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舰在快速集结,不过眨眼之间,他们就被彻底包围在无数插着“晏”字旗帜的军舰内,垄断了他们所有的退路和支援,兵临城下。
霸王亥下四面楚歌,而今大晏战鼓磊磊,也让他们感受到了霸王当年的处境。
井上十三扣紧拳头,不得不佩沈樾舟的能耐。
现在所有能上战场指挥军舰的将领,左右掌令,现在一个重伤一个当场叛变。贾敬安的伤比井上十三更重,沈樾舟的快弩几乎是没有留任何情面,郎中跪在地上只敢磕头求饶,根本就不敢医治。
而首领,现在生死一线。
短短一个时辰,就将倭寇里能独立作战的将领全部另其丧失作战能力,让他们陷入被动。
战鼓声嗡嗡,震耳欲聋,远洋军舰一步步朝着他们靠近。
没有时间了。
井上十三当机立断,竟直接拔出了插在自己胸口的箭,随便用布匹绑在胸口,穿好甲盔,头盔,提着刀推开人群上前谈判。
“西戎问心,放了首领,我给你们一条活路。”
“不!”
孙恒突然一激,挣扎着摆动着身子,欲要将脑袋扎进遏在他喉间的尖刀上!
但西戎问心比他更眼疾手快,迅速将匕首调转了一圈,用胳膊扼住他的脖子。
“想死,没这么容易。”
孙恒挣扎得更加激烈。
不!他必须死!
他不能成为他们的掣肘,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因自己毫无反击!
即便会输,他也要流血千里,也要让大晏的海军生灵涂炭,跟他们同归于尽!
“杀了我!”
“杀了我!”
孙恒瞪着井上十三,用东瀛话一遍又一遍,一声又一声,嘶喊,呵斥,激动。
“井上!杀了我!”
“快啊!”
杀了他!
井上十三瞳孔骤缩,面色大变。
“首领,我不会放弃你,你一手提拔井上,是我的恩人,若不是你,我早就被打死在幕府内……”
他不是西戎问心,生来天潢贵胄,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仆人侍从,若非孙恒,他根本就不可能走到今日。
要他杀了自己的首领,他做不到。
西戎问心瞥了他一眼,扫着船下的即将突击上来的人群,眼神冰冷,“叙旧的时间结束了。”
沈樾舟争取的一个时辰,这最危险的一个时辰,已经结束了。
轰隆隆!
冲锋的号角彻响,顿时火光连天!
振臂高呼赫然响动,船舰上顿时传出一片金戈交错之声!
倭寇们因为孙恒被绑,不敢上前主动出击,只能以身抵挡,沦为刀下亡魂。
不能再拖延了!
孙恒一死,他们便可反戈一击,将劣势彻底变为优势。
但直到现在,井上十三还在犹豫不决,他看着孙恒被扼住咽喉,脸色涨得青紫,一时僵直在原地。
一定还有办法!
一定还有希望解救首领!
井上十三心头剧震,看着孙恒被扼住咽喉,脸色涨得青紫,就要窒息而亡。
不!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孙恒死在自己面前。
“西戎问心!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放开他!”
西戎问心眼神狠戾,手臂陡然用力。
“我要你给的东西?我要你们的命!”
“嗖——”
突地,一枚冷箭朝着西戎问心的面门刺来,他下意识用短刃格挡。
而也就在这一刻,另一只冷箭却突然从人群里窜出,竟狠狠插入了孙恒的心口!
心脏被箭矢贯穿,他没有任何挣扎地咽了气。
“首领!”
“首领!”
“首领!”
“西戎问心!”
箭矢尖锐,同时也刺穿了西戎问心的肩胛骨!
宋榆担忧地朝他望去,他只是摇头,将孙恒的尸身摔在地上,与沈樾舟互相示意,眼神似乎并不意外。
沈樾舟垂眸看向倒在地面上的人,目光又转向隐藏在人群之后的男人——
是贾敬安。
无毒不丈夫。
人咽了气,就是死物,他卸了力仰躺在地面上,双眼保持着临死之前的圆瞪,有几分不甘心,更有几分怅然。
从幕府的私生子,成为东南海上霸主,他此生也算是几经坎坷,最后没死在绑架他的人手中,却死在自己人手中。
死在了野心即将实现的前一夜。
宋榆只想说,造化弄人。
无数东瀛将士跪在地上,乱成一团,武器哐当落下,痛哭流涕。
他们的首领死了!
他们的希望没了!
现在要怎么办?
井上十三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
如果不是他轻敌,让宋榆落入西戎问心手中;如果不是他贪生怕死,没有全力以赴阻拦西戎问心;如果不是他非要和西戎问心杠上,给了他领兵的机会……也不会导致首领现在死在他面前。
贾敬安捂着胸口,重重咳嗽着,很明显刚才的那一箭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强弩之末,锁视着井上十三,恨铁不成钢,“磨蹭什么!全军听令!给我拿下他们!”
是!
他不能去怪罪贾敬安,杀首领不是上策,也是中上之策,唯有现在,他们才在没有钳制,让他们血债血还。
“兄弟们!为首领报仇!杀了他们!”
“杀!”
一声声震吓直入云霄,没有了掣肘倭寇化悲愤为力量,快速集合围聚在他们周围。
往后退是大海啊!
宋榆不知是被疼得,还是被吓的,浑身都在冒冷汗。
头顶倏而传来温和的声音,他的手放在宋榆的手背上,歪头打量了她紧张的脸,“不用怕。”
有什么东西,似乎不太一样了。
看着杀气腾腾的人群,刀光剑影,沈樾舟甚至有心情哄着她,“没让你亲手杀孙恒,但我可让你亲手宰了贾敬安。”
“……”
谁家哄女人是让她杀人?
虽然宋榆是真的很想将贾敬安给碎尸万段!
“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不离开这里,我们的死期也快……”
“啊!”
“轰隆——”
是火炮!
密集的箭矢突然从他们身后涌现,霎时地面震动,杀声满天,穿着倭寇衣裳的将士瞬间撕破了外伤,露出金色甲胄穿破重围,拔剑而出!
宋榆彻底傻了眼,在两个男人身上来回扫视。
难怪!
难怪沈樾舟敢单刀赴会!
因为今夜除了擒贼擒王,还有一计,是瞒天过海。
沈樾舟的确是单刀赴会,只身一人就上了船,可他不是。
他熟知孙恒的军事布置,对巡逻人员的任务了如指掌。上船的同时,就安插人四面八方开始潜入这艘主舰艇。
等的,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