真的要这么做吗?
朱慈烺的声音也在李定国的脑海中响起。
“……你记住本宫的话,将来你如果走投无路了,可以选择投降大明,大明会给你一个舞台。”
李定国心烦意乱,砰的一声直挺挺的倒在了床榻上,用力一拉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今夜对于李定国而言,注定无眠。
在九江城的临时行宫之中,张献忠其实真的很忙。
忙什么?忙着将这些天陆陆续续抵达的各支大西军重新整编起来。
作为一个根基并不稳固的势力,张献忠所谓的征兵其实就和抓壮丁相差无几,拿着刀架在脖子上“请”别人入伍,这不是笑话,而是实实在在发生在张献忠控制地盘中的真人真事。
这就让张献忠的军队往往在数量上不错,但质量上是非常有水分的。
这同样也是李自成的弊病,或者说是所有流寇们的弊病。
张献忠并不是没有想过办法来解决这个事情,他在河南、湖北、四川三地到处流窜,就是为了要找到一个能够让他长久控制的根据地。
有了根据地之后,就能够慢慢的操练出一支精锐的兵马,从而实现打天下的愿望。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张献忠甚至选择了在李定国所部已经包围了南京城的情况下主动撤军,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示好来转移大明朝廷的注意力,拖延和大明朝廷开战的时间。
朱慈烺的出兵给张献忠的这个想法扇了狠狠的一耳光。
所以现在,张献忠也打算给朱慈烺来一波打脸。
“三天内,本王要看到所有的部队集结完毕,然后出城开战,将那位可笑的小太子赶出本王的地盘,明白了吗?”
这个决定说出来之后,有人提出了疑虑。
“大王,那位小太子从去年崭露头角以来可是从无败绩啊,就连多尔衮和济尔哈朗都在他的手上讨不了好,咱们是不是应该更加小心一些呢?”
“你懂什么!本王说能赢,那就绝对能赢!”
张献忠的这种自信并非盲目,而是他经过认真分析之后得出的结果。
论精锐的战斗力,张献忠的手中拥有至少三万和他一路南征北战的老兵,而朱慈烺南下的时候只带了三千太子亲军。
论整体的数量,张献忠如今已经在九江集结了超过十万兵员,而朱慈烺方面的兵员还没有超过五万,连张献忠的一半都没有。
如果这都能输的话,张献忠觉得这辈子的仗就算是白打了。
所以,张献忠信心满满!
一个并不算太过和谐的音符传到了张献忠的耳中。
“大王,定国殿下写了这封信,让属下送过来给您。”
张献忠眉头略微一皱,沉吟片刻还是接过了信,展开阅读。
读着读着,张献忠的脸上明显出现了失望的表情,将信团成一团,直接扔到了旁边的垃圾篓。
“愚不可及!”
在信中,李定国反复的强调了明军火枪兵的威力,认为如今大西军最应该做的就是固守九江城,等到明军自行退去。
这对于已经决定要出战的张献忠而言,无疑是非常刺耳的杂音。
张献忠冷冷的说道:“从今天开始,本王不希望听到和他有关的任何消息,明白了吗?”
张献忠觉得,等到这一场战争结束之后,有必要好好的教育一下李定国。
如果李定国能幡然醒悟的话,张献忠当然也可以既往不咎。
若是李定国执迷不悟……哼,一个养子而已,难道张献忠还找不到其他的接班人了?
张献忠长出一口气,口中自言自语。
“三天……再过三天时间,本王就要让整个天下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三天?不,本宫现在可是一天都等不了,太折磨了。”这是朱慈烺对着方拱乾说的话。
方拱乾有些哭笑不得:“殿下,不是之前您说的吗?要等张献忠主动出击的。”
朱慈烺捏着下巴,道:“本宫确实是说过这番话,但问题在于,张献忠他现在每天都在九江城之中当乌龟呀。”
由于系统给出的签到任务需要在武昌城外才能触发,根据之前的经验来看,这应该就是朱慈烺第一次在没有系统的帮助下独立的指挥一场战争。
坦白说,朱慈烺的压力是很大的。
一个不好,五万将士的性命,还有整个江南大明老百姓们的命运就要彻底改变。
在压力之下,朱慈烺不可避免的变得有些急躁。
高得节在一旁道:“殿下,根据我们的斥候回报,张献忠这些天一直都在不停的整顿军队和舰队,他应该很快就会出击了。”
朱慈烺点了点头,道:“但是高将军,你能给本宫一个准信吗?”
高得节当然是给不出来的,因为他并不是张献忠肚子里的蛔虫。
朱慈烺叹了一口气,道:“所以说,我们还是要主动一点,不能什么都被动等待啊。难道张献忠一日不出城,我们就必须要陪着张献忠在这里不成?”
朱慈烺的心中有一种紧迫感,尤其是来到江南之后,这种紧迫感更加的强烈。
在北方和中原,无数的老百姓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在江南,这里依然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即便是刚刚被围攻过的南京,也在短短的一个冬天过后就恢复了元气。
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国家的人,却因为地域的不同而有着如此冰火两重天的生活呢?
他想要尽快的纠正这一切。
管他什么张献忠还是李自成,只要是危害到大明老百姓生活的人,必须得死!
听完朱慈烺的想法之后,他面前的几名重要人物都沉默了。
方拱乾霍然而起,道:“请殿下放心,奴婢这就让东厂的人去传信,保准十天内让张献忠所控制的地盘乱起来!”
高得节同样起身,正色道:“请殿下放心,臣这就去操练士兵,一定要让火枪兵们用最好的状态迎战张献忠的贼军!”
方、高二人离去之后,朱慈烺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看向还没走的史可法:“史大人,你也做好准备,应该很快就能接管九江了。”
史可法点头过后,问了朱慈烺一句:“刚刚那些都是殿下的肺腑之言吗?还是说,仅仅是殿下想要加快战争进度的一种说辞而已?”
朱慈烺微微一笑,留给史可法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史可法哑然片刻,突然耸了耸肩膀。
“殿下,毕竟还是一个年轻的殿下啊!”
史可法笑呵呵的离开了,看上去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