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原本关门多日,早已无人问津的济世斋也在时舟的运作下,正式成为赵衡私产。
赵衡看着时舟送到他面前的房契地契,震惊地看着时舟:“东、东……”
时舟提醒:“王爷。”
赵衡急忙改口:“时大夫,这怎么行?这济世斋分明是你的东西,你师姐虽然霸占了去,但是这也该是你的,你怎么能给我呢?”
时舟道:“银钱之物于人而言,非常重要,但于我而言,除了购买草药之外,便于研究药方之外,别无他用。”
赵衡:“可时大夫也要吃饭啊!”
时舟:“多出来的钱财对我而言反而是烦恼,但宁王府初建府,需要银钱维护,这府中上下的这么多人口要养,处处都要用钱。你如今自己管不了家,自然要请人帮忙。任何事都要人打理,都要花钱。”
时舟看他一眼,“你可记得在大游山的时候,曾跟我说你以后想当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
赵衡年轻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哀伤,“记得。”
可如今,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成为继承半山医馆的坐馆大夫了。
时舟说:“如今你身居要职,往后我无法教你做大夫,但济世斋这个医馆,可成全你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心愿,只要你严选坐馆大夫,让他们以为老百姓治病救人为先,你治病救人的心愿不就实现了?”
赵衡张了张嘴,还能这样?
时舟:“济世斋在京城,而我则要远离京城,即便济世斋在我名下,我也无法亲自打理。与其这样,不如交给你,济世斋有宁王府当靠山,在这京中内外,自然无人敢找济世斋的麻烦,而济世斋的收入,足以在宁王府初建府的的状况下助你一臂之力!”
赵衡动了动唇角,“时大夫,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我……我分明没能帮你做任何事,反而处处拖你的后腿,你却……”
时舟看着赵衡道:“王爷,从此以后,你就是个大人了,再不能像以前一样莽撞行事,也不能以义气和同情为先,凡事都要多深思熟虑,替自己谋好后路方是根本。”
赵衡哽咽着:“是,我亲娘死的那日,我就是个大人了,如今这偌大的王府,除了我,就是赵昭,赵昭尚且年幼,什么事都不知道,我答应过娘亲,会照顾好她的……”
时舟看着他红了的眼圈,“以后哭,你都要背着人哭,家中无掌事,奴才也欺主,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赵衡摸了把眼泪:“太皇太后说为我挑选了两个管事嬷嬷送,一是叫赵昭规矩,而是管家、调教奴仆,五娘子……不是,昭庆公主让我有任何事都找她,她肯定会帮我的……”
时舟听到这里,不由了口气,很多事她莫能助,毕竟她就是个江湖游医,对于高门大宅的事儿,她不懂,也不可能参与其中。
赵衡低声问:“时大夫,你何时离开京城?”
时舟回答:“不日就会离开。”
赵衡有点急躁,“那……那甄大夫一直都没联系过你吗?都这么长时间了,甄大夫从来没跟我联系过,只言片语都没留下过,他现在到底在何处啊?“
时舟沉默了几秒后,才说:“他找过我。”
赵衡顿时精神一振,“真的?”
时舟点头:“嗯,宁王谋反那夜,大雨滂沱之时,他来找过我,跟我说了些话。”
赵衡赶紧问:“甄大夫说了什么?他有提到我吗?他有说何时回来吗?”
时舟说:“主要就是说你的事儿,他得知你是宁王世子,很是欣慰,说你终于找到了你本来应该待的地方,还说你自幼漂亮可爱,聪明勇敢。”
“他没有养孩子经验,没把你养好,觉得很对不起你,如今得知你真正的身世,他方觉得宁王府这样的富贵人家才配得上你。”
“他还说幸好你天性善良,人又勇敢,长成了他满意的样子,还说你现在这样在宁王府,也不会丢他的人。他本来想等到你能出来的时候,想看看你再走的,但是……”
赵衡急忙问:“但是什么?”
时舟道:“但是他等不了了,他在外这么些日子,在山里救了一个采药落崖的医女,二人生了情愫。”
赵衡的表情松了松:“倒、倒也是好事儿。”
时舟自顾道:“他说他一把年纪了,不能叫他要娶的娘子久等。他叫我转告你,也不知你何时才能出宫,更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他就不等你了。总之他让你知道,他在外头一切安好,若是那日他喜得贵子,一定传信给你。”
“至于你在宁王府的一切,无论好坏,他都一清二楚。他说,望你日后成为一个能替黎明百姓做主的好王爷,千万不要成为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赵衡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还有呢?他还说了何话?”
时舟摇摇头说:“他跟我说的也就这么多了,你也知当时全城官兵戒严,他在我这待了一会儿,便趁着夜里雨小,官兵松懈时离开了。”
赵衡站在原地大哭起来,“甄大夫怎么能不见我一面,就走了呢?呜呜呜……”
时舟看着他哭成泪人,忍不住道:“他也是怕见了你,不知说什么了。一边是你,一边是他的心上人,他也很为难的。”
赵衡哭着说:“他要是为难,等见过我再走,我也不难过啊,甄大夫怎么能这样呢?”
时舟撇过脸,没再说话。
赵衡却还在哭:“为何我亲近的人都要离开我?我娘嘴里说对不起我,说想念我,可是,她只见了我一面,就悬梁去了。”
“甄大夫说对不起我,结果他连等我一面都不肯。”
“时大夫你答应过不会丢下我,可你如今还是要离开京城……我是不是……人家说的天煞孤星,所有人都注定要离开我啊?”
时舟看着他痛哭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是,是每个人背负了不同的宿命,需要每个人单独去坐。不管是甄大夫、还是你,又或者是我,都一样。”
赵衡痛哭着,把头埋到时舟怀里:“我娘……我娘说她这辈子都在忏悔,都在祈福,她还说她下辈子还当我娘,弥补我这辈子没能长在亲娘身边,可是……我不想要下辈子,我就想要这辈子,为何不行?”
时舟闭了闭眼,“我相信她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这世上,没有几个母亲舍得丢下子嗣,选择绝路的。
她相信老宁王妃是又苦衷的。
赵衡泣不成声:“我不想……”
时舟轻声说:“我知道你不想,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有宁王府要撑,有小郡主要护……”
赵衡低下头:“如今,我身边唯一亲近的人,就是妹妹了。”
时舟:“你说你是天煞孤星,身边还能有个妹子,若是这么算的话,那我岂不是更惨?半山医馆当初有多少人啊?如今不是只剩我一个人了?只怕到时候能带走的,只有旺崽和胖崽了。”
赵衡忍不住问:“时大夫,你就不能留在京城吗?你若走了,我心里很慌。”
时舟安慰:“慌什么?太皇太后和昭庆公主都在,念在往日的恩情上,她们肯定会想方设法护住你。那位孝顺,敬重太皇太后,有她在可保你无忧,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在太皇太后庇护你期间撑起事儿。”
赵衡乖乖头:“我记住了。”
时舟又道:“穆小公爷会留在京城,他要学会如何利用他来建立你自己的庇护圈。毕竟,太皇太后年纪大了……”
最后这句话,时舟说得极其轻,但确实事实。
不管是昭庆公主还是赵衡,都必须要在太皇太后尚且安好的日子找到庇护所,若那日太皇太后驾鹤西去,他们彼此才能为对方撑腰。
昭庆公主在前宁王妃自缢之后没多久,婚期也被定在明年开春。
因赵崇谋反一事,宫中戒严,时舟自那之后都没能进宫。
济世斋重新开业,医馆的坐馆大夫挨个经过了时舟的检验,开业第一天,时舟特地在馆中开设了一个疑难杂症的坐席。
当然,她也特地在旁边写了个广而告之,把她通州斗医大赛头名的身份摆出来,要不然她怕人家嫌她面相年轻,不肯找她看。
幸好通州斗医大会还算有些名头,普通的病患自然无从得知,不过真正求医无门的疑难杂症患者早打听清楚了。
开业第一日,前来求医的重症患者络络不绝,当然,其中也混杂了不少本来没毛病,总担心自己生病的正常人。
时舟看着眼前的男子,“你并无绝症,你时常觉得气喘心急,是五脏六腑负担过重。”
简单来说,跟大游山的明老爷一样,是平日里伙食太好,胖的。
“我给你开些药回家服用,你每日来济世斋,在那里上下蹦上五十遍,我会让堂中小儿记录下来。药服完再来开,来济世斋务必做到风雨无阻,一日不可断。”
男子抖动着满身的肥肉,急忙问:“那我要蹦多久啊?”
时舟上下一瞧门廊,又看看男子的体型,开口道:“待哪日你举手上蹦的时候,指尖触门廊,便是医治成功,就不必如此了。”
最后保险起见,时舟还是给他扎了一阵,才让男子放心自己的命保住了。
类似这种疑神疑鬼,觉得自己病入膏肓的有钱患者实在不少,难怪当初韩空青在京城赚了个盆满钵满,这京城实在太多人傻钱多的主儿了。
时舟利用斗医大会头名的名头,接连坐馆三日,她以高效且沉重稳重的诊治手法,以及任何疑难杂症都能查到病因的表现,在京城打开了名声,直接让济世斋重开张后名声大振。
毕竟,敢直接开个疑难杂症席位的大夫,当世屈指可数。
若没一点儿本事,谁敢如此放肆?
就连那位跟时舟相过亲的秦永堂,竟然都跑来济世斋核实,才确认此时舟就是彼时舟。
秦永堂这时候再想表示下心意,时舟已经是她高攀不起的了。
时舟叹气:“秦大夫别想太多,若是求亲就免了。馆中正缺大夫,听闻你医术不错,尚可考虑,工钱可谈,食宿全包。”
最后,秦永堂果真辞了他原本的老东家,开始在济世斋坐馆。
几日后,时舟正替一个老太太看诊,就看到赵衡从外面进来,待老太太开药的时候,赵衡才开口:“时大夫,今日是赵崇行刑之日。”
他没带赵昭出来,毕竟赵昭跟赵崇相熟。
时舟收了招牌和看诊的行医录,一一装进药箱,才站起来说:“恶人自然会有惩戒,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觉得难受。”
赵衡道:“我倒也不是难过,只是……他一死这世上与我相干的人,又少了一个。”
街上人声鼎沸,正值京城逢大集的一日,囚车拉着赵崇以及他的同党一众游街示众。
相比后面求车同党以及赵氏一族的嚎哭求饶,赵崇显然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他自从得知徐闻溪自缢后,就滴水未进,如今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身上没有半分活人的气息。
若不是还喘着气,怕都是个死人了。
赵崇确实想谋反,也确实想推太子上位,如此一来,他便能保住宁王之位。
对,赵崇唯一想要做的就是保住他的宁王爵位,除此之外,他谋反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哪成想,他算错了太子的心思,竟然遭到太子的背叛。
太子临阵倒戈,不但从他手中堂而皇之的抢走了两家斗狗场的所有巨额金银,还在皇帝那边邀了功,让皇帝认可他的忠臣,同时也肯定他的能力。
太子一箭多雕,一举多得,而他却沦为了阶下囚。
他不在意生死,但是闻溪有什么错?
赵崇谋反,本就是为了徐闻溪啊!
初初得知死讯的时候,赵崇还不相信,直到后来所有人都如此说,叫他不得不信。
只要谋反失败,只要徐闻溪跟他沾了边,她身为宁王妃的当家主母,她就难逃一死。
他明明是为了她才要谋反,结果到头来却害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