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的脑子霎时一片“嗡”声,白眼一翻,就要倒下去。
见了鬼了,真的是见了鬼了!
她究竟是没有死,还是变成了鬼重新活了过来!
“你是沈月轸?”
明知不可能,但突如而来的恐惧却将她团团包围,已经去世的人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还是一个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
景徽死死地盯着这一张尚显稚嫩的脸,怀疑、审视、血液逆流。
“公主觉得呢?”
宋榆其实很是期待她们看见自己的表情,也很期待这群人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胡氏是惊吓、景徽是震惊、而蒋佩慈……则是疑窦丛生。
景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脑子一片空白。
“公主……”
夏夏快步上前,扶着她,盯着宋榆的眼神同样惊愕,“殿下,人死怎会复生,她不可能是……”
随即,覆在耳边,小声道:“当年……您可是亲眼看见她入殓……”
是啊,一个已经入殓入土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活回来,这女人或许……只是因为有几分相似而已,才被他留在身边……
一个替身而已。
这样想着,内心的恐惧顿时消散了不少,她折拢衣袖,凤眼微眯,撑起了长公主的架势。
“今日你无论是谁,在沈家探听消息,也是居心叵测……”
不管她听到了什么,也不管她究竟有什么用意,究竟是从土里爬出来要索命,还是想要拉人下水,她都容不得她。
“本宫眼里,容不得装神弄鬼的人。”
“哦。”
宋榆笑得合不拢嘴。
“公主容不容得下,关我什么事?”
她眸子冰冷一片,嘴上不饶人。
“难道公主容不下的人,就要被灭口吗?”
就因为她是公主,所以便可轻易地践踏别人的生命,就能肆意妄为,恩将仇报?
景徽咬破了唇角——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本宫弄死你,比碾死一只蚂蚁都简单。”
她分明是已经知道了!
胡氏上气不接下气,瞧着就是被吓得半死的模样,也肯定是在刚才与小胡氏谈论起了她。
当年的事情既然是绝密,她今日擅自谈论,就已经是背叛了承诺。
这女人就不能再留。
景徽敛眸,沉声道:“把她拿下,处以绞刑,快去办!”
小胡氏已经被吓得傻站在了原地,她看了看宋榆又瞥了瞥非要置宋榆于死地的公主,震脸色一变再变,回头看了看胡氏,突然上前,挡在了宋榆前面。
“殿下且慢!”
小胡氏也是骑虎难下,一方是开罪公主,一方则是自己的命。
“她来自乡野,不识大体,孩子心性玩闹而已。且在沈家,自然要由沈家决断,公主岂能越主人家的头上私自处置?”
“顶撞本宫,就是大罪!”
景徽唇角紧抿,沈樾舟就在冀北,他与这女人关系匪浅,就凭当夜两人戏弄她,就罪不容诛!
她还当他清心寡欲,不近女色,江浙与那医女亲切也只是谣言,却不知道人家早就瓜田李下,暗通款取。
那日,她真的以为沈樾舟是为自己而来!
可今日见宋榆才明白,当时的自己有多么可笑,她甚至抛弃公主之身自荐枕席,将浑身的刺拔得一干二净,赤身裸体的去盼望他的半分怜爱。
旧账新恨,她容得下,就不是赵乘徽!
“还不快去!难道要本宫亲自动手!”
怒火上来,她也管不着要是真的杀了宋榆会有怎样的后果。
因为即便是当年亲手设计让沈月轸命丧西天,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
一国公主,金枝玉叶,如果沈樾舟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动她,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你愣着干什么!去啊!”
可无论她如何下令,这些人就像变成了聋子,一动不动,夏夏直接跪在地上,请求殿下三思。
“三思?”
但气头上的景徽怎肯下台阶,她只恨不得一鼓作气,处死这个隐患!
“好好好!”
“那就别怪本宫调派禁军。”
她转身,支身跨出门槛,朝前院走去——
“钱统领,有人顶撞忤逆本宫,出言不逊,其罪当诛,你……”
突地,一道银光刺眼照来,紧接着,一群披甲持锐的绯色破开禁军警戒,踏着整齐的步伐朝她走来——
有人在耳边称呼。
“都督大人!”
也有人像是闯了鬼,喊着“大公子?”
沈家的奴仆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道身影,忍不住呼出声,似喜,又似惊。
“是大公子!”
“大公子回来了!”
“快去通知老爷!”
“大哥儿?”
一串串,一连连,此起彼伏。
沈樾舟顺着她来时的地方望过去,目光微沉,寸寸生寒。
他越过她,空气一般忽视,径直从她身侧走过,而禁军就是想要护主,却还是骇于他的威仪,不敢擅动。
他的目标很明确。
“沈樾舟!你站住!”
被他如此忽视,景徽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又唤了一声,“你给本宫站住!”
可无论她如何施压,软硬兼施,那身影始终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心口像是被搅碎,眼泪咕噜咕噜就滑下来。
他从来都没有因为她而停顿过半分,更没有在她身上残留过多余的目光,她的坚持和执念在他看来就是一场笑话。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让人救她,让人将她从冷宫中带出来,何必出现在她生命里?
打小,她什么都没有,母妃低贱,她与兄长不受人待见,没过几年,他又被挑选成为质子,远赴西戎。那年冬日,她真的以为自己快要被冻死了。
她命大,没有被冻死。而之后,日子也一点点好过起来,时常也会有一位漂亮到仙女似的姐姐来看望她,照顾她。
那人就是沈月轸。
而让她做这一切的,正是沈樾舟。
……
“大哥儿?”
胡氏身边的嬷嬷惊呼一声,嘴张开,眼珠子滚圆。胡氏“惊坐起”,又喜又惊地盯着他。
一步,一寸,沈樾舟穿过人群,慢慢跨进,感受到胡氏殷切的目光,他眸子暗了暗,拱手行礼,“母亲。”
随后,全部的目光都聚在了一个人身上。
“樾哥儿……”
胡氏低低呜咽,想上前,却畏惧他现在的地位,只能站在一边,一瞬不瞬地盯着。
而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曾变过。
“走吧。”
这句话对谁说的,不言而喻。小胡氏在两人身上打转,一时间只觉得后怕,那日她如此对待宋榆,沈樾舟会不会记恨?
还有,她接近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轰——”
小胡氏突然回过味道来,脑壳里闷呼呼。
为了什么?
是为了借她的手寻到那瓶毒药的踪迹,更是为了趁机让她跟姐姐开口,询问药的主人,再顺藤摸瓜,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