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落琼犹豫着是否要接。会以慕道:“你是帮妹妹保管的,不必多虑。”人家这么说了,不好不接。她想了一整夜了,此次,就算是违背江老爷的意愿,她也要陪着会雨新。
誓言是真誓言,便变不得假。如今对安落琼来说,护着她最是重要。
安落琼心中的秤砣,早就有重量偏移。哪怕江家难应付,那又如何。她接下了令牌,“会公子,安郎一定不负您所托。”
如今这房间里,估计是有另一双眼睛在的。
安落琼下这般承诺,便是咬定了陈国之行不会跟着去。江家让她跟紧寻嗣修士,看来这几日,是无法回馈情况了。盯着她的人,一定会有所行动。
来便来,怕什么呢。她暗暗给自己打气。
东西送到手,会以慕和莫涵煦安心出门,往昨日相约的勍望楼去。
秦沫先行一步,好在那儿准时接应瑶海派的帮手。
“师兄,你怎的把弯刀都留给...”
刚上马车,会以慕忍不住问道。
莫涵煦淡然而笑:“我早就说过。会雨新是你的亲妹妹,一起在山上这么多年,我便也是她的兄长。第一次离她甚远,弯刀能护她周全,自然就给她了。”
“那下次我要是病了,你要不把弯刀也留给我吧!”会以慕凑近些,本是一人坐一侧,他靠过去,挤的慌。
不过,何止身子被挤,这莫涵煦的心坎倒更像是慌了神的小鹿,不敢瞧他。
“不得胡说,身子安康最为重要。”
莫涵煦往边上靠了靠,觉得不舒服,又一点点挪回来。
马车颠簸,会以慕拽着师兄的袖子,委屈道:“我不过开个玩笑,真够有凶的,”转而咧嘴出主意,“那这样,下次你弯刀借我使使,我请你吃各城最好吃的牛肉,如何?”
莫涵煦道:“下次便下次再说。”
这小师弟还拽个不停了,从前哪怕调皮,可没这般会撒泼滚打。杵着轱辘转的眼睛机灵地看莫涵煦,他转哪边,他眼神就跟到哪边。
“嘿嘿,我就当师兄答应了!”
笑面如花,仿佛那春日里的嫩草,讨人欣喜。
午时的勍望楼已人山人海,各官府大家还有商贾之家,都在此用饭,亦或是让下人拿着订好的菜肴回府。
挑在这儿,人多眼杂,好处胜过坏处。仙修想吃些可口的菜,便让他们下山,他们三人出现在此就万分合理。
瑶海是本地的门派,在这儿太正常不过。他们直接选在大厅边的厢间见面。
“三位公子,这便是十个精干的弟子。”颜义长老介绍道。弟子齐刷刷给他们三人行礼,见每个都精壮能干,几位的信心不由加了几分。
“有劳长老了,我们即刻启程,定查出真凶。请长老放心。”会以慕作揖以表感谢,而后莫涵煦便送颜义长老离了勍望楼,再做感谢。昨晚睡前和师弟商讨进至陈国王宫的办法,思来想去决定先问问师父,这几日陈国有无觐见之类的仪式。
待莫涵煦回来,师弟把手中的山茶花递给他,道:“师父说,并无任何仪式。连招侍从进宫都没有。”
“看来,是要我们用次身份了。”莫涵煦将淋漓架在腰间,点头回答。若是没有,那便创造。会国王爷和小芗皇子亲临陈国,何等大事,陈国国主必是要好好设宴的。
加上这寻嗣修士的名号,奈他陈国再狂妄也会给上几个时辰。
会以慕又道:“师父还在飞书里说了,缓个几日,到掌门姨母那儿去。所做的对策能更有保证些。”
勍城前到弥迩山,虽说距离不算太远,但有几日没盯着陈国,只怕做手脚的证据已经被收拾了。
师兄弟商议决定,先分一批人,提前潜伏到陈国。但戴白头巾,穿着瑶海派的衣襟,眼尖的杀手对如此大的破绽自然会注意。
那便是,过几天他们专程进宫,显的更为奇怪。江湖人且站在雕王身边的现身越多,案子越是难调查。
拖延时间已经够久了,令人担心的就是一环套一环,迷雾重重。似乎凶手就是叶景山,可他是疯子,亦需要有支持他疯的缘由。
以他对安落琼的态度,刀刃都已插过肉骨了,依旧是留有一手。
说着安落琼背叛,终究没有杀她。说明他就算是疯子,亦是有原则所在。那么他屠杀全叶氏就说不通了,没个缘由,他根本不是会这么做的人。
狼族信徒在陈国随意行动,说来不奇怪。但和凶手走在一起,必定脱不了干系。只是恐怕现在早就回到小芗的大草原上了。
会以慕一筹莫展,虽说去宫中问换些衣裳并不难。可他就没想过要和大哥说这件事,对他而言,自己做事,比起与那个高高位置的人拜托,要好太多。
莫涵煦见他分完人,便眉头紧锁,温柔问道:“怎么了?”
“无事,出发吧。”会以慕笑道。眼神扫过对面的瑶海派弟子,再是一笑。
去找马车的秦沫已经回来了,即刻启程。那一行分去埋伏的瑶海派,被交代穿上便服后,行礼离开。
本来是三个人坐在马车里的,秦沫看莫涵煦紧紧盯住会以慕,一刻不动,立刻自觉道:“里头太闷了,我坐外边透透气。”
两人默认,看他掀开帘子。而后继续沉思。
即使是心有灵犀,可莫涵煦猜不到现在他担心的是什么。
近日的烦心事一件连着一件,反而不知道他思虑的事了。
“你还记得弥迩山附近的小店嘛。”莫涵煦转提之事,师弟转头听他所言。“记得,是卖薄荷糕的。”
莫涵煦见他眉头舒展一分,接着道:“掌门姨母可喜欢薄荷糕,到时路过帮她带点去。”讲到别的,会以慕的兴致才有些起了来。
“师兄,何为顺心?”
他喜问些没头没脑的问题,即便多时听着怪诞,莫涵煦还是愿意听他问问。
少年保留纯粹,任何都有百般求知欲,多喜人。
“人人不同,尽力而为,自当顺心。”
会以慕诚挚地望着他:“真的吗?”
“若是为之不得,便多多保佑。善人有善德,哪怕有些此生不得愿,那便是留在以后。”
莫涵煦朝他笑言,看师弟惊叹的表情,“你直接说不要多想不就好了?”以为他会说什么夸赞的话.......
会以慕不过就是贪图个安慰,指望莫涵煦认真的时候不说道理,倒确实难为他。哎,分明是知道的,还总是忍不住问师兄。
沉默的时长甚久,会以慕往外看周边景色,突然肩膀被搭上,转头就是莫涵煦憋红的脸:“那,别多想。等会给你买盒薄荷糕。”
师兄居然,居然拉下脸重新说了之前的事。会以慕远远以为前面时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这么一提醒,脑袋里重新想起来问的是什么奇怪的问句了。
“好!两盒,偷偷藏着,千万不能让秦沫知道。”会以慕比了两只手指,开心地挤一挤莫涵煦的胳膊。
达成一致,他俩在车里偷乐,听秦沫还在外头哼曲,笑得更欢。当事人还全然不知,师兄弟又约了好事,不打算告诉他。
弥迩山说偏僻并不算,是众山林之中的一座矮山,比起丘陵要高那么一些,比起高山又矮上一截。
若要说怎么分辨,仅仅是山下有一只看到过路人就会狂吠的黑狗,还有常年顶上有阳光照耀的整片竹林。
阳光之状,只有修士到一定的能力才能看出来,或是旖萱派女修入派便必备的感应。
“薄荷糕的店铺就在前面哎!”会以慕欢脱道。一路他想着好吃的薄荷糕,以及掌门姨母拿手的水煮牛肉,满脑子都是吃的了。
烦心事先抛之脑后确实不错嘛。
“赶路要紧,你咋还想着吃?”秦沫撇了他一眼,道。
“秦逸别你是不是蠢,去别人的地方怎么能不带东西。掌门姨母最喜欢吃这里的薄荷糕,是不是不记得了?”会以慕掀着帘布,与秦沫争论。
这次秦沫没反驳,确实来的匆忙,前面在勍城没买过见面之礼。薄荷糕是掌门姨母最喜欢的,此点还是秦沫先记得的,毕竟每次莫涵煦和会以慕练功,他就被派下山买薄荷糕。
一开始他觉着掌门姨母偏心,后来才知道每次去买薄荷糕,山门的界布便会多上一层。非要用符咒方能解开,次次加难,让秦沫不得不一次一次用新的符丝破防。
而且他还为此得出规律,只要是半刻之内回来,界布的改变仍是缓慢。速度够快,连符咒亦不必牵引,直接就能回山上。
速度和符丝逐渐的复杂,每一次皆是锻炼能力,当年呆在弥迩山的日子,提升丝毫不亚于于师父身边。
秦沫又如何能忘记美艳泼辣的掌门。到了薄荷糕铺子门口,秦沫先行下马车,问老板娘要了十几盒打包。
“啧啧啧,真是着急。”会以慕慢慢走到他侧面,戏谑道。
“我这次用私银买,用不到师父给的银两。”秦沫知道师弟嘲笑的是前面,说他只想的吃这件事。
不过他也不会吃亏,给掌门姨母花些银两,总归是善意回馈。
“秦师弟,想的真的越来越周到了!每月的银两你都要给到你爹,在见面礼上,师兄出就成。”一袋沉甸甸的银子落到手心,秦沫呆着差点没接住。
“谢...谢,师兄。”他顿顿说出感谢的话,算起来,是第五次喊师兄这个词吧?
反正是一只手指能数过来的数字,以后,一定要多多敬重师兄。他憋着气,自己和自己说话,模样很是滑稽,行着不知道是不是行礼的礼数,身子对向莫涵煦,却迟迟不是鞠躬。
“没事啊,都是同门,小事小事。”莫涵煦笑道,挠挠头不知所措。下意识,眼神偏会以慕看去,行之再笑。这一笑,寓意明确:赶快救场,再不救场。没法说!
“客官,这是你们买的薄荷糕,欢迎下次再来。”老板娘慈眉善目地笑着说。
秦沫接过薄荷糕,正式朝着师兄,先作揖后行礼:“真的多谢师兄。”
莫涵煦彻底没话了,他尴尬地笑笑,喉咙像是硬生生被卡住。扯高气扬的人忽然彬彬有礼,论谁都没的招数。
会以慕亦说不出差不多得了这般话,他晓得秦逸别这次是认真的,激荡而想改变,对师兄真真切切地开始敬仰。
正经的事情,会以慕不会阻挠。但师兄求助于他,必然不能置之不理,他扬扬广袖,道:“估计掌门姨母在等我们了,走吧。”
薄荷糕的店铺是一路上少有的农家之户,再往里去,便全是繁茂的树林。马车颠颠簸簸转轮向前,光线从铺满到丝丝缕缕,警惕之意缓慢进展。
道上有些飘落的树叶,氛围静悄悄,除了叶子被吹起的声音,任何声响都没有。
入秋蚊虫自然而然会少,但,鸟叫和马车压过黄土路的细碎声也骤然消失。
莫涵煦拍拍会以慕的肩膀:“多加小心。”脚步迈过遮住的帘布,待坐在马车边缘的秦沫回神,莫涵煦已然站在马车顶上。
手指交扣,低语:“制音之法,无人所及。”
“此非人哉!!!!!”嗓音一出,周遭的一切破格。响声恢复,“嘶摋嘶摋”自四面八方传来,不看还好,会以慕刚掀开帘子,映入眼帘的!全是!四足蛇!
和蛇相似的近亲甩着尾巴,成群结队地向马车靠近,昂着头嚣张地不行。
“靠,哪来的!”秦沫把胜者握在手上,看着那些爬过来的动物,骂道。
“它们的目标恐怕不是我们。”会以慕站至秦沫边上,扶着他的肩膀,漫不经心道。再是一翻身,蹲在了师兄旁侧。
秦沫吼道:“都这样了,还不是对着我们?会梓钦你开什么狗屁玩笑!”
会以慕不理他,自顾自说道:“长的像模像样的,花纹还挺好看。”咧嘴夸赞,倒是让那些爬行的四足蛇停顿片刻。
莫涵煦握住淋漓的剑柄,轻蹬木质顶板,淋漓抽在手心中,飞过最靠近马车的一排,断了每条尾巴和一只只前脚。
后头的四足蛇伸出舌头,团团绕住位于车顶的会以慕。缠住他想要拔过蓝杫的手臂。
呼,这四足蛇还真聪明。居然知道何为武器,冲着师兄的也不是身子,而是剑柄。
黏腻的唾液不断分泌,会以慕朝前看却找不到舌头的原主。到处都是褐色和绿色的四足蛇,把四处的道都占满了!
随意打打必要摒弃,这样看它们的架势是非杀了他们灭口不可。
很快,莫涵煦看不到前后左右的情况,面前只能看到一只朝他狂奔的四足蛇甩着大尾巴,“嘶摋嘶摋”的叫声漫在耳边。只进不出,招人头疼。
前面使出的制音术,范围并不大,但效果甚好。堪比绝佳,那种纯度比起莫涵煦所会用的制音术完全是两个层级的。
如果说,这些只是其他族的普通生物,非修士,亦不是突然冒出的绝世高手。
便仅只有一种可能,是当年跟着雕王化人的照拂,变得有思想的动物。世上有多少,无人知晓,连莫涵煦这种猜测,也是到书阁看的书中记载的只言片语。
它们动了这般心思,恐怕,不是想占据一方席位。
而是...活下去。没有雕王的存在,世上没有所谓的规则,即便并未真正的乱套,可一旦有了智慧。
何物不会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