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满满的眸子沉了下去,逐渐被一层灰色覆盖,逐渐地,梦菲的眼眸呈现出一种酸痛。四岁那年,父亲的血,娘亲的血。漫天绯红,心中某个地方塌陷了下去,她像是在回忆着遥远的事情,蛾眉轻蹙着,一时间,满面悲伤。缓缓地,她说道:“五岁,我躲在娘亲的寝殿外,眼睁睁地望着父皇赐毒酒喂娘亲喝下,娘说,愿从此不做帝王妃。娘亲是被父皇的宠妃陷害的……呵呵……”无奈凄凉地笑起来,梦菲的眼眶中氤氲着一层水雾:“父皇走了,他没有发现我小小的身影。我跑进寝殿,那一刻,我从娘的眼神中看到了对我父皇的绝望,我娘,她曾经也是父皇的宠妃,呵,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我恨我的父皇……九岁那年,我给父皇喂糕点的时候,指甲上的毒液最终让他毙命,呵呵,你知道么。九岁。九岁,我就杀了我父皇。”(这是杨紫烟的人生)
燕王眸色更加深沉,握住她青丝的手,力道渐渐地松开,没想到她有如此复杂的人生,也许只是她的片面之词,不可取信?
梦菲继而说来,仿佛此时她多么需要一个聆听者:“父皇的死,一直让我战战兢兢。我多怕他们会发现是我做的,直到皇兄登基,皇兄他疼我呵护我,其实他知道,是我杀了父皇……我多爱我的皇兄,他是疼我的,我的性格逐渐变得任性,变得骄纵,不仅因为我心中恐惧,更重要的是我经常梦见娘亲带血的脸,娘亲说不要喊她母妃,进宫是她一生的错……”
燕王一双英气的浓眉微微地蹙在一起,这是她唤自己母后娘亲的原因?似乎也不像信口开河……
飘梦菲望向燕王爷:“疼我的皇兄最后为巩固他的江山,送我来和亲,我该恨他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必须找一个人来恨,没有恨,我活不下去,而燕王爷,我的夫君,正是你给我活下去的勇气,是你逼着我恨你!”梦菲说到此处,眸中恨意乍现,锋利的像一柄刀。
燕王爷只是无动于衷地听着,完全的面无表情,只是在看到她锐利的目光后,脸上有丝动容。
“新婚夜,王爷你给我的屈辱我怎会忘记,呵呵,我是晋朝的长公主,我也有我的骄傲,我的自尊,而你——却把我的一切狠狠地踩在脚底,视若蝼蚁,我怎能不恨你,怎能不恨你……”梦菲喃喃地说着,缓缓地闭上了双眸,心中思忖着,他的面容已经开始动容,而她此时需要弱柳扶风地展现出一个作为女人的脆弱,想到娘亲和爹爹死掉的那日,梦菲的眼泪不惨虚假地流了出来,盈在长睫上,耀眼,并且刺眼……
燕王爷扯了扯嘴角:“接着说。”
梦菲睁开眼睛:“王爷还想妾身说什么呢,妾身虽然贵为公主,却痛恨生在帝王家,飘梦菲,是妾身自己取的名字,不知道王爷听完这些可还满意?”睫上的泪水落了下来……
这是不为人知的伤痛,挖开伤疤的痛楚,就像用一刀一刀地剜着血肉,那种撕心裂肺、深入骨髓的痛楚是常人无法体会的!
燕王爷沉思者,似在掂量着她话中有几分真假,那眼神,看起来不像是撒谎,莫非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扯住她青丝的手放了开来,他勾起嘴角说道:“你恨本王,本王何曾不恨你,杨紫烟……你的存在就是对本王的一种侮辱。”
梦菲素手拨弄着一片片漂浮在水面上的花瓣:“既然如此,王爷何以不杀掉梦菲……”
燕王冷哼一声:“死是解脱,活着才是痛苦的折磨,杨紫烟……你休想一死了之,本王要你生不如死,看着你痛!”
梦菲心中暗道,这燕王爷简直就是一个变态!
蓦然抬头,“从此我只叫飘梦菲,杨紫烟已经死了!”
燕王眯了眼,“本王不管你叫什么,在本王眼中,你是本王的玩物,还有,从此以后在本王面前你只能自称贱妾!!!”
“我叫飘梦菲!”并没有畏惧她的威严,而是骄傲地望着他。
燕王愠怒,“你——”
梦菲闭上眼,启唇道:“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反正王爷你也不过是一介莽夫。”
燕王目光掠过她白皙脖颈上的红印子,心顿时软了下来,他放下自己的手,眼瞳中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忽然他大笑起来:“飘梦菲,你想惹本王生气,本王偏不遂你愿!”
他叫她飘梦菲,便是准了她的意愿,望着他大笑的模样,有种错觉,为何沉稳的燕王变得如此孩子气?……
“请王爷回避,贱妾要更衣。”一字一字,冷冷地说道,自称贱妾,便是遂了他的愿,毕竟在燕王府还要呆上很长一段时间,撕破脸,到底是不成的。
燕王爷邪恶地勾起嘴角:“王妃莫要忘记,这雅轩可是本王的寝居,你在此沐浴,尚且未得到本王的许可,而今却给本王下逐客令?”女子隐隐透露出的傲气,和适可而止的态度,让他顿感兴趣,她是个聪明的女子,有自己骄傲的底线,而不是无知。而他燕王,从来没有搞不定的女人,他要让这个恨自己的女人臣服自己!
梦菲对他的莫名其妙的愤怒视若无睹,抬起腿跨出浴桶,双腿一软,梦菲伸手抓住木桶的边缘,却是抓了一个空,眼看着她就要摔倒,燕王的长臂一揽,箍住了她的腰,梦菲螓首微扬,一头青丝就这样垂荡在空中,燕王望着梦菲的容颜,喉结滚动了几下,梦菲有些心惊地想要推开他!
燕王却是一个打横将她抱起,直往床上而去。
梦菲咬牙:“放开贱妾!”
燕王爷笑得阴险:“你一直在勾引本王……”
“贱妾没有!”
三两步,燕王将她抛到床上。
梦菲浑身有些吃痛,她扯过衾被盖住了自己的身子。
燕王大掌一拍:“来人。”
顿时门被推开,走进来两名侍女。
“王爷有何吩咐?”
其中一名侍女低眉顺眼地问道。
“速速去换水,本王要更衣沐浴。”燕王的目光一直停住在梦菲的小脸上,不曾离开过。
“是,王爷,奴婢这就去办。”
说着,二人同时推出屋子。
燕王爷在床沿坐下来,他俯身下去,耳畔的青丝拂在梦菲的脸上,“即日起,你住在雅轩,与本王共处一室。”
梦菲直觉地反抗出来:“不——”
“你没有权利说不!”燕王冷了脸,站起了身。
侍女已经开始换水,水换好后,燕王对着床上的女子说道:“王妃,给本王更衣!”
梦菲瞪着燕王,他不是有侍女么,干嘛要为难自己?
“王妃,似乎忘了自己的本分!”燕王危险地眯起了眼睛,眸中寒光四射:“听说王妃有名丫鬟叫绣云……”
梦菲心中一紧,好一个卑鄙的燕王!攥了攥手掌,梦菲用衾被裹住自己的身子,爬下床去,站在他的身边,为他解着盘扣。
燕王洗澡去了。
梦菲只觉得坐如针毡,乌黑的发丝沁着水珠,滴滴落在衾被上,瞬间,隐形般消失,不留一点痕迹,滑滑的丝绸柔软地贴在身上,倒也舒适,只是她的衣裳尚且在那屏风边的杌凳上,望了望燕王,只见他闭着双眸十分享受地靠在浴桶的边缘上,发如墨垂从肩上散开,像绽放的墨莲。
冷峻的侧脸映着烛光倒显得几分柔和,梦菲抿抿唇,步下榻去,小心翼翼地踩着步伐往他这边而来。
“衣服,不准穿。”
鬼魅般的声音在空中冷冷的飘起,威严十足,霸气凛然地宣布着,亦是将张狂的个性发挥到极致。
梦菲脚步一顿,心中暗生恼怒,脚步却是停滞不前。
戏虐地勾起嘴角,并不睁开眼来:“王妃的身上,本王早已看遍,穿不穿,又有何异。”意思是不穿也罢,“更何况,不穿衣服,行事起来会方便许多。”
没想到他会说出如此下流无耻的话,梦菲扯了扯嘴角,却是终究没有发作,愠怒地转身,直往床榻而去。女人于他而言,只是发泄欲望的工具,此时的自己便也是这种命运,是呵,穿与不穿,有何区别,她是他的王妃,不是么?自嘲地勾起嘴角,觉得自己方才真是多此一举。
伴随着“哗啦”一声水声,燕王跨出浴桶,他扯过一旁白色的巾布,随意地擦拭着古铜色肌肤上沾染着的水珠,拔掉头上的玉簪,乌黑如墨的发便这样垂下来,窗户的风悄悄地钻进来,拂起他的发,使得他整个人更显得狂放不羁,深邃的五官,棱角分明,彰显着霸气。
梦菲望着他的容颜,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师傅的脸……
虽不及眼前人来得好看,却是她魂牵梦萦的人。
低垂着眼睫,以至于燕王根本想不到她在思索沉吟什么。
几乎是同一时间,梦菲和燕王同时感受到外面的风吹草动……
梦菲双手紧紧攥着衾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而燕王眉头微蹙起,才道:“王妃还不过来为本王更衣!”
梦菲抬眸,撞见深不可测的黑眸中,眼神有些茫然,一会阴,一会阳,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怎会如此刁钻古怪,暗叹之下,双手提
着衾被朝燕王走去,只是一瞬,便觉得窗户外一道鬼魅的人影翻入室内,甚至快得连梦菲都未发觉(当然是假的),那人便手持长剑直朝燕王刺来,快如风的招数隐含着凌厉的杀气…………
眉头更加紧锁,当那黑衣人掠过梦菲身边的时候,梦菲惊讶地张着唇,却是没有惊叫,眼看着他的长剑朝燕王刺去,临危不乱的燕王岿然不动地站在那里,嘴边浮现出一抹冷笑,就在梦菲以为燕王的胸膛几乎被那柄长剑刺中的时候,忽见燕王凌波微步,晃影般的身姿在屋内窜来窜去,如一阵风一般,一晃,便已看不到踪影。
黑衣人没料到燕王会来这一招,只占在原地乱了分寸,燕王站在他的身后,冷冷出声:“阁下三更半夜拜访,不知所为何事?”
黑衣人一惊,转身,就是一剑平送过去,那剑拂过燕王的耳畔,燕王双手张开,身子一个向后仰,躲过那一剑。
一只杌凳被黑衣人借力推向燕王,燕王手掌一劈,但见那杌凳在他的掌风下,四分五裂。
黑衣人见燕王难制,注意力便转到那站在屋中的女人身上,他身子一个凌空翻起,却是朝着梦菲而去的。
梦菲惊得后退一步,黑衣人眼眸一眯,长剑垂在梦菲的脖颈上,他挑衅地望着燕王,冷笑一声:“燕王爷,你若不想你的女人出事……”
只是他的条件还没说完,燕王便不耐烦地道:“一个女人而已,你若喜欢,送给你便是。”云淡风轻地说着,一脸的无所谓。
黑衣人轻笑着:“燕王如此大方么,好,那我便抱得美人去也!”说着,手一伸,将梦菲揽入怀中,梦菲瞪着燕王,嘴中却是愠怒地喊着:“放开我!”虽知道他是无情残酷的人,在这关头,他却将她生死置之度外,本不该有波澜的心却忽然凉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梦菲朝着那人手臂就是狠狠一咬,吃痛的黑衣人措手不及,当即放开她的手,一掌掴过去:“贱人!”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过后,梦菲柔弱的身子踉跄着,眼看就要倒下,燕王双足点地,跃到她的面前,扶住她的纤细柳腰,当她的脸面对着自己的时候,他看到的便是她脸上鲜红的五指红印和嘴边的血色烂漫,妖娆得像盛放的红梅一样……
黑衣人见机,便不再放弃任何的机会,剑长驱直入……
燕王看也不看那人,一掌过去,那手持长剑的黑衣人身子顿住,“砰”的一声后,只见他仰躺在地上。
梦菲瞧着那倒下的人,才知原来他早有胜算,却是故意将自己推给黑衣人,既然如此不屑她的性命,现在又何必假惺惺地用一双似是关心的眸子望着自己,恼怒地推开他,梦菲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王爷,果真是好狠的人呢。”
似是没看到她的悲伤,燕王无动于衷地勾起嘴角,眸光尽是凌厉:“王妃是在责怪本王么。”
梦菲笑得凄凉,不置可否。
“你有什么资格责怪本王。”燕王望着她冷淡、疏远的眼神,便忍不住用言语去羞辱或者讽刺她……
“王爷你太抬举贱妾了……呵呵……”梦菲的脸逐渐地苍白起来,映着那嘴边的血色,红白鲜明的对比,竟是刺着人眼。
梦菲朝着门外跑去,却因为迤逦在地的衾被,狠狠地往地上摔去,侧躺在地上的她,胳膊肘已然被擦破皮……
双手匍匐在地上,即使是疼痛,亦坚强的不流一滴眼泪。
燕王冷眼看着,没有上前扶她,正在此时,门外传来窸窣声,为首的正是墨寒,半跪在地,高声地道:“王爷,您和王妃没事吧?”
燕王走向屏风,扯过白袍披在身上:“进来,把刺客的尸体抬走。”
“是!”墨寒得令,紧接着,门被推开。
眼眸扫过地上的人,看到裹着衾被的女子,墨寒心中一抽,谁都知道,今夜,王妃在雅轩侍寝……
挥手让手下的人拖走刺客的尸体,墨寒再次半跪下来:“属下没能及时阻拦刺客,惊扰王爷和王妃,请王爷赐罪!”
燕王扫过墨寒,见他低垂着头。
燕王眼底燃着两簇愤怒的火焰,本不想责怪墨寒的,却是冷然地说道:“下去杖责三十。”
杖责是轻罪,墨寒只道:“多谢王爷开恩!”遂站起身来,微微一顿,始终是没再看梦菲一眼,匆匆离去,并且带上屋门。
燕王踱步都到梦菲的身边,蹲下身来:“他走了……是不是觉得心里很失落,嗯?”
梦菲却是不置可否。
他抓住她的胳膊:“你不是都想着他么,是不是啊!”
不懂他的怒气到底从何而来,梦菲咬牙切齿地道:“是又怎样!”
抓住梦菲胳膊的手,指节泛白,手背青筋突跳。
燕王爷咬牙切齿一字字地道:“本王现在就去杀了他!”
“哈哈!”梦菲笑着:“王爷你真是无知的可以,就不怕我是故意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么!”
燕王面覆寒霜,眸中寒意四射,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只是此时她说出来,却是对他的一种维护,这让他心中非常的不舒服,粗鲁地扯掉她的衾被,覆上她的身子,无情地掠夺着,“本王是你的夫,是你的天,你给本王记住,你若对那小子存有幻想,本王不让他死也让他做太监!!”
他伏在她身上,狠狠地宣泄着自己的怒火,一遍又一遍地蹂躏着她不堪负重的身子,浑身的肌肤因他的揉掐,逐渐地泛红。
“王爷,你在害怕什么?”梦菲可笑地望着他:“难道是在吃醋么?”
燕王闻言,冷哼一声:“你还不至于本王为你吃醋!”
梦菲笑着,眼神冰冷:“是啊,贱妾似乎忘记了呢,贱妾只是王爷的侍寝的工具。”
“你清楚是再好不过的!”燕王不置可否地说道。
“呵呵……贱妾只知道,畜生才会用这种卑劣的发泄方式……”
“你居然敢骂本王是畜牲!”燕王五官扭曲得变了形,狰狞而又可怕。
“贱妾说错了么?”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闭嘴,你给本王闭嘴!”燕王面上恼怒,攥紧了被子,却是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梦菲也不想在老虎身上拔须,便不再多言。
然而这一夜,他都没放她出雅轩。
一夜恩宠,传遍整个王府。王妃舞艺精湛,一舞入人心,不仅得到燕王的专宠,而且还入住雅轩,和燕王同寝而眠。夫妻同床共枕,想来是稀松平常之事,在王府传来,却是另一种反响,王府中,人尽皆知,燕王爷的雅轩从不曾留宿任何女子,而朝夕之间,王妃却是让王爷打破规矩
。
于是,众人便开始传论开来。
王妃在床上卖弄风骚,狐媚浪荡,才得以燕王的宠爱,更有人暗地骂梦菲是骚蹄子,言语犀利,更是不堪入耳。
这些散播谣言之人无非是嫉妒,眼红那被王爷百般羞辱、冷落讽刺、毁容的王妃一朝得宠。
流言蜚语肆意流窜之时,梦菲修容后的容颜被传得神乎其神。
“想必王爷见惯美女,想改改口味,反倒给了那丑陋王妃机会……”
“未必,听说,王妃修容后,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那美,恍若仙子,只因天上有。”
“哎,谁知是真是假,不过听说王妃在床上很淫荡……呵呵……想来,一个女子取悦王爷也只有用此手段。”
空闲下来的时候,总是有一些侍女喜欢乱嚼舌根,却不知危险逐渐逼近,反而兴致勃勃地揣摩着,乐此不彼。
燕王意兴阑珊地望着那些七嘴八舌议论的丫鬟,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只是面上肃冷的寒气,恍若地狱修罗,森冷无情。
“你们说王妃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后院那些个小主,只怕不会放过王妃呢。”
“也许王爷就是故意为之呢,是不想让王妃好过,王爷本就不满意这桩和亲——”
“大胆贱婢,尔等竟敢在此胡说八道!”燕王身边,一名身穿盔甲的侍卫听到她们说起王爷,便自作主张地吼起。
众女心惊肉跳,各个吓得花容失色,即使没看到那走来的燕王,却是一个个跪倒在地,头匍匐在地上,浑身犹如秋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求饶之声不绝于耳。
慢慢地靠近着那些侍女,燕王身上散发出的寒冷气息让人生畏。
犀利的眸子扫过三名丫鬟,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却是残忍,燕王掠过众女身边,就在她们松一口气的时候,燕王狠绝的声音一点点地传来:“这些贱婢冒犯王妃,出言不逊,拖下去拔舌,逐出王府。”云淡风轻的一番话语,却是让几名丫鬟吓得当场晕厥过去。
“王爷,奴婢再也不敢了,王爷开恩!”身后,有着求饶声,而燕王却是不曾回头。
既然下决定,便没有回旋的余地,若是要收回惩罚,那么他必不会开口。
他刚早朝回来,才回王府,便听到这些人信口开河,借王妃之名惩戒这些奴才,只怕以后不会再有人敢造谣生事了吧,而他也成功地将飘梦菲推到风口浪尖上。
掠过花园,燕王回到雅轩,并且吩咐下人今日在雅轩用膳。
昨夜,想必王妃已是筋疲力尽,而王爷竟宠她到如此地步,当真是体贴入微,旁人如此想着。
推开雅轩的门,徒步进去,随手将门给带上。
燕王走至床榻前,掀开罗帐,朦胧的搅纱帐内,只见女子容颜苍白如纸,一头青丝洋洋洒洒地落在白玉枕上,恍若盛开的墨莲,幽幽荷香,在空中萦绕,却是她身上的体香,让人不由得想到那洁白如雪的白色莲花,馨香,纯洁,并且诱惑。
薄薄的衾被遮住她脖颈下的身子,只露出一张小脸。
冷哼一声,将衾被放下,他俯身在她脸上喷着灼热的气息:“本王是毒蛇猛兽么,如此避之不及,不想见本王?”危险的气息,一丝丝地蔓延着。
呼出的气息,虽然温暖,然而空气中的温度,却是冰冷的吓人。
蛾眉微动,盖在眼皮上的密睫缓缓地掀开,而后那一双幽怨的眼眸便如此呈现在燕王的面前,“王爷和那些生禽猛兽又有何区别呢。”嘴角微勾,呵气如兰,足以迷乱人心,那双媚惑的双眸,摄人心魂,勾人心魄。
燕王闻言,不怒反笑,他俯身,咬破着她的红唇,直到血色烂漫,一点点地舔舐去那唇上的红色,抬起眸来,嘴边血渍尚存,微眯的眼眸犀利如刀,此时的他只如那嗜血的豹子……
拍拍她的脸:“本王不与王妃计较。”说着,在梦菲微讶的眼神中,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型却是给人形成一种压迫感,魁梧的如一颗劲松,岿然不动,只见他一个拍手:“来人,给王妃更衣。”
侍女服侍下,梦菲换上衣裳,白色长裙,腰间束玉带,娉婷柳腰,不盈一握。
长发如墨,颜如白玉,不施粉黛,却是一种超脱尘世的圣洁,仿佛她不属于这世间,飘渺的如一抹烟云,随时烟消云散。
衬着那一袭白衣,珠光宝气未免太过庸俗,自作主张的侍女将一根白丝带轻轻地绑住梦菲前面的头发,余留的青丝便瀑布般垂在胸前,正暗自得意着自己的杰作,却是传来燕王冷冷的声音:“大胆贱婢!”
侍女不明所以却在听到燕王的蕴含怒火的话语后,手中的月牙梳落在地上,转首望去,却见燕王眯着眼瞳,危险地望着自己,当即跪下去,道:“王爷恕罪,奴婢知错!”
“你可知自己犯的是什么错。”燕王大步走来,寒意流窜,那俊美的容颜覆着寒霜,冰冻三尺的阴冷。
侍女凝着眉,支支吾吾的却是想不出来。
燕王大手掠过梦菲的发,将那白丝带投掷在地上:“为人妻也,需绾发束髻!”
那侍女闻言,脸色苍白,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不断地磕着:“奴婢知错,求王爷开恩,奴婢知错……”
“拖下去杖责三十,逐出王府!”那削薄的唇,吐出来的便是残忍的话。
侍女拽着梦菲的长裙:“王妃娘娘,求求您救救奴婢,王妃娘娘……”三十大板后,焉还有命在,侍女模样凄楚,泪水滚滚地望着梦菲。
女子蛾眉微蹙,抬眸望着燕王,却见他冷着脸,看不出到底是何表情。
再看看那是女,不过十三四岁,也怪可怜的。
微微一叹,掀唇道:“王爷,她年纪尚犹,不如看在贱妾的份上,饶过她这次……”自己心里也是没底的,他是何等骄傲之人,说出去的话,
便如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而且自己说话也没什么分量,在他眼中,她只是侍寝工具!
只是想争取什么,许是不想看一条生命就这样在面前消逝吧。梦菲,你何以变得如此妇人之仁?
燕王转首,一双眸子,深不见底的黑色,他抿唇微微一笑:“既是王妃的意思,那本王暂且饶过她这次!”望着梦菲的眼眸却是溢满着令人心颤的温柔,面如冠玉的容颜上笑意温和,丰神俊朗,如沐春风。
黑色蟠龙朝服,紫玉王冠束发,是怎样的一种意气风发、潇洒俊朗。
挺拔的身子,尽显沉稳,成熟魅力。
如此翩翩男子,恍若谪仙,贵为王爷,虽不是九五之尊,却是皇上巴结之人,集权势,富贵一身的他,高高在上,宛若神祗,此时,也只有梦菲才不会心动吧。
嘴角微勾,眼神中全然没有任何的感激,珠玉落盘的声音煞是清脆动人:“贱妾多谢王爷。”
“王妃身边只有一名丫鬟,不如让这贱婢去伺候王妃,可好?”一句话,隐隐透露着他的殷勤……
“多谢王爷。”梦菲低眉顺眼地说道,心中却是一番思量。
挥手让侍女退下:“王妃,用膳吧!”
梦菲点点头,浑身酸痛,双腿无力,才起身,便觉得脚底浮虚。
燕王长臂一揽,将梦菲懒腰抱起,梦菲有丝错乱,怔怔地望着燕王。
燕王嘴边噙着笑意,他俯身亲啄着她的唇瓣,遂而离开:“王妃的味道真好,本王甚是喜欢!”
心中狐疑,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对他的虚伪的“喜欢”,梦菲不置一词,唇上带着他霸道的味道,湿润的感觉让她极其反感。
燕王却低声笑着,也不恼怒,将飘梦菲放到杌凳上,自己跟着在她身边坐下来,如同第一次用早膳的时候一样,他替自己夹菜,盛汤。
昨夜的折腾,让梦菲体力尽失,倒也不再抵触,予己予求的吃着。
燕王满意地看着,眸光闪烁不定,却是看不出到底是何神情。
席间,侍卫来报,说是雁樱紫不肯用早膳,要见林骁大将军。
早料到会如此,就在燕王决定亲自去八公主寝居的时候,看到一袭青色长衫的林骁从阳光中走来。
一袭青衫,淡雅朴素,却是遮盖不住铮铮男子的顶天立地的英雄气概,只是此时他刚毅的容颜呈现着一种柔和,儒雅温尔。身姿俊朗不凡,黑发尽数束起。
“林骁,你来得正好!”燕王朗朗而笑:“八妹正在闹着脾气呢!”
林骁嘴角微扯:“将军府中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妥善,便过来看看八公主。”亚东每亡。
燕王点点头,朝着桌上的梦菲说道:“王妃,一起去罢!”
微微一愣,明知是无拒绝的余地,只得点点头。
身上不适,燕王倒也允许她走得缓慢。额上渗出一层密汗,可以瞧出她的隐忍。
饶是她是习武之身,也是经不起他昨晚的折腾。
梦菲有些力不从心,燕王和林骁却是侃侃而谈。
一路上,桂花飘香,萦绕鼻尖。
“王妃,你没事吧?”绣云抬手扶住梦菲的手臂。
梦菲轻轻地摇头,一个咬牙:“没事!”加速着步伐,想要追上他们。
似是感觉到她的缓慢……
林骁的步伐竟不自觉地慢下来,而燕王是配合着林骁的脚步的。
这无意的举动,只怕早已落入有心人的眼中罢。
“昨夜王府刺客来袭,是怎么一回事?”林骁问道。
燕王微眯着眼瞳:“那刺客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能掩众人耳目,杀到本王的雅轩。”
林骁心中一凛:“可有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燕王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光,他微微一扯嘴角:“朝堂之上乃是分成两派,太多图谋不轨的人,只怕这名刺客也是不简单的人所派。”
林骁眉角微微抽了一下:“莫不是……”
燕王只是点点头,到底是多年的兄弟,只是一句话,便可以点透一切。
“痕天,你还是需多加小心。”林骁谨慎地说道,脸上的关心溢于言表。
燕王点点头,停住脚步,往后面望去,只见梦菲一步一步走得极其小心,燕王眉头一蹙,想来是体力不支。
对着林骁说道:“你先过去,我稍后过来。”
林骁望着梦菲的眼神流露几许复杂,只是很快便销声匿迹,一个点头,大步离开了去。
燕王走至梦菲的身边,身上笼罩着他的阴影,梦菲抬眸,撞进一双温柔似水的眸中,他朝着她伸出一只手,稍微犹豫了一会儿,梦菲将手搭在
他的手臂上,配合着他刻意走慢的脚步,迎合着他走着。
男才女貌,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在走回廊中,清风抚过,和谐入眼。
天地悠悠,情深几许,是真是假,只怕无人猜透。
燕王走得极其缓慢,清风送来他身上的檀香,梦菲皱皱眉头,即使是有肌肤之亲,却仍然不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师傅,你要徒儿用真心去爱燕王,却忘记,你叫徒儿“舞倾”(无情)么,一个无情的人要如何交付自己的真心,一个早已心有所属的人,又
如何能移情别恋。冰冷的表面,却潜藏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一颗无人认领的心,思及此,梦菲心中针扎似地痛着。
见她低垂着螓首望着白色靴子,燕王不禁问道。
“在想你的旧情人?”
一句话,却是让梦菲心惊肉跳,然而她懂得喜怒不形于色,望着他的时候,眸中一片澄澈,没有逃避,却是坚定:“贱妾是为他才妥协皇兄。
”他去调查过自己?真不是一般的可怕!
燕王眸子冷了下去,不悦地沉声道:“你就不怕本王怪罪。”
“若是欺骗王爷,王爷又会觉得梦菲虚伪吧。”将其中关系挑得一清二白,果真是冰雪聪明的女子呢。
淡笑浮上嘴角:“他只是你的过去,而本王才是你的现在和将来,你的一切,命运或者尊严,都是由本王主宰,你可明白。”
梦菲低垂着眼睑,长睫宛如蝶翼,亦柔亦刚,才能拿捏到好处,“贱妾明白。”
“好,很好。”似乎非常满足她的乖顺,会让自己有征服感,握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梦菲晕头转向地跌向他的怀里,正在惊诧中,一个绵绵的吻,便落在唇瓣,不是浅尝即止,而是霸道地掠夺。
梦菲呼吸有些窒息,双手无力地抵挡在他的胸膛前。一头黑发就这样垂在腰际,沾染上青石道边的红色小花。
林骁扶着雁樱紫走到回廊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雁樱紫满面通红,羞赧不已,她捂着双眸,娇嗔地道:“三哥真是视若无人,居然……哎哎哎,羞死了!”
面无波澜地看着相拥而吻的二人,林骁只觉得胸腔内有股涩然在蔓延、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