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
香积巷,
一间清雅整洁的院落内,小敏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自从接到弟弟要来看自己的口信后,小敏提前了两日告了假,将院落里外都打扫了一遍。
一大早,她就去菜市买了一大堆的菜,然后一直在厨房里没出来过。
……
临近午时,小敏正在把做好的菜逐一端到厅堂里,但听门外传来叩门声。
小敏忙跑去开门,只见裴冀聪拎着礼物,向其浅笑执礼,遵了一声:“若素见过长姐……”
小敏见状,笑道:“人来了便好,带什么礼物呢?你我是姐弟,又不是什么外人……”
裴冀聪却欠身道:“圣人云,君子当整衣冠,礼亦不可废……”
闻言,小敏几不可察的一耸肩后,招呼道:“来,别站着啊……快随长姐进屋说话……”
二人进入厅后,裴冀聪看到一桌子的菜,不禁冲口问:“是还有客人到访吗?”
小敏边用双手搓着围裙,边说道:“噢,与弟弟你自小分离,也不清楚你喜欢吃些什么……就做了些娘在世时,常让厨房做的菜,你一会儿都尝一下,看看喜欢那一道菜……”
裴冀聪遂又欠身道:“长姐辛苦了……若素自幼得母亲照顾,随母亲,喜食清淡……”
听到此,小敏不由蹙眉,将解下来的围裙往茶几上一放后,走到桌前,边拿碗盛汤,边口气冲冲的道:“娘在世时,是喜食时鲜的,这莲藕猪骨汤也不油腻,多喝些,坏不了肠胃的……”
裴冀聪见此,忙上前来,又向小敏一欠身道:“有劳长姐,长姐请坐,若素自己来便可……”
小敏看弟弟一副酸腐作派,抚额后待要落座,却见姜展宏轻摇着折扇走了进来。
小敏大为意外,忙上前迎道:“少……少帮主怎么来了?”
但看姜展宏,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点着头道了一句:“地方不错……”
转而,他走到裴冀聪面前,边上下打量他,边对小敏说:“听说你弟弟来与你相聚,我便过来看看……”
裴冀聪则执礼道:“若素见过姜老板……”
姜展宏作浅笑道:“嗯,模样不错,还有些眼力劲,很好。”说罢,轻甩衣摆入了座。
小敏见此,忙端起酒壶给他倒酒。
姜展宏却拿过酒壶,边自己倒酒,边作招呼状的道:“诶,这么拘束做什么……来来来,都坐下来……既是姐弟重逢,理应是执杯相庆,互诉离情嘛……”说着,微一抬酒杯后,先干为敬。
小敏和裴冀聪遂相继也举起酒杯,互敬后一饮而尽。
动筷间,但听姜展宏看似随意的来了句:“裴公子,听说令尊在城郊茶园置了间房舍,是给你做书斋用的……”
闻言,裴冀聪放下筷子,先是点头作礼道:“姜老板不愧是做大生意的,耳目果然灵通……”
姜展宏作客套状的微一摆手,道了声:“诶,生意生意,见有利生,即动意为之,无分大小。耳目灵通,不过是财可通神……”
对此,裴冀聪笑了笑后,看了眼小敏,然后继续道:“家父家母对若素寄以厚望,若素亦不能辜负所学。故,此行,家父除了是为若素寻提携的恩师,还打算举家迁来临安……”
听到此,姜展宏边把玩酒杯,边道了句:“嗯,也是,都说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嘛……且临安如今是天子脚下,谁不想来沾沾贵气呢……”说罢,瞥了小敏一眼。
小敏的脸色有些阴沉,原本在给弟弟夹菜的手也逐渐在放慢。
裴冀聪留意到后,遂作关心状的夹了块鸡肉给小敏道:“长姐看着有些清瘦,别只顾着给若素添菜,自己也要多吃些……”
跟着,他在顿了一顿后,继续说道:“多年来,父亲母亲虽然鲜有探望过长姐……然,二老并未忘却过有长姐这个女儿……”
听到弟弟一口一个母亲,小敏已然要发作,却被姜展宏的一个眼神所阻。
裴冀聪未有察觉,仍自说道:“其实,若素早就听父亲母亲说起过,对长姐和小妹都已有打算……此行,父亲并非只为若素谋前程,而是还要替长姐和小妹议亲的……父亲的意思是,届时大比,待若素取得功名,便可求皇上放长姐出宫,然后替长姐找一好人家嫁了……今日,父亲本也想来看长姐的。但因有媒人来给小妹说亲,故未能……”
听到此,小敏再也压不住一腔愤懑,先是冷讽了一句:“好一个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呐!”
随即,她抬手指着弟弟的鼻子斥道:“裴冀聪!你莫要忘了!你我才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你何来有小妹?!我们的娘亲早已仙逝,你又何来另一个母亲?!你这是要娘的在天之灵难安吗?啊!你可知道娘是用自己的命换你出世的呀!”
裴冀聪被说得激动起来,站起身,对空一执礼道:“长姐!若素当然知道娘已过世,也知道娘是为若素付出了性命……这些,若素自小便听父亲说过,母亲也时常提醒若素,若素从未敢忘亲娘……然,母亲虽只是父亲的继室,却非恶毒妇人。相反,母亲不仅持家有道,温柔贤惠,且还视若素如己出。从小到大,父亲对若素寄于厚望,故管教甚严。一年到头,只有过年和中秋才允许若素玩乐,其余时间,不是练字,就是习六艺,连生病都不得放松……每每如此,都是母亲夜以继日的在旁照顾若素……”
他说着,眼眶渐红道:“我当然知道她不是我的亲娘,可她除了不曾生得我身,她和亲娘比又有何区别?长姐对父亲有怨怼,尚且有情理可言,但为何要对母亲如此偏见?”
话音未落,就见小敏抬手狠狠扇了弟弟一耳光。
随即,她怒斥:“不孝子!真是枉费了娘为你断送了性命!”
转而,她带着哭腔讥诮:“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做父亲的凉薄,当儿子的自然寡恩!”
看到此,只见一直冷眼旁观的姜展宏,眸底泛起了一抹寒光。同时,拨弄起了手中的玉串子。
小敏正自恼火中,听到玉串子的声响后,不禁脸色一变。
旋即,她抬手指着门外,冷然下逐客令:“从当年被送入宫的那一刻起,我与裴家已再无瓜葛。今日,原是念及手足之情,姐弟聚首。未料,终究是我错付了……裴大公子,慢走,不送!”
见此,裴冀聪也知多说无益,遂分别向小敏和姜展宏一礼后,告辞而去。
小敏下意识的走到门口,一手倚着门框,一手攥握成拳,目送着弟弟走出院门。
但见姜展宏闪身至其背后,以阴冷且带着些蛊惑的语气道:“虽为至亲,却从未相亲过,又何来痛?再者说,家人也罢,朋友也罢,都只是你身边的过客,切莫太过依赖,更不能寄有奢望……不然,你会输得一无所有,甚至万劫不复……”
小敏闻言,先是一怔,跟着眸光一闪。
继而,她转过身,红着眼眶对姜展宏道:“小敏如今仅剩下少帮主了……小敏无所奢求,但求少帮主的一点怜惜……”说罢,双手搭扣住他的肩膀,献上一吻。
姜展宏接住吻的同时,顺势抱起小敏,往房间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