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老师是一个直奔四十的衬衫理工男,讲的课枯燥又无聊,而且临近高考,新课程基本已经学习过了,剩下的就是做卷子、讲解题目、查缺补漏了。
事实上,在尼姑庵的时候,阎羽就跟着五个妈妈把高中乃至大学的相关课程都学习过了,所以数学老师在说什么,他根本不在意。
与他相同的,还有班上百分之八十的人,包括杨雪妃在内,她正在看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员的自我修养》,看样子她对自己今后的发展已经有明确的规划了。
阎羽闲着无聊,杨雪妃又不搭理他,结果没多久,他便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教室里,李康和徐锦正低着头,小声嘀咕。
“今天早上邓校长的语气不太对,这个阎羽恐怕没有咱们想象得那么简单。”徐锦说道。
李康点点头:“这小子肯定有鬼,昨天在你家的时候我就感觉他怪怪的,先是突然冒出来,然后又配合着曹大师抓鬼,咱们全程什么都没有看到,当时我没有想太多,后来越想越觉得古怪……我怀疑,这小子是和曹大师一伙儿的。”
徐锦惊讶道:“可阎羽不是周小婉的远房表哥吗,周小婉应该不至于骗咱们吧?”
“两者并没有冲突,多半是周小婉把咱们撞鬼的事情告诉了阎羽,阎羽便把曹大师拉入伙,然后合伙坑咱们!”李康分析道。
“好小子,看起来土里土气的,没想到心机这么深!”
李康眼神微沉:“在榕城市,还没人敢骗到我李康的脑袋上,不管这小子什么来历,我都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徐锦冷笑一声:“朱胖子和郝大个儿不是想找阎羽麻烦吗?就让他们试试水好了。”
……
……
阎羽睡得很踏实。
俗话说得好,厕所是最佳玩手机地点,浴室是最佳唱歌地点,而教室课堂——是最佳睡觉地点。
一觉睡了两节课,竟然都没有人来打扰阎羽,直到数学老师离开了教室,那胖子与傻大个儿终于忍不住,叫醒了阎羽,给他的手里塞了一封简陋的挑战书。
“挑战书?啥玩意儿?”阎羽擦了擦口水,好奇地问道。
“你可以选择一个人单挑我们俩,或者我们俩群殴你一个人。”朱胖子无耻地说道。
阎羽反应过来:“你们这是要揍我啊?”
“放学后,咱们后山见,不来是孙子!”郝大个儿撂下狠话。
阎羽看了一眼挑战书的落款,写着朱向阳和郝壮两个名字。
这应该就是他们的名字咯?
阎羽站起身来,两人顿时将目光锁定在他的身上,阎羽抖了抖腿:“上厕所,要一起吗?”
见没人答应,阎羽便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向厕所,这睡了两节课,阎羽的膀胱都快要憋炸了。
就在他刚刚走出教室的时候,一道矮小的身影与他相撞,阎羽纹丝不动,倒是那撞过来的小子跌倒在地。
“没事吧?”阎羽伸手将此人扶起,才发现此人居然是昨天见过面的何庆。
何庆的话很少,眼神总是躲躲闪闪,显然与李康他们不是一路人,周小婉说何庆也见过死后的赵箐箐,阎羽倒是很好奇,他与赵箐箐是什么关系。
“是你?”何庆见到阎羽,明显有些吃惊。
阎羽笑了笑:“去哪儿,这么着急?”
“我……”
何庆刚要说话,李康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伸手拍了拍肩膀,对何庆低声说道:“我好像警告过你,不要再从我们班门口路过吧?”
“对不起康哥,我这就走……”何庆连声道歉,然后弯着腰跑了。
阎羽微微皱眉,他总觉得何庆好像知道什么。
“小婉的表哥,”李康对阎羽说道,“你能进榕城一中,还真让我感到意外,咱们2班就这么点大,所以一山不容二虎,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最后三个月而已,我不想惹事。”阎羽淡淡地答道。
李康笑道:“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明白人,还有……你最好别再与何庆扯上关系,否则,你会在榕城一中呆不下去。”
“上厕所,一起吗?”阎羽直视着李康的眼睛。
李康咧嘴一笑,让开身子。
阎羽走向厕所,却在路口拐了弯,悄悄跟在了何庆的身后。
他刚才隐约感觉到,何庆的身上怨气很足。
阴气和怨气是两种不同的概念,阴气是鬼物自身散发而出的东西,就如同人体排汗一样,哪儿有鬼,哪里就有阴气。
而怨气则需要寄居在某件物体上,例如闹鬼的房子、周小婉送给赵箐箐的木梳。
又例如……某个被怨鬼盯上的人。
阎羽悄悄地跟在何庆的身后,一路来到了体育器材室。
何庆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左右看了一眼,确定四周没人以后,才钻进器材室当中。
阎羽跟了过去,他没有推门而入,而是登着墙爬到了窗口,悄悄地往里头看去。
早上一般不会安排体育课,器材室里也空无一人,何庆走进器材室以后,便从怀里拿出了一些贡品,有水果、馒头、小瓶的烧酒,甚至还有三炷香。
何庆将一切摆好,又点燃了三炷香,然后跪在地上,对着某个方向磕下头:
“箐箐……你的死真的不能怪我,我也有我的难言之隐,今天我带着贡品来祭拜你,希望你能理解我,不要再缠着我了……”
……
听着何庆对着空气所说的话,阎羽不由得暗暗吃惊。
看样子,这个何庆似乎知道赵箐箐自杀的内情?
就在这时,一道阴风刮过,整个器材室的温度都下降了许多,那发黄的灯泡忽明忽暗,光线摇摆不定!
“阴气……是赵箐箐来了。”阎羽的眼神变得凝重。
赵箐箐的头七刚刚过去,她已经彻底成为了一只,能够脱离木梳而存在的厉鬼,哪怕昨天刚刚被阎羽用舌尖血重伤,此时再度出现,却已经是比过去还要强大!
本来正在磕头道歉的何庆,忽然直视前方,眼中涌现出了无尽的恐惧!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如同被一盆冰冷彻骨的水从头浇到脚底似的!
“鬼啊——”
何庆惊恐地大叫起来,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直接缩到了墙角!!
墙角是阎羽的视线死角,他无法从窗户看到何庆的情况。
但他知道……赵箐箐出现了!
就算是如今的阎羽,没有天生阴阳眼,也无法直接看到赵箐箐,昨天之所以能看到,那是因为赵箐箐主动现身,故意想要吓唬人。
而现在赵箐箐不想让阎羽看到他,他便两眼一抹黑,只听到何庆在器材室里的不断惨叫声,却根本看不到赵箐箐的影子!
“糟了!”
阎羽面色一变,急忙来到器材室门口,用肩膀撞去,却发现器材室的房门被何庆给锁死了!
“妈的,明知道赵箐箐变成厉鬼了,这家伙还把门锁死,找死吗?!”阎羽忍不住怒骂道。
器材室里的惨叫声越来越尖锐,同时也越来越微弱。
阎羽撞不开门,只能对着器材室大喊:“赵箐箐,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你杀了何庆,便没了投胎转世的资格,哪怕再进地府,也要被送进地狱里受刑!”
话音落下,器材室里的尖叫声忽然消失了,那股如同阴云一般笼罩着阎羽的感觉也随之消散。
阎羽抬脚踹向器材室的大门,大门应声而开,他连忙跑进器材室,只见何庆倒在角落,双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
他的眼珠外翻,满是血丝,几乎要从眼眶里飞出来;他的舌头被拉得很长,如同死狗的舌头一般;他的手指深深地嵌入自己的脖子血肉当中,如果阎羽再晚进来一步,只怕何庆会直接把自己掐死!
“何庆!”
阎羽连忙上前,把他的双手拽开,何庆这才能够勉强呼吸,他的肺部如同风箱,呼吸声沉重如牛。
“赵箐箐……赵箐箐……”何庆忽然打了个激灵,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赵箐箐的名字。
“你冷静一点。”阎羽抓住何庆的肩膀,强迫他冷静下来:“赵箐箐为什么找你,她对你说了什么?”
何庆忽然间笑了,笑得无比渗人,他咧着嘴说道:“赵箐箐找我,说如果我不用这张嘴……那么我便一辈子不用再说话了。”
“什么意思?”
阎羽话音未落,何庆猛地咬紧牙关,鲜血顿时从他嘴里飞溅而出,随后……一根温热的舌头掉落在地。
何庆,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阴风刮过,似乎有什么人从器材室离开一般,阎羽回头看去,只看到一道模糊的背影。
赵箐箐走了。
何庆满嘴是血,咬断舌头以后,直接昏迷了过去。
“妈蛋。”
看着血腥的场面,阎羽有些郁闷,没想到赵箐箐刚刚度过头七,就来找仇家索命。
赵箐箐的意思很明显,何庆知道些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既然如此,赵箐箐便让他咬断自己的舌头,让他成为一辈子的哑巴。
阎羽拿出小灵通,他低头想了想,却是打给了曹大师。
“哟,大师,您这么快就想起我了?”曹大师惊喜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帮我叫辆救护车,让他们到榕城一中的体育器材室,有人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啥?您为什么不自己……”
“少废话。”阎羽直接挂断了电话,不给曹大师啰嗦的机会。
他才刚刚来到榕城市,不想被卷入太多的麻烦当中,如果是他拨打的120,回头不免被一顿审问。
何庆的状态还不至于威胁到生命,阎羽收拾了一下现场以后,默默地离开了器材室,就当从未到过这里。
只是他的眉头,一直紧锁着。
他之前只以为赵箐箐的死有蹊跷,却没想到她的怨气如此之深——怨气越深的鬼,在度过头七以后,便越是强大。
稍微弱一点的,度过头七以后顶多也就能够影响人的神志,让他们看到一些恐怖的画面罢了。
厉害一些的,便会像赵箐箐一样,直接控制人的思想,这尤为恐怖。
怨气最深的鬼,不仅能够拥有一些匪夷所思的力量,还会失去心智,大开杀戒,要是没有高人出手,必定是生灵涂炭。
“赵箐箐既然是自杀,那应该不至于有如此怨念才是,除非……在她死了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能够解答阎羽心中的疑惑的,便是何庆了,只不过何庆如今状态不好,阎羽也没法找他问清楚事实,所以他只能从别的方面入手了。
回到教室没多久,伴随着上课铃声,学校外也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许多同学好奇地往外张望,直到他们的班主任苏寒走进教室。
“别看了,有同学在课间活动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伤而已。”苏寒三言两语,便打消了大家的好奇心。
接下来的两节课,苏寒给大家发了英语试卷,一节课做试卷,一节课评讲。
阎羽对这些试卷没有意思,也睡不着觉,只能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琢磨着赵箐箐的问题。
忽然,他看向了同桌杨雪妃。
杨雪妃好歹也参与了昨天的事情,应该不会对赵箐箐一无所知,从她嘴里打听到的赵箐箐,肯定与周小婉嘴里的有所不同。
于是他整理了一番思绪,随手在桌上的草稿纸上写了一句话:妃妃,你了解赵箐箐吗?
然后将纸条传到了杨雪妃面前。
杨雪妃看了一眼,默默地将纸条揉成团,丢到课桌侧面的废纸篓里了。
阎羽嘴角抽搐——要不要这么不给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