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信从出生就是注定了他会是血族的君主,独一的,尊贵的,他生来就高高在上,生来就注定拥有一切。
他的人生轨迹早就定好了,一族的顶端,强大的力量,巨额的财富,臣服的子民,美丽的未婚妻们,裴有幸是他有且仅有的一个意外。
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被告知自己犯了错,第一次莫名其妙觉得气氛烦躁,第一次做出失仪的事情,第一次和人在迷宫里相遇七次。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错了,第一次亲吻一个人,第一次被人用獠牙咬开皮肉,第一次将自己的獠牙咬进别人的身体。
躲不掉,逃不了,挣不开。
最后,溺下去。
凌信在等她,从四个月前就一直在等,只要她一句话,他就会和所有的未婚妻解除婚约,他们已经是彼此的唯一了。
然后,他只等到了这一句话。
不关我的事。
那些烦躁、气闷、后悔、委屈、矛盾、迟疑、焦虑、害怕,所有的所有,都在此刻被搅到了一起,搅成漆黑的深不见底深潭,有火从潭底烧了起来,烈火焚焚,刹那间全身都是火。
止不住的怒火。
凌信将裴有幸拉了上来,翻身欺上,俯身而去,双手按在她的脸庞两侧,猩红着眼睛逼近。
“不关你的事?”凌信的呼吸落在了裴有幸的脸上,像是不断刮在脸上的寒风,“怎么不关你的事?你到底懂不懂,相互吸血对于血族来说代表着什么?我们……”
已经算是有夫妻之实了。
裴有幸微微皱眉,视线稍稍冷下,凝视着上方少年人的脸孔,还是那样的漂亮妖昳,好看的有些过了头,带着少年人的尖锐和锋利,不顾一切,横冲直撞,甚至都有些刺人。
这位优雅高贵的纯血之君,此时就像是一个幼稚任性的小孩。
裴有幸不是真正的血族,她真的不懂凌信这么激动到底是因为什么,不过是相互咬了吸血而已。
他这样无理取闹的模样,让裴有幸有些烦,原本就几乎算是冻住的声音,更加的冷,“代表着什么,也不关我的事,凌信,好好做好你的纯血之君,别在一个女人面前闹脾气,会失了你君主的风范。”
她抬手放在凌信的肩膀上,想要把人推开,但少年动也不动,就只是红着眼睛看她,眼底仿佛翻腾着热腾腾的即将爆发的岩浆,唇瓣也止不住的颤抖。
“滚开!!”裴有幸有些厌恶的说道。
“……”
凌信很清楚的从裴有幸的眼睛里,看到她对自己的厌恶和疏离,他真的不喜欢她这样看着自己,极不喜欢。
太冷了,这般的冷,冷的他觉得从最外层的皮肤,渐至裹在血肉里的骨髓,都冷的发颤,冷的发疼。
痛彻心扉的疼。
刺入骨髓的疼。
凌信感觉到自己在微微发抖,睫毛在发抖,手指在发抖,连嘴唇都在发抖,心口间也在发抖,他需要什么来温暖自己。
视线落到裴有幸的颈间,凌信只犹豫了一瞬,便俯身咬了下去,破开最表层的皮肤,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温暖的液体。
裴有幸颈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想要推开上方的少年,去被他抓住双手,十指缠绕的按住,恶狠狠的仿佛要拗断她的手指。
这样的疼痛持续了好一会儿,少年微微起身,淡粉色的唇被染得鲜红,随即他将脖子送到裴有幸嘴边,凶恶的命令道:“咬!!!”
裴有幸扭开头,冷然的道:“滚开!!!”
凌信再次起身,捏住裴有幸的下巴,将她的脸掰了过来。
裴有幸的眉宇间皆是寒意,眼底厌恶更是上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高度,“凌信,你够了没?好好看看你自己,像个什么样?”
凌信的心更冷,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看不见底的冷,他朝裴有幸露出一个笑容,眼睛渐渐变了色,变得鲜红,泛着暴戾的血光,他用自己纯血的力量,接近疯狂的命令,“咬啊!!!”
裴有幸的眼底一闪而过的红,她抗拒着,可还是敌不过血族对纯血之君发自灵魂的臣服,慢慢的张开了嘴,凌信再次将脖子送了过去。
咬破时的感觉,还有凌信血的味道,四个月前的那种感觉再次传遍了她的身体,又麻又酥,身体的每一处肌肉和骨髓都仿佛进入了温暖柔和的温泉里,舒服的让她紧咬着牙齿压抑,才能忍住不出声。
可她很清晰的听见了凌信的声音,那种她并不陌生的声音。
裴有幸感觉脑子像是被什么重重一击,一阵恍惚,嘴上的动作没有停,少年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重。
原来,血族之间这样做,是这种意思?
她忽然觉得好笑,凌信这算是在强迫自己吗?
少年很久才低声的命令,“停下。”
裴有幸这才有些麻木的松开,本来以为这就够了,凌信会放开自己,谁知道少年再次低下头,咬了下去。
不断地咬。
不断地咬。
凌信。
裴有幸。
咬,玉石俱焚般的咬着。
两人之间的界限,因为血液不断的流进彼此的身体里,变得模糊,变得再也分不清彼此。
裴有幸开始还用眼睛怒视着凌信,两次之后变得麻木,她就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身体遵循着凌信的命令,也只是身体而已。
天亮了。
天黑了。
天亮了又黑。
黑了又亮。
房间里到处都是浓重的、散不去的铁锈般的味道,阳光刺了进来,将裴有幸明艳苍白的脸照的了无生气,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凌信起身,想要再次将脖子送到裴有幸嘴边,那个重复了三天三夜没有停过的咬字在唇齿间边几欲呼出,可在这时,他看到了裴有幸眼睛,就像是两颗没有活气的玻璃珠,看也不看他。
不会再那样厌恶疏离的看着自己,却看都不看了。
这让凌信害怕到了极点,身体和意识也瞬间冷了下来。
少年神志不清了很久,意识混沌错乱,此时才稍微清明一些,去看裴有幸,已经愈合的脖子上一片鲜红,雪白的两条手臂上到处都是指印。
他们一族的自愈力惊人,可那些指印却仿佛永远散不去那样,刺目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