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冷眼看着她问道:“不是要害我?不是要害我为什么下这种专门针对有孕妇人的毒药?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我当时都怀孕六个多月了?!”
王夫人双手拉着她,急忙辩解道:“不是呀,我真得没想要害你,若不是你自己嘴馋贪吃了半块梅花糕,你又怎么会中毒?
你明明是不爱吃甜食的呀!”
梅花糕?王熙凤突然想起了当天的情景,本来自己对那梅花糕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但是看到文姨娘连吃了三块,十分香甜的样子,便也就没忍住,掰了半块尝了尝便放下了。
难道“落子”就是下在了那梅花糕里?
那么,姑妈真正要害的人就是文姨娘?
王熙凤瞪大眼睛看着王夫人,“这么说来到成了我自己的不是了?
姑妈若是没有害人之心,我又怎么会吃到有毒的点心,又怎么会差点连孩子都保不住?”
王夫人连声安慰道:“那你最后不也没事嘛,还好你是真得不爱吃甜的,只吃了半块。
只是不知道那文秀,明明吃了那么多,为什么最后也没事。”
话音刚落,王夫人愣住了,自己这不把要害文秀的事情给说出来了吗。
唉,算了,都到这个份上了,就算自己不承认,凤姐儿也能想到这毒本是给文秀下的。
王熙凤见王夫人突然不说话了,继续问道:“姑妈啊姑妈,你说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去害人家林家妾室肚子里的孩子啊?”
王夫人攥紧了拳头,咬着牙说道:“这个孩子本就不该出生,那林黛玉明明是个独生女儿,将来林家的家产都是她的,现在又多了这么个孩子,虽然是庶出,但万一是个儿子呢?
林如海的家产至少不得分给他一半啊?我决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王熙凤听到是这么个理由,真得是又可气又可笑,王夫人若不是自己的姑妈,她真得很想骂她蠢。
“姑妈,人家林姑娘能分多少财产又关你什么事啊?你这是操的哪门子的心?”
王夫人这会已经不抖了,她看出来凤姐儿知道不是针对她后情绪已经平稳了许多,相信自己把事情和盘托出后,凤姐儿的气也就消了,毕竟只是误伤,再说了,她这不也把孩子生下来了嘛。
王夫人复又坐回座位上,拈起自己那串佛珠,缓缓地说道:“怎么不关我的事,她将来要当我的儿媳妇,她的嫁妆自然关我的事。
林黛玉得到的越多,宝玉得到的就越多,他将来的日子才能更好过。
她林黛玉年纪小,想不到这些,不然就该她动手把这个孩子给弄没了,而不是让我这个长辈替她操心。”
王熙凤让王夫人这番谬论整得哑口无言,半晌她才说道:“姑妈之前不是看不上林黛玉吗?”
王夫人冷哼一声,“这还不是我那个好姐姐的好闺女进宫了吗,我倒是想和她做亲家呢,结果人家攀高枝去了。
我这才退而求其次,想着黛玉也不是不可以,至少老太太和宝玉都喜欢她,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王熙凤叹了口气,她想起来贾琏曾经和她说过的话,这林家不见得能看得上宝玉,所以王夫人所谓的和林家结亲,搞不好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自己这个姑妈该说她什么好呢,居然能为了这么一个愚蠢的想法就去下毒,还差点把自己给连累了。
王熙凤深感无力,也沉沉地坐到了椅子上。
王夫人见王熙凤半天没有说话,以为她是赞同自己的想法,便又说道:“姑妈知道上次是苦了你了,但好在芃哥儿福大命大,现在不是都没事嘛。
等我下次去王道长那里打醮,一定给芃哥儿求个平安福回来,保他长命百岁!
这次这个事,就你知我知,再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了,连琏儿都不行!”
王熙凤抬头看她,心中百感交集。
姑妈这是要杀人啊,居然还要让自己帮她一起隐瞒,可是自己能不帮吗?
她再坏,也是自己的亲姑妈啊。
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一家子骨肉至亲她如何能把她供出去啊?
可是贾琏不是说了还要继续查吗?如果让他查出来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王熙凤说道:“姑妈,你我本是一家人,虽然我和林妹妹关系也很好,但我还分得清孰重孰轻,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不说出去。
但是琏二爷对我情深,他说一定要查清此事给我讨个公道,所以你当时是如何下手的,中间都用了哪几个人,你抓紧安排吧,不然真让他查出来了,这家里怕是再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
王夫人心里一惊,原来贾琏一直在查这件事啊,多亏凤丫头告诉她,看来做点心的那个厨娘是时候该离开了。
不过如何做得悄无声息还是要好好斟酌一下。
王夫人听见凤姐儿肯帮她隐瞒,一颗心就已然落回了肚子里,她笑着说:“你放心,我这几天就想法子把人送走,绝对不留一丝痕迹。”
王熙凤此时心力交瘁,摆了摆手说:“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到了,其余的我也不想管了,姑妈您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王夫人不以为然地“哼”了一下,这个凤丫头,生了个孩子怎么还变胆小了。
这世家大族的,若是想让自己过得好,自己儿女过得好,谁手上没几条人命啊。
这是她身边的平姨娘还没有孩子呢,等平姨娘有了,她倒要看看凤姐儿还能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过凤丫头有一点提醒的对,在此事中经了手的那个厨娘是不能再继续留下来了。
贾琏现在不怀疑她,不代表永远不怀疑她,要尽快想办法把那个厨娘处理了才好。
王夫人坐着想了一会,喊了周瑞家的进来,让她找个合适的理由把小厨房做点心的李婶子弄走,而且最好走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周瑞家的领命之后就去找了和自家交好,也是一直给王夫人这边办事的族人贾菖和贾菱,将此事交予他二人去办。
贾菖和贾菱是族中“草”字辈的子侄,虽还在族里,但早已是旁枝末节,家中只有片瓦遮顶。
从小失于管教,成天和周围的混混一起追鸡撵狗,不学无术,混了一身的下九流路数。
后来机缘巧合,和周瑞家的儿子成了酒肉朋友。
又因为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心腹陪房,有时候在王夫人面前说几句话就能给两人带来一些进项,所以这二人也为周瑞家的是从,成天“干娘”“干娘”的喊着。
这次周瑞家的让他俩想办法弄走一个厨娘,最好还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贾菖、贾菱一合计,死人不会说话,死了最保险。
没过几天,就听说荣国府下人住的地方井里淹死了个人,经仵作查验,是酒后失足掉落进去的,只能怪她自己不小心。
荣国府上宅心仁厚,给她家里赏了二十两银子发殓,只见她儿子高兴得磕了头就走了,连老娘的尸体都忘了领。
最后还是贾府给了一口薄皮棺材,让找地儿给埋了。
这件事对于一个侯门望族来说,不过是芥豆大小的一件事,过了两天,大家就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