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常,毕竟宫里的人觉得他是从小被宠到大的王爷,师父们看着他长大,总觉得他是调皮劲作祟。而其他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不了解他分毫。
莫涵煦看了回来,他瞧师弟勉强的笑容,道:“这十一年苦了你了,谢谢你,我才刚回来就来陪我。因为你,我只有年幼时的孤独之感。”
红日落下,映得整片天空红彤彤的。莫涵煦这话听的会以慕的脸上也浮了一层红晕。
他的事,会以慕是知道的。
人被催着长大,才会有成熟冷静的性子,做事不拖泥带水的能力的。
师弟亦望着师兄,想起曾经和他斗嘴的模样,只有斗嘴的时候,莫涵煦才有他最本真的一面。他们对看着,瞧着二十几岁的年纪,和当时十几岁的年纪有何不同。
瞧着眉眼,皆是纯澈。两人不禁笑了起来。真的就是闲暇时刻,多是放松。
“来,碰一个。”会以慕捧起酒壶,朝莫涵煦那去。
酒瓶在空中撞在一块,两人畅快豪饮。
忽然间,莫涵煦问道:“对了,之前叶宅那个案子如何了?”
师弟早有准备,想着他迟早是会问这个的,叶宅的事是十一年前的大事,而且于盛典之时也并未解决。
“师兄,你说好的来放松的,合着是骗我的呢,哈哈哈。”会以慕心里想回答,但嘴边还是忍不住打趣道。
莫涵煦知晓他又是在挑刺,也是不让:“叶宅的事不论解没解决,这都是这些年的往事,我问的意思呢,是想师弟给我讲故事。”
他说的中肯,确实没啥拒绝的理由。如今的莫涵煦答起会以慕的逗趣的话语,倒是完全临危不惧。会以慕多少有些不习惯。
可若是义父说的没错,当初莫涵煦未答上来,多半是因为在意自己,所以想让着。毕竟,会以慕那么爱玩弄,这样他也高兴,莫涵煦也不吃亏。
这样想,多少有些失落了。
“好吧。那我就讲讲叶宅的事情,”会以慕坐正了,“叶宅在陈国从那时起就定了案,而且就在盛典后的一个月,韩之渊已死的布告就贴满了全蜀城,都说他是叶宅案件的凶手。当时我也想过要深入调查,毕竟人是在我们这走失的,而且当时他俩都有用了人皮的嫌疑。不过,到底是陈国何人灭的口,都未可知。”
“再之后,我就和秦沫碰面了。那已经是盛典过去后几年的事情了,因为伤重,师父们也联络不到秦沫。只是,不是我印象里意气风发的秦沫。”
说到此处,会以慕沉默了一会,拿起酒壶又喝了起来。讲起秦沫,他有好久没见他了。
秦沫也不乐意见人。
师兄见他神色变化,问道:“秦沫怎么了?”
“见到秦沫,他看着状态飘忽,与我说,他不想当寻嗣修士了,这辈子,他想为自己活一次。”会以慕说出来的时候,震撼到了莫涵煦。
怎么可能,那是秦沫,对于案件比起他俩更为认真的人。他怎么可能自己亲口说,不想再做寻嗣修士了。
师弟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根本就不是农家出来的普通人,原本,他应当是陈国的太子。”
会以慕说一句,惊呆了听的莫涵煦。
“这可不幸乱说。”师兄伸手过去捂住他的嘴。
动作之突然,会以慕手里握着的酒壶都差点摔下房檐。师兄的靠近,会以慕心知是因为此事涉及他国国事。
但是有肢体接触,会以慕便萌生出喜悦来。
捂了一会,莫涵煦觉着不对,看到师弟含情脉脉的眼神,这才松开。
“师兄不必担心,这事陈王都知道,现在立嗣也是众人讨论的热点。我们年幼时就知道掌门姨母是狐仙,但是秦沫并不知道,当时在弭迩山听训也是只有我俩,这个师兄肯定记得吧。”手一松开,会以慕便微笑地讲起来。
他朝师兄坐的近了些,银色的衣角随风吹向藏青的腰带之处。
“记得。”莫涵煦也不避讳,点头肯定。
“其实陈国人一直以为的狐仙,在以前的一场大火中已经逝世了。换成了后来所谓的婉嫔,就是我们上次去找你姨母的遇见那位。”
莫涵煦就差惊掉下巴,他疑问道:“所以,陈国人信奉狐仙,一直不知道狐仙是掌门姨母?这怎么...”
听起来这些事情,是真事,但是比话本还要精彩万分。
“此为陈王特意做的事,我一开始以为是陈王喜新厌旧,所以弄了这么一出,结果并非如此。陈国向来是各路大臣们与陈王相持而生,外头的江府并不乐意真正的狐仙在王后的位置上,这般他们的权势自然就比不过陈王了。”会以慕摇头晃脑地讲道。
“所以啊,他们威逼着陈王要废后,本来陈王一直对王后一直隐瞒,可不知是谁透露了消息,王后知道了这个事情,她也知道如果她不退,大臣们不会放过陈王。作为母亲,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的孩子,就想着把孩子送出宫。”
先把妹妹送出了宫,后来与陈王一起抽离了秦沫的狐族灵体,又将秦沫送到了雕祠的老大师那儿,说是等他醒来会有人来接应的。
秦沫的记忆因此封印,他记不得之前的事情。但是他在宫里见到了陈艺纯,和那个曾经封印他灵体的院子,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他妹妹呢?秦沫这般重情义,应当是极力找他妹妹了吧。”莫涵煦说的没错,他这么重情义,知道这样的事情,心思一定在家人身上。
师弟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看看莫涵煦,又看了看酒壶。
“师兄知道当时秦沫在查案最后,状态不佳。当时和我打起来的恶灵,嘴里都是‘哥哥’的小女孩,正是他的妹妹。秦沫不想再当寻嗣修士,也就是因为他想调查妹妹的死因,也想为妹妹报仇。”
终究还是说出口了。
会以慕不想说也是有原因的,秦沫是多自傲的人,几年前见到他的时候,虽然看着颓废,实际上还是死要面子,非说自己马上找到凶手了。
听到这里,莫涵煦便没追问了。虽然当时和秦沫的关系不算太好,但依旧是同门师兄弟,总归是希望他好好的。
“至于叶宅的事情,他也答应会帮我留意。这些年得到的消息就是,狼族确实是主导,是婉嫔说只有这样才有占据世上之位的决心。也可以知道苏灵挥是梅婉嫔的手下,我们怀疑过的陈德,是傀儡。梅婉嫔一直希望等陈王离世,她的木偶陈德就能当上新陈王。”
即便是这样,她小看了陈王的心思。虽然当年陈王是退了一步,但是无人知道所谓的普通人秦沫,其实是王室正统子嗣。
更关键的是,陈王对于秦漪涟的感情是真实的。
他俩是真正的真爱,即使一起遇到这避无可避的灾祸,还是一起为孩子策划未来。
而陈王对外表现的有所隐藏,会让陈国的名声更为复杂。
和这些人斗了这些年,他也知道直接对着干,是对不过的。他们有的是阴招等着他。
旖萱派留在弭迩山是陈王和狐仙秦漪涟商量好的,一方面为了孩子,另一方面也是制衡。秦漪涟是狐仙的事情,也就只有派中人和福脂山这边知晓。
隐瞒之事做的很干脆。
甚至连陈国的太子,都是听婉嫔的意思立下的。
实在是让人无法怀疑。
“那叶宅的事情,也就撇清了陈王的嫌疑。可他知道为何不阻止?”莫涵煦问出口的,正是会以慕想要说的事情。
陈王虽说对在意的人是真的用心,但对于其他的人,他实在没有一个当王的风范。
这般无所谓的态度,即便知道,也能依然照着对手那些人期望的步子进行下去。
为的就是一个撇清关系,明哲保身。
会以慕往后一躺,道:“人哪有这么简单,站在那个位置,当善人哪是容易的事。”
突然这么说,他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哥哥。
之前与他大吵一架,现下倒是不抓人回宫了。
不过会宸对他那夫人,看起来也...
“是啊,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大哥和之前也不一样了。以前他的眼神,和现在当国主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莫涵煦亦是顺势躺了下来,望向天空,想到书信的事情。
关于两个长辈,姨母,父王。
到底什么是真相。
都有思虑,师兄弟在屋顶上看天喝酒,一刻没说话。
直到会以慕记起来,这人不是答应我,要休息一日吗?
“哎哎哎,莫涵煦,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休息那就是要彻底放空。你倒好给我提叶宅的事。”他拿手肘敲了师兄一肘子。
师兄正拿着酒壶呢,碰撒了半壶。
莫涵煦坐起来道:“会以慕,都说是听故事,不带你这么不讲理的啊。”
他放下酒壶,还了一拳回去。
“哎呦,师兄打疼了,赔我银两。”会以慕假意受伤,在瓦片上小翻了个身。
那能让他碰瓷吗!
莫涵煦自然是不让的。
“你少来,肚子上这么轻一拳,能给你打伤了,我名字倒过来写。”
师弟继续耍无赖,道:“煦涵莫,煦涵莫,煦涵莫。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这也好听!”
真是的,属实是惹的人哭笑不得。
“那你说说,伤哪了。”莫涵煦无奈指着他,想听听这机灵鬼还能说什么。
躺着的人倒是演上了,捂着腰,掐着声音委屈:“这呢,师兄,可疼可疼了。哎呦,疼的起不来了。”
瞧瞧这位置,前面哪有碰到啊。
莫涵煦故作理解,“嗯嗯,那赔多少钱。”
那个前面说很疼的人,顷刻就好了。
从瓦片那边滑到莫涵煦这儿,眨眼温柔道:“把师兄赔给我。”
此话仿佛撞开了什么禁忌,莫涵煦感觉心口有一个小人在敲门,喊着,知音什么的。
浓烈的感觉持续了五六秒,他俩贴的只有几寸的距离,呼吸声都能听到。
会以慕自个昏呼呼不说,对面的莫涵煦的耳根子都红了。
“你我为知音。”
从莫涵煦的嘴里说了出来,会以慕的眼眸变大了一圈,渡上了夕阳的红晕。
练功的时候,他和莫涵煦说的话,当时的师兄也默许了。
“会以慕,我是不是总是给你留点心。”莫涵煦开口问道,温和的语气,把师弟直接拽回了曾经练功的时间。
他不确定地试探道:“师兄,你想起了什么。”
即便知道,或许不是关于之前爱情感觉的往事,但提到了“知音”二字,还有师兄之前经常留的点心。
一定有一点点与之前不同的。
余晖下,师兄的呼吸声与会以慕的融为一起,嘴角忽而有了一些包子的葱香味。
唇齿轻柔地碰在了一起,混合着酒味,熏的人陶醉。
不是之前那霸道的吻,仅仅只是碰在一起而已。仿佛怕弄伤了对方那般。
碰到一会,又分开了去。
会以慕还在流连忘返,这一吻就结束了。
他去瞧莫涵煦,师兄正在那边疑惑不止。
怎么就又亲上了。
虽然这一次和上两次的亲吻都不一样,上两次是出于本能想亲,脑袋里什么都没有。
今天,他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回忆的画面和氛围到了以后,人才凑上去的。
但本质都是他主动亲了会以慕。
“没想到十一年后,你这么会揩油了。”会以慕见他不说话,往旁边坐了些,难过道。
他下意识反驳:“我不是。”
“难不成你不是揩油,是习惯?那可更别亲我了,我可是真心实意喜欢你。”会以慕嘟囔着。
其实他知道师兄的困扰,就是想赌一赌,他会不会把真心话说给自己听。
毕竟义父固然是神人,可莫涵煦自个说出来的可信度,会更高一些。
“不然,师兄就把之前和那些孩子们买来的话本,好好看看,指不定能有所领悟呢。”他再说了一句,激将法就看师兄说不说了。
又是一顿沉默,他俩自后世见面,常有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说的时刻。
说起来是因为熟悉,但也有一个原因,就是两人思考的维度比起少年时要高上一截。
总要想着重要的事,如何说才畅快,如何说才能好好表述。
特别是遇上关于他俩自己的事,表达就会经历一段好像约定俗成的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