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中心的夜,唯有飘着水气的风声,上弦月冷冷地镶在浮云顶端,光芒如流水迢递。
“呼……呼……”
冷光里,一道道影子如断线的风筝飘到甲板上。
巫晋月的身影落叶般幽幽挂在桅杆上,他荡了荡,一声轻笑。
月辉下,那双眸子明光璀璨,眼底掠过一道厉光。
他不声不响飘身直近,衣袖一抖,一柄闪着乌光的扇子无声无息地从袖底划出。
众身影长剑一指,铿然数声。
乌扇与长剑几度碰撞,直直将巫晋月逼向船沿。
巫晋月应变却是超卓,乌扇滑脱,足尖轻巧一掷,随着那乌色高升,“呼”地一声,从众人头顶掠了过去,落到了另一根桅杆上。
众人的斗志似被全然激起,突然间便似随风各自飘起,如一匹匹墨黑色的软锻诡异地叠加在一起,随即每个人身后一道道雪亮的剑光自腰间流出,甲板上能够自如的空间迅速变得狭小。
刹那间,月色下的甲板辉光大盛,将巫晋月的身影映得纤毫必现,被剑光勾勒出的轮廓水波般柔软,却让人无端觉得刚劲。
众人似被这身影所惊,手下微微一缓。
巫晋月趁机挥扇,反守为攻,那兵刃相接的声音这静夜大江的中心处像破浪而出的战场。
然所有人好像都不敢真的拼尽全力,出手之间都有顾忌,以至于这样的攻守凌厉不足,却激烈有余。
沐浴在剑光中的巫晋月正要再次飞离剑光中心,身后一声冷笑带着威慑的语气响起:“在干什么?”
那声音冷厉清醒,不含丝毫惊醒的困意。
这是上官玉辰的声音
声音在后,动作在前,训练有素的众剑光叠成数道直线,如一道道割裂空气的闪电将闻声动作微缓的巫晋月衣衫划破数道。
上官玉辰整袖一挥,披在身上的雪白软缎诡异地叠了几叠,在光影处如钢盾般化解了依然攻势激烈的剑锋,然那雪白的软缎也不出意外地被划成两段劈落在甲板上。
持剑众人看着被割裂的衣衫,惊惶回首,看向身后。
月光照上他的脸,那冰冷沉厉的脸色,那慑然的眼神,叫人不敢直视。
众人怔神之时,那目光突然便转向巫晋月。
“深更半夜不睡觉,又想作什么?”上官玉辰开口。
几乎在同一时刻,巫晋月眼底便恢复了平静,语气带了几分尊重:“惊扰族上了。”
“不必说得这般客气。”上官玉辰缓缓走近,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本王还没入睡,可本王的王妃却被惊醒了。”
巫晋月微微垂了垂眸,神色间微微一丝歉色。
“你们呢?”上官玉辰哼一声,看了一眼那一群望着他还提着剑的黑影。
站在最前方的一个黑影侧正身体,语气恭敬:“晋王武功绝顶,属下等佩服之至,于是……”
“他的大名,你们在柳蓝都如雷贯耳了?”上官玉辰瞥一眼巫晋月,“夜半三更结伙来证实传闻的?”
“我等亲眼所见……好多老百姓也惊怔于晋王的神功……”回话之人默了一会,接着语气慢慢似思索着道:“身如飘柳,扇如利辉,落叶飘零,转眼成粉,顾盼身姿,一派风流,属下等就盼着能亲自领教,听说晋王江湖出身,不拘小节,所以斗胆在这里相邀一战……”
“文采风流,武采惊艳,本王竟不知暗卫队里如此人才济济。”
随着声音落下,公仪无影从暗处走了出来。
霎时,剑光齐齐一落,持剑的众黑影全部单膝跪下:“战王殿下。”
上官玉辰迎过去,“影儿你怎么起身了?”
“如此动静,我能不起身来看看么?”公仪无影的视线从上官玉辰的面上转向巫晋月,“看不出晋王竟会答应与他们在这船上胡闹。”
巫晋月道:“虽然是夜深人静之时,但众好汉却是兴高采烈,巫某与他们同乘一船,自不想扫了他们的兴。”
“巫教主果然是不拘小节,面对挑战来者不拒。可你是柳蓝的客人,竟让你以寡敌众,处处忍让来满足他们的兴致。”公仪无影瞥一眼跪着的众身影,“以众敌寡不算,宸王都已经开口甚至出手阻止,攻击依然不止。本王看来,这应该不是挑战,而是寻衅。”
适才回话的黑影单膝跪地立马改为双膝而跪,赶紧道:“战王明鉴,属下等是在晋王亲口回应有多少人一起上之后才出击的。”
公仪无影“哦”了一声,语气微沉:“你可是在告诉本王,是晋王狂妄自大,你等结伙教训?”
“属下不敢。”那回话的声音微微一颤。
“不敢?”公仪无影话锋一转,抬手指向回话的人:“你们太子呢?”
那手指纤细,月下却如亮剑一般。
“太子殿下应该已经就寝了,不在这里……”那黑影头垂得极低。
“应该不是这么分析的……”上官玉辰一把握住公仪无影那抬着的手,“你我欲水路先行并未知会他人,无争竟会同行,而这同行的第一晚便已经热闹。他们一方愿打,还要一方愿挨。”巫晋月不会甘愿接受摆布,要么有后招,要么就是被无争捏中了什么。
他还待继续下想,手心处的感觉却像瞬间冻僵了他发散的思维。
“你的手怎么捂不热似的?惊冷刺骨。”在第一时间感觉到那手的温度时,他便暗暗握紧那手,却不料越紧越感觉到冰凉,这才让他惊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