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安落琼无论遇上何事都习惯冲在前头,要不就是毫不在乎,谨慎放的地方多是自己。可如今,她下意识怕被所爱之人的哥哥责备,而慢下脚步。
自身无感,但会以慕和刚醒的会雨新全看在眼里。
前头的人让出位置,安落琼坐到了蒲团上,眼角微有扬起,会雨新知晓她在笑,两人相望。
“辛苦你了,安郎。”
轻声落入耳中,眼眸的光亮乃是不易察觉的泪花。
安落琼点头算作回应,认真地埋头吹药。踱步多时的会以慕,思虑许久,严肃道:“安落琼,”他停下脚步,“若是妹妹有何差池,从你开刀。”
对妹妹柔声道:“好生休息。”
莫涵煦迟迟没回来,楼下打打杀杀的声音停的奇异,他心中放不下师兄。说不上为何担忧,就是心中起起伏伏,生怕莫涵煦受伤。
踏出门,便看见楼下围坐着好些人。会以慕瞥一眼,顷刻认出瑶海派,旁边坐着面色疲惫的秦沫。
不看多时,他的眼神留至师兄身上,确认着他是否毫发无损。怎知看着看着,竟然呆住了。
久而久之,心中生起调皮的念头来,猜测何时他回头看。
会以慕搭住楼梯的柱子,无所事事地继续看师兄。
莫涵煦正听颜义长老所言,派中近日怪事,专注的打紧。愣是看了大半天,眼睛仍是未转过来,倒是秦沫注意到会以慕一脸迷恋地瞧着他们谈话。
被人发现,会以慕便不多看一会,从楼梯上飞快地走了下来。
“各位侠士,晚上好。”
他和大家打着招呼,脚步挪到的却是莫涵煦的边上。
“这位是?”颜义长老询问。
“长老有所不知,这位是我们同门小师弟。”
莫涵煦朝会以慕勉强地笑笑,眼神中多是复杂。
这人不好好照顾妹妹,跑下来做什么?
更何况,这里是会国地界,瑶海派每年都要觐见大王,会以慕作为德慕王爷,会国三皇子,觐见仪式均会在。
要是被认出来,估计江湖又要动荡,毕竟,寻嗣修士不会随意插手简单的江湖案件。
好在会以慕蒙着绵纱,瑶海派几个觉得他面熟的人,也凭不了一双眼睛识出这是德慕王爷。
“小生略懂江湖传闻,几位可是瑶海派的高人?”会以慕说着说着,就把本坐在师兄边上的秦沫往长凳的尾部挤,一句话说完,就贴着莫涵煦身侧坐了下来。
如此滑溜,本是介入者,这般一来,反是反客为主了。
“小公子谬赞,我们确是瑶海派不错,但谈不上高人二字。”
长老抚抚胡须,和蔼道。
“师弟,我们在谈论叶宅之事,你来的正好,说说你在里屋看见的景象。”
莫涵煦温柔一笑,两边相看,会以慕更为自然地拉进了所谈重大之事。
眼角微飘,便开口:“里屋乃是两个死去的家仆,悬挂于房梁之上,背上被人刻上雕族的图腾。”
众人神色惊恐,议论纷纷,连颜义长老寡淡的面上也浮现了不敢相信的模样。
“公子,可是你们看的有偏差?”
长老所知的消息可和这般完全不同,只得再问,以求确认。
“绝无偏差。”会以慕肯定地回应。长老还是一筹莫展,莫涵煦道:“长老收到的消息与我师弟所说的,差别甚大?”
瑶海派的大弟子接话道:“不瞒莫少侠,我们当日前往所得消息是叶氏叛变,陈国王族接令除人。但被江湖之人抢了先,召我们去陈国,正是蹲那江湖中人。”
当时各大门派齐聚一堂,苏灵挥讲的扬国威,竟是这般混淆视听。叶宅的人死于非命,道此传来,却是他们本就罪该万死。
师兄弟听及皆皱眉不悦,陈国不把雕王放在眼里,过于嚣张,虽不是第一天的事。
但用谎言骗各大门派,以此扣上分明是无辜的叶宅虚无的罪名。意欲为何?
“颜义长老,可是有什么传信?”
莫涵煦想来,齐聚一堂,定然有权威人物所震慑。不然,以几大门派和散士的头脑,可不会随随便便被召唤。
长老道:“江湖上的飞羽箭,但这次是福脂山特有,别了金羽。”
三人齐声问:“金羽?”
金羽怎么会现世?
传闻是雕王身上才会有金羽,万般紧急才会用到。
师父与他们相说的万般紧急之事,也是像两国交战之类的事件,雕王才会忍着痛楚拔下金羽,耗费大量灵流制成飞页传输。
而写书信乃是亲卫所做之事,字迹是亲卫的,便不是假的。
但现在的亲卫正是师父们,她们又何处来的金羽呢。
如此?各大门派就此被骗,颇为不合理。
长老接着道:“几位公子似乎存疑,当日我们门派也是大惊失色。想来雕王逝世多年,新雕王无所踪迹,何来金羽。”
顿上片刻,从胸襟处拿将出一封书信,“但瞧瞧这字迹和这红章,乃是雕王亲卫,仙修所有。”
书信刚递到面前,师兄弟都不用多看上一眼,师父的字映入眼帘,那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章,完完整整印在宣纸上。
“书信发来短短三日,派中上下轰动,找古籍对阵,与别派飞页求证。可结果皆是,必然出自仙山福脂山。”颜义长老收起文书,落下一叹。
江湖上纵使有各种邪术法术,或是被归为正统的武功,字迹向来没有记载有说可以复刻的,况且此并非印刷,透光可见笔墨,甚至有些许改动。
福脂山对不明人士戒备不是一般的森严,以师父的武功与所设界布,各种魔物,恶灵在山脚就会被斩杀。
要是普通人,不小心勿闯禁地,也会被困上些日子,待查清缘由才会放人。
而他们住的山顶,估摸着住着的动植物,都是师父悉查过的。仙修对灵流波动的敏感,超乎常人,绝不会有误。
“那各位到叶宅,是为了书信内容还是.....?”
莫涵煦听闻长老所言,总觉得他们并未未那江湖中人。
长老看了大弟子一眼,大弟子开口言:“公子聪慧,几派汇集,是想看看雕王是否真的现世,或是通报之人与雕王有所联结。好为这暗中动荡的世道,找到领头.....”
会以慕道:“那你们那日,可有注意到什么人?”
坐着的一个男孩子站起来,不顾礼节大声道:“记得!穿金袍的,瘦瘦高高,嘴巴上有颗小黑痣。笑的特别可怕!”
那男孩正是前面非要打秦沫的小拂,“小拂!你可是把礼节全忘了,这可是长辈说话。”
边上的弟子低声呵道。
“不必不必,我也比他大不了几岁,不算长辈嘻嘻。”会以慕朝小拂笑笑,孩子本要低下去的头,慢慢抬将起来。
莫涵煦在边上瞧着,心底欢喜,这孩子前刻自己还护过,晚点便和师弟说上话了。不过,这为何会欢喜?
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像是犯傻,却又开心的打紧。
信其所谓缘分,这般小的细节,他都如孩童般揪着放好。案件突如其来的分心,待会以慕转回头要朝长老礼貌微笑时,师兄的脸色还没完全消退。
“师兄笑什么?”师弟轻撞他的胳膊,顷刻抿嘴被师弟全全抓包,耳垂上的耳环被烫的发热,怎的抑制不住心慌。
“不会是因为提到苏狗屁了吧?”会以慕更低的声音吐露出来。
这人的脑子真是和常人不同,一般人都会觉得是因为...他说话,又或是因为小拂的童言童语。怎么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江湖上大家厌恶之辈...
难道就因为那家伙大言不惭地大肆宣扬,爱慕莫涵煦,只敬仰莫二皇子。想要拜二皇子为师,学学剑术和为人之道。
“小拂这孩子,总是没大没小,给各位公子添扰了,哈哈哈哈哈哈。”
长老坐着作揖,笑上一会,才正经接着道,“记忆之人有上两个,一个便是小拂所说——会国重臣苏灵挥;另一个第一次见,陈国的太子陈德。”
秦沫问坐在边上的会以慕:“苏灵挥有来过?我怎么没看到?”
会以慕道:“你酒喝的太多,睡着了。”秦沫一头雾水,就他一个人不胜酒力?三人一起喝的,不至于吧?
何况,是在陈国的酒楼,亲自点的酒啊。
他还想问多点,差点忍不住要对会以慕使起拳脚。看看周围,那些昨日追着他的弟子,实在不合时宜。便想,等过会再问亦不急。
“大臣把酒楼包了下来,备了好酒好菜,说是让我们在酒楼等就成。哪能想到,是让我们就呆在那儿待命,不可靠近叶宅半步。”
二弟子道,口气多是仇怨。
好歹大家都是江湖大派,被一个朝中权臣摆布,实在憋气。即便这苏灵挥当年选寻嗣修士时有上几把刷子,但还由不得他随意摆布。难怪当日一些修士爬到树顶算是一探究竟。
大弟子接下师弟的话:“我们回会国一路亦是苦恼,叶氏中人既然是被神秘之人所杀,为何放火烧宅子,不应该查清真相更为重要。”
想来确实困扰他们许久,江湖上对此事看中之度,超乎了莫涵煦他们之预测。
“想来,是因为派中师父中毒,让此事更蹊跷。”莫涵煦拨拨耳旁的耳环,淡然说道。
众人噤声,无人再语。此话从少年人的口中云淡风轻地说出,瑶海派各弟子刚经历与莫涵煦比斗一番,居然不约而同地想知道他下句会分析什么。
莫涵煦识得眼色,抿了口茶,慢言:“只怕雕王根本未现世,而是有人用了奇法所绘而成。”
“公子,此事可打不得诳语。”他话语刚落,颜义长老的茶杯放了下来,摆手道。
荒谬,耳中听到必然此想。
场上仅有会以慕懂得师兄在说什么,他会心一笑,迫不及待道:“长老,你可听说过控灵之术?”
“控灵之术?”“恶灵还能控制,哪有武功绝学上这般说的?”一个弟子小声嘀咕。
“是啊,从未听说。”对面的弟子一人一句搭着话,满是质疑和不解。
“若是善灵皆都散去或是飘动不会害人,控制倒是无事。但恶灵若控制起来当了武器,岂不是...”
“想想都可怕。”
颜义长老见这男孩胸有成竹,倒有些好奇起来。
虽未和会以慕打上一仗,与莫涵煦和秦沫却是交了手,瞧不出师承何处。高深莫测的武功,在这个年纪,实属上上层。
“咳咳...”长老作势咳了嗓子,弟子们的探讨声随即减小。
“江湖上早些有所记载,并非邪术,控灵本身不会乱人心智。但魂灵乃是有自身想法之物,先前有前辈被魂灵意念所蛊惑,引得走火入魔。”
颜义长老颇为深长地望向外头,似是想到了曾经一些往事。
话的意思听的弟子们云里雾里,这控灵之术既然不会乱人心智,又怎么走火入魔。他话音还没结束完全,讨论声淅索起伏。原来还真的存在,谁听得皆会震撼。
会以慕和莫涵煦听的明白。练此术本身并无问题,灵流和魂灵交流本就是修道人士的基本,问题就是魂灵为自己所用,就像是将军带兵,需要权威亦需要掌控法度。
张弛有度,甚是困难。加上无了肉身的魂灵,比起活人意念更执着,更加疯狂。
许多恶灵皆是生前受过太多的苦怨,长年累月,都不知何为神志。
长老絮絮言道:“而且此术,早就在江湖失传许多年了。要拿所有的灵流去赌一个传说,极为痴傻。”
“可若是成了,便是旷世奇才?”
莫涵煦想到所见到苏灵挥控制的那些魂灵唤他“主人”,脱口问出来。
师弟在一旁自言自语:“魂灵杀人,若真是如此,难道不只他一个人会?或是有人在操练。毕竟以苏灵挥的性子,可不是没有把握就会去做事的人。”
苏灵挥脑袋聪明,少说嘴巴里有几句真话,却有一点从没变,对莫涵煦永远恭恭敬敬。
江湖上有多少高人他纷纷不放眼中,只瞧的上莫涵煦,愿意和莫涵煦搭话,甚至几年前还说要传莫涵煦独门的武功。
他骗不了莫涵煦,也不愿意骗莫涵煦。
分析而来,那句“他们是魂灵所杀。”
没错,再深挖些的意思就是他们为魂灵所杀,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这人比我有权威,可以杀了叶宅所有人,达到其目的。
“你们可是见到了什么人操控魂灵?”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