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封告急文书呈在了燕帝的桌案上,北境和西境大败的战报,正在一封一封的快马加急传送,战事朝着越来越恶劣的事态恶化。
当年羽林军冤案发生前的几个月,正是燕朝和后秦战争最白热化的阶段,大燕羽林二十万儿郎靠着血肉和忠骨,将这场持续数年的战争结束掉,在北境的战场上大败后秦三十万铁骑,将列国最畏惧的后秦铁骑斩于战前。
自此之后,虽然偶有小战,但后秦这些年并没有真正的越界而战,大燕北境终于迎来了十几年的太平。
冤案翻案后,幸存的将士回到了北境,忠魂犹在,可如今的羽林军只有三万人,负责守卫迦叶关,北境的守卫还是先帝当年在羽林军冤案发生后所设立的北境军。
后秦以军武立国,再加上这些年北境和平的假象,北境军耽于安乐,战力不足,北境烽火如荼,局势极为动荡。
西境那边亦是战况迭起,烽火如荼。
朝堂上,燕帝手握战报,年近二十的小皇帝,此时已经褪去了少年的稚嫩,棱角愈发分明。
“后秦和西齐同时兴兵,狼烟四起,众爱卿觉得如何?”
中书令上前,道:“皇上,事有轻重缓急,西齐军已直入西南腹地,逼近沧州,若是沧州失守,我大燕西境十三州将会被西齐纳入版图,急难收复,情况刻不容缓。”
穆太师道:“西境军统帅霍枫战死,主帅缺乏,朝廷需加急派遣新的主帅前去,如今唯有南境的燕王爷才能解此困局,调南境军前往。”
众臣一听,纷纷赞同,骁勇善战的燕孑确实是很好的人选。
这时,金阶之上,御座之下,坐在檀香紫檀雕龙座椅上的元韫冷嗤一笑,道:“后秦西齐兴兵,你们谁能确保楚朝和东临只持观望态度,在旁边看热闹,南境军北调,路途遥远,昼夜行军远至,战力磨损,到时南境兵乏,该又如何?南境和东镜军都不能动。”
大殿一片沉静,最后晋阳公犹豫着说:“皇上,战况紧急,事不待人,臣主张派遣官员前去商谈,暂解困局。”
此言一出,几个军侯武臣,还有不少大臣进言先谈判,看看后秦和西齐有什么条件。
燕帝皱眉,看着御座下的那些军侯,“还未打过便要主和?咱们大燕的武将是怎么回事?”
聂国公上前道:“皇上,后秦铁骑乃是虎狼之师,最为善战,西境军此番更是勇猛无敌,兵力上也有不足啊……”
元韫面似寒铁,眼神冰冷刺骨,刺向那些军侯腐朽懦弱的表皮里,“兵力没有不足,西境军是惨败于济州容城二地,但剩余也有十万兵马,将周遭遂城、林州、辞州、以及银州四地各调一万驻兵过去,在兵力上便能和西齐持平。”
“北境之地,二十万北境军,还可以征调北境各州驻兵,诸位军侯来告诉本督,兵力哪里不足?怎么不足的?”
殿中的武臣们顿时无话可说,全身绷紧。
中书令道:“九千岁说的极是,算起兵力来,我们大燕确实不差,缺的不是兵,是主帅,西境军主帅战死,北境军如今是赵王爷为帅,王爷手握二十万北境军,却似乎并不善战。”
元韫冷笑了数声,“赵王不善战,怎么去年春天满朝文武那样齐心协力的举荐他为北境军统帅?难道看得不是他的调兵遣将之才吗?”
他这话一出,殿内重臣都低头不语。
燕帝宠信元韫,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虽然有个燕孑能够和九千岁分庭抗礼,可燕孑如今的妻子和九千岁的妻子是好友,众人就想多一重保障,便将北境的二十万大军变成这个保障,让赵王握住这二十万大军。
元韫怎么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嘴角的笑意嘲讽到了极致,眼神冰冷阴鸷,“诸位军侯,战时已至,到了你们请兵出战,为国分忧的时候了,晋阳公?”
晋阳公嗫嗫嚅嚅的说不出来。
元韫又转而去问其他的军侯武臣,都一一推迟,借口百出。
燕帝的脸色极为难看。
元韫询问了一圈,转动着食指上的红宝石戒指,他眼角氤氲而出的那一抹薄红,夭秾的几乎要滴出血来,“既然诸位军侯都不愿意出征,那本督请缨出战,你们应该没话说了吧?”
那些军侯不愿意让元韫执掌兵权,可是如今狼烟烽火,危在旦夕,元韫不去前线,很有可能是他们去,为了保命,军侯们只能妥协。
中书令道:“北境之地,九千岁前去自然是最好,那西境呢?该由何人主帅。”
元韫朝大殿外看了一眼,“本督的近卫叔墨,是羽林军已故骠骑将军叔怀之子,他曾是本督的副将,西境就由他和几个羽林军旧部前去。”
一听这话,满朝文武那还得了,九千岁和骠骑将军之子死在战场倒也罢了,若是活着归来,北境和西境两处的兵权,燕朝那还不是这阉狗的囊中之物。
元韫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冷漠地说:“哪位军侯反对,便由他去西境?既然敢开口反对,那就应该有反对的勇气。文臣们若是有更合适的人员,大可向皇上举荐,本督绝不阻拦。”
军侯们不愿去前线送死,自然不敢说话,文臣们哪敢随意举荐某位军侯,被记恨上了,那还得了。
燕帝看着这些享受高官俸禄,却在这种时候一点用都派不上的武将们,心里气愤,却又无可奈何,这些军侯多是世袭爵位,背景复杂,不能乱动。
小皇帝心想:“还好,还好我有老师在。”
梅室外。
元韫在房门前站了很久,才鼓足勇气准备进去。
一开门,就看到裴有幸也站在门前,笑嘻嘻的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裴有幸张开双臂,说:“过来,抱我。”
元韫依言走了过去,紧紧抱住裴有幸,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用力的抱着她,像是在用他的整个身体在诉说着什么。
裴有幸被他勒的全身骨头都仿佛在隐隐发疼,她还是笑笑眯眯的,说:“元韫,真好,你终于能回去了,我其实挺想和你一起去北境看看的,不过我不能给你添乱。”
“元韫,我真的很高兴,你当了那么多年的九千岁,现在终于能做回羽林军少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