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伤不重,她气急昏迷的第二天就醒了过来,之后便一直想着该如何让裴有幸意外丧命在狱中。
她了解元韫,元韫也清楚她,所以那天元韫才会将太后身边的人全部替换成新人,也算是暂时将太后软禁起来。
这只是权宜之计,太后可是当年和元韫一起从最底层的泥泞中爬出来的,她本身就是个狠角色,又是当朝太后,皇帝的亲生母亲。
那些新来伺候的宫人,也不是元韫的人,只是元韫吩咐下去,内廷司分拨而去的新人,很快,太后便算是掌控了这些人。
太后最一开始,想要在裴有幸的饭菜里下毒,谁知道她的饭菜都是在元韫的景星殿做好送去的,护送的人是柳胤。
柳胤深谙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想要在他手底下下毒,比登天还难。
太后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勃然大怒,挥手将紫檀高桌上的茶水吃食全部推到了地上,随即她起身,拿起古架上的白瓷凤凰牡丹花瓶就往地上砸。
伺候在芳菲阁的宫人们连忙跪地,齐齐喊道:“太后息怒!太后息怒!!”
太后阴冷刻毒的一笑,有些癫狂的吼道:“让哀家息怒?楚公主还活的好好的,哀家如何息怒?!哀家怎么息怒得了?!!!”
她的伤本来就不会影响日常行动,第二天就能起身了,太后将古架上的那些花瓶,只要是瓶瓶罐罐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稀烂。
癫狂发疯的时候,将一尊白玉佛台朝着最近的宫女砸去,那宫女惨叫一声晕了过去,随即太后便将所有的怨恨愤怒都发泄在这名宫女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往她身上砸,似乎将她当成了裴有幸来泄愤。
太后毕竟还是受伤了,闹了一阵,砸了这么一通,肩膀上的伤有些裂开,她人也闹累了,倚着贵妃椅重重喘气。
宫人们蹑手蹑脚的将满地狼藉收拾干净,将那名已经没了呼吸的宫女抬了出去。
太后沉默的坐了一会儿,唤来伺候的宫女,去请燕帝过来。
晚间,元庆殿。
元韫进入大殿,站在金阶前的锦毯上,刚要行礼,燕帝便挥了挥手,说:“老师,您是师长,如今不在人前,那些虚礼就不必了。”
燕帝指了指金阶上的紫檀座椅,“您先坐下说话。”
元韫还是抬手一礼,他走到金阶上的紫檀椅前坐了下来,身子微微斜倚着背后的椅靠,神态慵倦怠懒,“皇上,听说傍晚时,太后叫了皇上去芳菲阁,想必是为了楚公主行刺太后一事,太后是不是咬定这件事是楚公主做的,逼皇上这几天给她个交代?”
燕帝取过旁边琉璃玉盏里的糕点,吧唧吧唧的吃着,像是小松鼠一样,他也才十七岁,忙着学习处理政事,分析朝局,好不容易出来狩猎,能玩一玩,稍微轻松一些,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将嘴巴里塞得满满的,燕帝咽下之后,叹着气说:“老师,朕知道,您和楚公主交好,这件事就一直没有管,可母后这么明白的说话了,朕不能再袖手旁观,您到底有没有证据,证明楚公主是清白的?”
元韫撑着额头,温暖的夜灯沿着他妖艳的轮廓勾勒,显得凄艳夭秾,“皇上,臣带了太后身边伺候的人过来,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说臣是屈打成招,臣在审问的时候就没有动刑,所以多花了些时日。”
“带上来。”
叔墨和几个锦衣卫带来几个宫人进殿,有男有女,对于燕帝来说都算是熟面孔,以前在太后身边伺候的。
素月等人跪在金阶前,衣衫脏乱,看着很是狼狈,但确实没有动刑的痕迹。
元韫抬手取过奉茶宫女新上的茶,是极品的雪顶松针,茶色清冽,幽香四溢,他闲闲的用杯盖在杯盏上一敲,那些宫人便惶恐不安了起来。
“谁先说,之前在地牢怎么和本督说的,如今就怎么和皇上说,错了字不要紧,错了意思,可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宫人们战战兢兢的答了是,素月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她的心腹,自然是要第一个说的。
素月鼓起勇气,朝燕帝磕了几个头,道:“启……启禀皇上,那天太后……太后传了楚公主进芳菲阁,两位主子相谈并不是太欢,后来楚公主说了要离开,太后忽然拔了发髻上的步摇,刺向了自己的肩膀,之后让奴婢喊是楚公主行刺太后。”
燕帝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理由呢?母后为何要做这种事?素月,你可要清楚了,污蔑当朝太后,是死罪。”
素月心里害怕到了极点,可她只能这样说,比起太后,九千岁才是最可怕的那位,她的眼角生生逼出了眼泪,孤注一掷道:“皇上,这件事事关我朝太后,知道的人不宜多,能否请皇上屏退左右?”
燕帝眉睫一皱,先让其他的宫人回话,得到的答案几乎一致,随即他屏退左右,元庆殿大殿只剩下他、元韫、素月以及伺候他多年的大太监。
“朕已经让他们退下,你说吧!”
素月畏惧的朝九千岁看了一眼,深呼了一口气,说:“回皇上,太后此举是为了九千岁,太后……太后对九千岁早就心生恋慕之意。”
燕帝整个人都懵了,他的母后?和他的老师?
素月继续说:“太后一直不满楚公主和九千岁走得近,心生嫉妒,劝诱楚公主远离九千岁不成,便有了后来这事。”
燕帝还太小了,这件事对他打击太大,暂时转不过来弯,他让素月和伺候的大太监退下,只留他和元韫二人。
“老师……”燕帝犹豫了很久,才问出口来,“素月所言之事,您清楚吗?”
元韫将手中茶盏放下,“臣知道。”
燕帝的心情极其复杂,他的母亲倾慕老师,就等于是背叛了先帝,事关皇家颜面,小皇帝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元韫了解燕帝,淡淡道:“皇上,此事关乎皇家颜面,必须得断了太后的念想,还有楚公主,臣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燕帝不懂元韫的意思,下意识问:“老师,你想要怎么办?”
元韫微微笑了下,那笑容极轻极浅,像是春和景明时的一道温暖阳光,带着柔情,带着暖意。
“臣想请皇上赐婚,将楚公主许配给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