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靖接到圣旨,令自己速回长安,只得与王长谐做了交割,赶往长安。
长安城里,皇宫太极殿内,李渊正在召见刚回到京师的李靖。由于并非正式朝会,故此只有裴寂等几位重臣在座。李靖见到李渊,首先请罪:“臣辅秦王至泾州,不能为国家破敌立功以慰圣心,反遭败绩,臣实罪在不赦。唯请陛下治臣之罪。”
李渊道:“此皆刘文静、殷开山之罪也,与二郎、爱卿无干。朕知爱卿此番出征,颇树勋劳,本当厚加封赏,无奈高墌之战,我军败绩,若于此时加封爱卿,恐难服众心。爱卿且辅二郎整军练兵,待日后再建奇勋,朕自当委以重任。”
李靖忙道:“臣谢陛下不罪之恩!”
李渊又问李靖:“今我军新败,关中骚然,薛举必乘胜入寇。不知爱卿有何良策?”
李靖道:“高墌之战后,臣已做好善后。然则目下虽无近忧,陛下当谋远虑。依臣之计,当西结河西,北和突厥。河西李轨,常惧薛举之侵,陛下若遣使与之联合,李轨必喜而从命。李轨既附于我,则薛举有西顾之忧,必难以全力入侵关中。突厥御中原之策,助强而抑弱,坐观群雄虎争耳。高墌战罢,我弱而秦强矣。陛下可遣使多带财帛赠始毕,且请其出兵击薛举,始毕必以我势弱胆怯。且在泾州时,始毕与薛举已互生猜忌之心,故其虽不出兵击西秦,亦必不肯出兵助薛举。如此,则薛举其耐我何!”
李渊闻言,连连点头。又与李靖讨论了一些其他大事,便令他退下去见世民。待众人散去后,李渊转向裴寂,意味深长地讲道:“天下大势,尽在李药师掌握矣!”
裴寂会意道:“此所以……陛下不可不虑也。”
自李靖归附以来,裴寂便一直对他心存猜忌。其实,调李靖回京师就是裴寂的主意。让李靖助李世民整军练兵倒也不假,但更重要的还是对李靖不放心。要知道,先后从高墌撤至豳州的军队大约四万左右人,除去一部分随胡演与张长逊到宁州和五原之外,仍不下三万,豳州原有军队也在一万左右。到了豳州,李靖新招募了一批新兵。三者合计,共有四五万人。这样一支军队交于李靖之手,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故此裴寂才劝李渊速将李靖召回京师。
听到裴寂之言,李渊沉默了好一阵,才长叹一声:“难啊!”
裴寂会意,又沉吟片刻道:“依臣之意,不可让李靖久在秦王府任职,以免……”
话到此处,裴寂欲言又止。李渊自然明白他话中深意,不由得连连点头道:“裴监所言是也。”
话到此处,李渊忽然调转话题道:“李药师之计,颇合我意。只是派何人前往河西与突厥为好,裴监可有人选?”
裴寂略一思索,便道:“臣保举一人,可出使河西。”
李渊问道:“不知是何人?”
裴寂道:“臣府中僚佐安兴贵机智有胆识,且世居河西,其家在胡人中颇着威信,其弟安修仁今为李轨心腹,颇得李轨器重。令其出使河西,必能使李轨来附。”
李渊连连称赞道:“甚好!至于出使突厥,二郎府中贤才极多,何不就让他选人前往。”
裴寂道:“陛下圣明。”
却说李靖离了太极殿,便直奔秦王府来见李世民。此时,李世民已经痊愈,得知李靖回到秦王府,便与房玄龄、长孙无忌等来到府门前迎接。见到李靖,世民抢到马前,几乎是将李靖扶下马来,便道:“先生一路辛苦。”
李靖见世民步履矫健,便问道:“殿下可痊愈了?”
世民道:“恢复如初。”
李靖便要下拜,世民连忙扶助,道:“先生休要多礼,且到府中再叙。”
来到府中,众人依礼相见后,李靖将李渊召见自己时二人所言告知了世民,并将“西结河西,北和突厥”的策略对世民做出更为详尽的解释。世民不由得赞叹道:“先生果然是妙算无遗。联合李轨,料也不难。只是若欲说服始毕,却必需一胆识过人、能言善辩之士才好!”
却见房玄龄道:“如蒙殿下不弃,玄龄倒愿意前往。”
李靖便道:“此事非玄龄不可。”
世民便道:“既如此,就请玄龄一行。只是伐交之策虽然重要,但我与薛举终需一战以决雌雄。还需先生不辞辛劳,助世民训练三军,再振士气,以破西秦。”
李靖道:“此乃臣分内之事,敢不效犬马之劳!”
众人又商议了一番。最后世民对李靖道:“我军新败,士气低落,大郎今晚要设宴款待众人,为众人鼓舞斗志。先生且回府中见过家人,然后前去赴宴。”
于是,李靖便辞别世民,随后众人也各自离开了秦王府。到了晚上,李靖等随世民一同来到东宫赴宴,到场的都是从高墌归来的将领。酒宴开始时,李建成首先举杯对众人道:“今日之宴,一则为贤弟世民大病初愈贺喜,二则为药师先生接风洗尘,三则为刘、殷二将军及高墌归来的众将士压惊。胜败乃兵家常事,望各位将军不要因一战之败而气馁。”又转向刘文静与殷开山,“二位将军虽被免职除名,但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父皇绝不会断了两位将军立功复职之路。各位将军,我们与薛举的战争才刚刚开始,高墌之败,纯系偶然。还望各位鼓足斗志,整军练兵,他日再与薛举决战时,一鼓作气,除灭西秦,以报父皇之厚爱。我等且满饮此杯!”
说罢,先一饮而尽。世民与众将齐声向建成道:“谢太子殿下!”也随着干了杯。随后,又是一阵沉默。一种战败之后沮丧气氛笼罩着每个人的心,尤其是刘文静和殷开山,更是一脸愧悔之色。回到长安后,李渊因念二人都是太原举义的元从功臣,故此免了他们一死,只是撤销了他们的一切爵位和官职。其实二人已无资格参加今天的宴会,但李建成为了安慰二人,特地将他们请来赴宴。
李世民见此情景,便开口道:“世民以为,薛举实不足惧。扶风之战,足以为证。高墌之战虽败,实乃世民命中该有此一劫。非战之过也。”
李建成也道:“只要我等鼓足士气,下次决战,必能大破薛举。”
在二人的鼓舞之下,众将脸上开始有了笑意,宴席上渐渐活跃起来。酒至半酣,李建成又对段志玄道:“此次二郎得以脱险,多亏将军舍命相护。我闻听将军与药师先生相见时,几成血人。不知将军此战身上又添了几许新伤。”
说罢,亲自为志玄解衣察看,细细数来,发现仅新添大小伤疤即有三十六处。建成便按每块伤疤十匹绢帛的标准,赏了志玄绢帛三百六十匹。又出绢帛五百匹,以赏李靖退突厥、刘武周及救世民与之功。并对李靖道:“此乃父皇旨意也。”随后又赏了在座每位将领战袍一领,以资鼓励。宴罢之时,已是深夜,众将尽欢而散,笼罩在他们心中失败阴影几乎一扫而空。
突厥汗庭,可汗牙帐内,始毕与史蜀胡悉、阿史德贺鲁等汗庭大酋都在场,他们是准备会见唐朝派来的使者。
从泾州归来后,得知了夜袭粮草营竟然是李靖精心安排的离间计,这让自视甚高的始毕和史蜀胡悉在愧悔和恼怒之余,也增添了几分惧意。李靖的圈套竟然设计得如此天衣无缝,这不得不让他们感到恐怖。始毕不由得长叹道:“李靖不除,必为我汗国大患。”
史蜀胡悉也道:“必设法除之。”
正当他们绞尽脑汁考虑如何修复与西秦的关系以便帮助薛举对抗唐军之际,却又从高墌传来了消息:薛举大破唐军。史蜀胡悉便对始毕道:“薛举既胜而骄,必有轻我之心。大可汗此时派人与之谈判,薛举必不肯俯就于我。且其既足以对抗唐朝,我何必劳师耗财以助之!我料薛举必乘胜侵关中,唐朝亦必倾力御西秦。大可汗不可坐视,当令梁师都、刘武周各率人马与我共同伐唐,使之首尾不能兼顾,我必有所获。”
可正在始毕调兵遣将,单等薛举大军与唐朝开战便大举进犯唐境之际,房玄龄却来到了阴山突厥汗庭。对于来自中原的使者,突厥人一向来者不拒,因为他们绝不会空着手前来,不管是否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献上来的财帛珍宝,突厥人都会照单笑纳。所以,始毕并不会拒绝房玄龄。
不一时,只见一位突厥侍者引着房玄龄进入牙帐。房玄龄依礼见过了始毕与众酋长后,始毕便开口问道:“大使为何而来?”
玄龄道:“玄龄奉我大唐皇帝之命,特来拜见大可汗,并献上绢帛五万匹,美女四人。”
始毕不露声色道:“收下!”
史蜀胡悉却一脸轻蔑道:“大使来此,可是想求大可汗出兵助李渊灭西秦?”
却见房玄龄道:“我大唐皇帝有心与大可汗共灭西秦不假,只是谈不上求字。”
众酋闻言,顿时大为不满,纷纷道:“唐使无礼!”
“这厮好不猖狂!”
“把他押下去砍了!”
始毕也变得面沉似水道:“尔何出此言?”
只见房玄龄傲然扫视群酋,又转向始毕,从容道:“玄龄此来,非只为我大唐,亦为突厥汗国也。”
一旁的史蜀胡悉冷笑道:“此话怎讲?”
玄龄道:“薛举父子毒如蛇蝎,猛如虎狼,放眼中原群雄,唯我主唐皇堪与之抗衡。今高墌之战,又破我军,彼必乘胜入寇关中,倘令其得逞,西秦势强而不可复制矣。薛举父子素与大可汗仇怨颇深,我闻其前者势穷前来请兵,尚且执意不肯向大可汗称臣,他日若得志,必与贵国为敌矣!”
阿史德贺鲁闻言,仰天大笑:“我突厥汗国兵强马壮,大可汗善战无敌,岂惧区区一薛举乎!”
玄龄微微一笑:“大叶护所言极是!只是那薛举亦非平庸之辈,一旦两国兵戎相见,薛举虽非大可汗敌手,只怕也难免两败俱伤。今大可汗雄视天下,中原群雄莫不来附,然则刘武周、梁师都等岂皆良善之辈?其所以俯首称臣于大可汗者,因贵国兵强马壮耳。一旦贵国与薛举争锋而势衰,此辈必举戈相向,负恩反噬矣!”
史蜀胡悉冷笑道:“薛举父子固然毒辣,难道李渊便独爱我汗国乎!当初他镇守太原,亦曾屡屡抗拒我国兵锋。且李世民曾杀我迭力失、阿力谷,此仇未报,我岂可反助李渊灭薛举。”
玄龄道:“当初之事,乃两国交兵,各为其主。且刀枪无眼,难保有所杀伤。然则我大唐皇帝,素慕大可汗英名,对贵国常怀友善之心。黄草岭之战,郁射设已在我军重重包围之中,若非我皇帝对贵国心存善念,当时贵军将士几人能安全归国,实未可知也。太原义旗初举,我皇帝即遣刘文静出使贵国,以输诚意,相与盟好,未尝丝毫违背,此足见我大唐诚意矣。倒是贵国受薛举老贼蛊惑,率大军直至泾州城下。此贵国有负于我大唐,非大唐有负于贵国也。反观薛举父子,大可汗亲率大军助其作战,他们却全无敬畏之意,反无端妄加猜疑。此岂可与我大唐同日而语哉!”
玄龄此言一出,众酋不禁一时语塞,这时,却见极失特勒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态道:“李世民素称英雄,今遇薛氏父子,何以便大败亏输,险些丧命。着实亏负了英雄之名。”
玄龄闻言,不由得厉声道:“特勒久经阵战,岂不知胜败兵家常事。前日扶风之战,薛氏父子被我秦王杀得闻风丧胆。此番高墌之战,我秦王病重,故使薛举侥天之幸,获此胜耳。”
史蜀胡悉闻言又道:“依你之见,则秦之破唐,乃天意也。天意难违,我大可汗岂可逆天而动,助唐灭秦!”
玄龄道:“天心难测。前者大可汗所以助薛举,因秦弱而唐强也。高墌之败,使唐弱而秦强,焉知非上天欲突厥与大唐和好乎!”
群酋闻言,顿时一阵沉默。房玄龄这一番话虽似乎只是外交辞令,但其实内中颇有玄机。要知道,突厥人对上天的崇信远比中原人更为虔诚。从泾州归国后,始毕与史蜀胡悉一直都在关注着唐秦之战,他们知道高墌之战前李世民得了重病,也知道天雨染黑一丈雪之事,此刻再将此与房玄龄一番高论联系起来,不禁觉得这话不无道理,而这就必然对他们的心理产生重大影响。过了好一阵,还是始毕先开口道:“李渊若灭西秦,得天下,能永远对我突厥称臣纳贡乎!”
玄龄道:“玄龄此来,只为双方共破西秦之事,至于其他,非玄龄所知也。”
始毕微微点头,房玄龄的回答,虽然不能令他满意,但内中却透着真诚,这反倒减轻了始毕内心的顾虑。于是始毕便道:“且让使者退下歇息。”
待玄龄离开牙帐,始毕对史蜀胡悉道:“唐使所言,似乎不无道理。”
史蜀胡悉道:“李渊送此厚礼,只怕唐朝果有危机。我若此时出兵征唐,是助秦攻唐也,恐唐有破亡之危。唐破而秦必强。秦之强,非我之褔也。不如暂且按兵不动以观形势。”
始毕道:“既如此,可虚允唐使之请。但暂不出兵,待机而动。”
却说房玄龄从阴山回到长安后,见过了李渊与世民,告知始毕已承诺两国重归旧好。紧接着,安兴贵也从河西归来,说李轨愿与唐朝联合,李渊君臣这才心中稍定。却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刚解决了西秦的问题,又从东都方面传来了坏消息:宇文化及要与李密达成协议,由李密供应其足够粮草后,率兵来攻长安。世民闻讯,便与李靖、玄龄等商议对策。房玄龄先道:“殿下勿忧,臣料此不过是宇文化及虚张声势耳。”
世民道:“世民原本亦以为化及必不敢来关中,只是如今我军新败,薛举必将大举入寇关中,恐宇文化及未必不生乘火打劫之心。”
李靖也道:“玄龄所言极是。孙子有云:诸侯自战其地为散地。今宇文化及军中皆关中子弟,且化及素无威信,一旦入关,其人必各散归乡里,其军可不战而溃。宇文化及焉敢率军入关!”
李世民深以为是,便将此报知李渊。李渊虽觉得所言有理,但仍放心不下。便一连派出几批斥候前往东都打探消息。
却说此时,李密与宇文化及已谈判多日,愿资助宇文化及军粮,助其入关中。只是双方各怀鬼胎,故意讨价还价,始终未能达成协议。这一日,李密正与众僚佐议事,只见柴孝和道:“我与宇文化及谈判多日,料想其粮草已近乏绝,不出半月,必将军心瓦解,届时可一战破之。”
正商议间,却见王伯当从帐外走进来道:“饲马官谢峰盗卖草料,为部下揭发,还请主公处置。”
李密闻言大怒,便令蔡建德率人前去捉拿谢峰。蔡建德去不多时,便返回大帐来报:“谢峰已畏罪潜逃。”
李密愈发愤怒,便令王伯当率本部人马四处追捕。王伯当依令率人出寨,直到傍晚,各路人马方陆续空手返回大寨。李密闻言,愤恨不已。魏征道:“谢峰逃走事小,只怕他投奔宇文逆贼,使其知我虚实,则必对大局不利。”
柴孝和也道:“倘若他果真投奔贼营,我与宇文谈判之真意必为谢峰所泄,岂不坏了大事!”
秦琼道:“宇文化及若知被我所戏,恐必狗急跳墙,来与我战。我需加强各寨防御,以免被其偷袭。”
李密道:“叔宝所言极是。只是目下需以稳定军心为要务,不可太过张扬,只需传令各寨,暗中加强防备。”
于是传令各寨守将严加戒备。
却说这谢峰逃离了魏寨,自思无处可去,便果真投向了宇文化及。宇文化及见他忽然来投,只道他是来诈降,便命人道:“拉出去斩首!”
谢峰闻言,不觉魂飞魄散,忙高喊道:“大丞相且慢,小人有机密相告。”
宇文化及便令人将他拉了回来,谢峰便将李密假意与宇文谈判,实则是为加速消耗江都军粮草之事告知了宇文化及。自从与李密谈判以来,由于寄希望于李密的粮草资助,宇文化及一直无节制的消耗粮草,这已经使得江都军的粮草基本告罄,只待李密供给了。故此宇文化及得知真相,不觉一口恶气直撞心头,无处发泄,恼羞之余,竟将这口恶气全都发泄在谢峰身上,便立即令人道:“速速将这厮拉出去砍了。”
片刻之后,宇文化及略微冷静下来,便转头对一边的封德懿道:“果然不出你所料,眼下该当如何?”
原来封德懿在双方谈判几天之后,便感到势头不对,劝宇文化及不要恣意浪费粮草,但是宇文化及却不以为然。此时,宇文化及方知封德懿果然有远见,只是悔之晚矣。封德懿见宇文化及发问,便道:“今我军粮草将竭,利在速战。只是我若前去挑战,李密必坚守不出。今魏军童山寨远离主寨,大丞相何不乘其无备,连夜袭取童山魏寨。李密知童山寨危殆,必然前来救援。我却可于寨旁设伏邀击之。”
宇文化及闻言甚喜:“封司马所言极是,便依你计而行。”
封德懿便道:“既如此,今夜便可去袭童山魏寨。”
于是令元武达率张童仁、张童儿及精兵二万前去夜袭童山魏寨,宇文化及率主力前去接应,又命许弘仁、马文举率兵三万埋伏在清淇魏寨通往童山魏寨的大路两侧,单等李密援军与宇文化及交战之时,便可从后杀出夹击魏军。安排已定,众将各去准备。
当天夜里,江都军三更而起,元武达先率二万精兵赶往童山魏寨,裴虔通也率兵赶往设伏之处。宇文化及仅留下二万兵马守寨,余者都跟随宇文化及随后出发。这宇文化及率军来到童山魏寨不及五里之处,已见童山方向火光大作,杀声震天,料知元武达必是得手,便急催动大军前行。来到寨前,宇文化及便令封德懿率一万军马由前门杀入,自己却率大军赶往寨后。刚到寨后,便见有一支军马仓惶逃来。看时,却是罗士信保着童山魏寨主将孟让仓惶而来。原来这李密军中有四大帅、五虎将。这四大帅就是翟让、裴仁基、郝孝德、孟让。五虎将就是秦琼、单雄信、裴行俨、罗士信、程知节。这四大帅除了裴仁基之外,原本都是一方巨盗,麾下各有自己的势力,故此文武才略虽不及五虎,地位却在五虎之上。这孟让素性粗豪,心怀轻敌之念,故此李密虽传令各寨加强防御,孟让却不以为意,因此被元武达杀了个措手不及,寨中顿时大乱。幸好有罗士信赶来保驾,方才杀出寨来,却不料正遇见宇文化及率军迎面杀来。宇文化及见到孟让,立即命令军队杀上前去。元武达等随后杀到,两支军马将孟让与罗士信团团围住。宇文化及见孟让所率军马不多,便仅令二弟宇文智及率军在此指挥战斗,自己却率军列阵准备迎击李密援军。这边元武达见到孟让,舞刀便杀将过来。罗士信急催马上前保护,两人战不十合,张童仁、张童儿又先后杀到加入战团。原来这宇文化及麾下之军,本都是杨广的禁卫队,这杨广禁卫队中,有着名的八虎十六彪。宇文化及弑君政变时,沈光等四虎因为忠于杨广而被宇文化及处死,故四虎中仅余下第二只虎元武达,第四只虎张恺,第六只虎许弘仁和第七只虎陈智略,而张童仁、张童儿二人也都名列十六彪之中。这三将皆非等闲之辈,罗士信虽勇,却如何是此三人对手。而此时孟让等魏军众将也都被江都众将围住,不得脱身援助士信。四人斗了二十余合,士信便险象环生。眼见大势不妙,士信对着张童儿虚刺一枪,乘他躲闪之际,纵马便逃。可三将岂肯放他走脱,张童仁纵马上前拦阻,元武达与张童儿也随后赶来,眼看又将士信合围,士信见难以脱身,干脆来个鱼死网破,并不管身后二人,只管纵马直取张童仁,两人接近,张童仁举枪便刺,罗士信拨开来抢顺势一枪刺向张童仁,同时两腿奋力一夹战马,猛地向前冲出。这张童仁本以为士信架开自己一枪后会回身招架元、张二将的攻击,却不料士信有此搏命一招,一时措手不及,被这一枪正刺中了张童仁的护心镜上,只听得“咔嚓”一声,护心镜碎裂,张童仁翻身落马,但这枪却并未刺入张童仁体内。原来这张童仁曾在雁门之战中护驾有功,故此杨广赐予他一身护身宝甲,士信这一枪又正好刺在护心镜上,故此张童仁得以不死。
与此同时,元、张二将的大刀也一齐落下,好在士信在出枪之前,猛纵了一下战马,故此这两刀均未能致命,却也砍中士信后背,破甲入肉,士信背后便有两条伤口鲜血之流。此时,士信也顾不得背后疼痛,一踅战马,返身杀回,却见张童儿此时正好一刀劈落着地,士信顺势一枪砸下,张童儿措手不及,大刀顿时脱手,士信乘势一枪正中张童儿心窝,登时毙命。与此同时,元武达也一刀划伤士信左臂,顿时又鲜血直流。士信一声狂笑挺枪来战元武达,直吓得元武达拨马便逃,却不料身后张童仁又忍着心口疼痛重新加入战团。双方又是一场厮杀。恰在此时,只见清淇方向火光冲天,由远及近而来。士信等料知是李密派来的援军,不由得士气大振。可恰在此时,却见火光之中又有一支军马杀到,拦住了魏军。士信大失所望,只得回身去保护孟让,却见元武达与张童仁又返身追来,阻住去路。此时,士信已是浑身是伤,虽拼命死战,但却渐感力不从心。孟让等又全仗士信虎威,此刻见士信力衰,更无法杀出重围。眼看就要束手就擒,却见敌军一阵大乱,一员大将胯下黄骠马,手中精钢长枪,马到时敌军披靡,枪落处血光四溅,正是魏军第一虎将秦琼。秦琼杀到士信近前,只一枪,便挑飞了张童仁的手中长枪,又一枪直刺向元武达。元武达见势不妙,只好且战且退。秦琼杀退元武达,也不追赶,保着孟让、士信便返身突围。元武达虽率军追赶,却不敢紧逼。秦琼等一路杀出重围,却见李密仍在江都军包围圈内。秦琼便命人为罗士信包扎伤口,自己却又与孟让等杀向战团去救李密。
秦琼纵马舞枪一阵冲突闯入重围,后面的孟让却留在了包围圈之外。原来在孟让出身贼盗,有着无赖心性。自跟随李密以来,从未曾遭遇如此激烈的厮杀。方才惊心一战,未免破胆,便不愿再杀入重围冒生命之险。眼看着秦琼闯入战团,自己却只在外围游走,不肯深入敌军。故此离秦琼越来越远。却不料恰在此时,从江都军中涌出一员大将,正是江都虎将许弘仁。许弘仁见到孟让,便舞刀杀来,孟让见敌将来势凶猛,不觉心生怯意,交手数合,拨马便走,被许弘仁赶上前来,一刀斩于马下。随后又纵马杀向罗士信。此时,罗士信已经因伤口失血过多而无力再战,眼见许弘仁杀到,不禁心中一阵绝望,忽地抽出腰间宝剑,便要自刎。恰在此时,却见乱军中杀出一员魏将,手舞大刀,横扫敌军,正是程知节。只见程知节杀到罗士信身边,拦住许弘仁,二人便杀作一处。魏军这才稳住军心,重新投入战斗。
却说此时李密仍在江都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原来李密亲率大军赶到童山魏寨,正要去救助孟让,却被宇文化及率军杀出拦住去路。当时秦琼抢先杀入敌阵,突围去救孟让。单雄信随后也突入敌军,却被张恺舞动大斧敌住。二人战至二十合,便有陈智略赶来助战。魏军大将柴孝和、王伯当忙上前敌住陈智略,敌军中却又有孟秉、范文超、杨士览三员小彪将加入战团。双方正在混战之际,却听得身后号炮响起,却是许弘仁、马文举率军从后面杀到,将魏军包围起来。魏军众将见本军被围,不觉斗志大减,渐感不支。混战中,单雄信见形势不妙,忽一连两矟逼退张恺和范文超,转身突围而去。他一杆马矟,神出鬼没,无人能当,转瞬之间便杀开一条血路。李密等正待随后杀出,却被裴虔通、宇文士及率着一支军马拦住去路。王伯当、柴孝和急上前来战敌军,却见身后又有张恺等杀到。伯当、孝和只得转身来战张恺等,江都众将一拥而上将王柴二将团团围住,张恺却撇下众人去追赶李密。此时,李密贴身护卫蔡建德见张恺要伤李密,忙舞刀敌住张恺。二人战不十合,却见陈智略又逼近李密,蔡建德急撇了张恺,来战陈智略。二人刚一交手,张恺却又从后杀到,手起斧落,将蔡建德砍于马下。李密见状,魂飞魄散,纵马便逃。张陈二将哪里肯放,纵马追来。看看赶上,却见柴孝和及时赶到,拦住二将。三人战在一处,柴孝和虽勇猛过人,却如何抵得住两员虎将,战了七八个回合,面部便被划破一道血口,又战了三五合,左臂又中了一刀。但柴孝和为了让李密脱身,也顾不得个人生死,只管奋力苦斗,又战了十几个回合,张恺一斧再次砍到孝和后背,孝和在马上坐立不稳,身形晃了两晃,被陈智略乘势一刀劈为两截。可怜军中猛将,霎时变作沙场厉鬼。李密乘柴孝和与王陈二人激战之际,率人舍命夺路逃走,不料冲杀之际,忽有一枝冷箭飞来,正中李密后肩,李密顿时一头撞下马来,昏厥过去。张恺、陈智略并马杀到,正待下马擒缚李密,却忽听得空中一声炸雷:“休伤我主!”便有一道幻影,连人带马飞将过来,正是虎将秦琼。只见秦琼将手中一杆铁枪舞得漫天寒影,登时阻住张恺、陈智略去路。张陈二将只得抖擞精神来战秦琼。魏军将士忙上前救起李密,将其唤醒。三人杀作一处,一时难分胜负。正好此时王伯当杀到,也顾不得来助秦琼,只管保着李密向外冲杀。秦琼也撇下张、陈二人,保着李密突围,张、陈二将不敢紧逼,眼看着秦琼冲杀而去。
秦琼保着李密杀至半途,正遇见程知节赶来营救李密,众人合兵一处,杀出重围。来到战团之外,发现郝孝德、单雄信等正在包围圈外与敌军厮杀,秦琼便组织众人再次冲向敌军。秦琼、程知节与单雄信三马齐出,分别从三个方向直冲敌阵,混战中的敌军顿感不支,纷纷退下。分散在各处魏军的开始向敌军发起反攻,并渐渐地会合一处,且呈现出进攻之势。宇文化及见势不好,便要逃走,他身边的封德懿忙劝道:“主公此时逃走,大势去矣!当拼死一搏。”
于是令身边的大将元武达、许弘仁率军上前顶住敌军,并传令大军发起反攻。元许二人杀到阵前后,江都军重新稳住阵势,双方又是一场殊死搏斗。宇文化及眼见双方已恢复均势,心中方定,却见前面军中一阵大乱,秦琼又率着一军直奔自己杀将过来,宇文化及大惊失色。封德懿急令张恺、陈智略上前阻拦秦琼,三将便在乱军中杀作一处。秦琼与张、陈二将大战了三十余合,未分胜负,不由得心中暗道:再如此战下去,恐怕也讨不到便宜,不如使出回马枪破敌。想到此处,回马便走。张陈二将如何肯放?纵马便追。看看二将已赶到近前,各举刀斧向自己砍来,秦琼忽然回马一枪刺出。却不料恰在此时,斜刺里又杀出江都军猛将孟秉,向着秦琼举枪便刺。此时秦琼也来不及多想,只得在将手中刺向张恺并闪身避开陈智略大刀的同时,又将身形一扭,只见那杆精钢长枪“噗”的一声刺入张恺前胸,那张恺大吼一声,登时斧落身亡。与此同时,陈智略的大刀几乎贴甲划过,而孟秉那杆枪却刺破秦琼铠甲,将秦琼后背划出一道一寸来深半尺有余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秦琼顾不得身上伤痛,一枪逼退陈智略,随即将枪横扫向孟秉。孟秉没料到秦琼反应如此之快,急低头躲避,头上战盔早被秦琼一枪扫飞,不知落到何处。秦琼又将马一踅对着孟秉高声喝道:“鼠辈,焉敢偷袭你家秦爷!”纵马直取孟秉。直吓得孟秉肝胆俱裂,一时不知所措,被秦琼一枪刺透胸膛,随手一甩,便飞落到乱军之中。此时的宇文化及早被吓得魂飞魄散,有心催马逃去,手脚却不听使用。幸好一旁有封德懿在,替他调转马头,纵马逃去。身边将士见状,一哄而散。整个江都军大阵随之大溃。秦琼见敌军败下,正待率军追杀,却猛然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一头栽落马下。身边下属忙下马扶起。此时江都军虽溃败而退,但李密也已负伤,一时难以指挥作战,众人又见秦琼昏倒,故此也无心追杀。只得鸣金收兵,暂回童山魏寨。
此战,魏军虽击溃江都军,杀敌二万有余,但本军也损失不小。除了李密中箭负伤外,还有秦琼、罗士信两员虎将身负重伤,暂时无法继续参战,另有孟让、柴孝和、蔡建德等十几员骁将阵亡。所幸李密伤势不重,经过包扎后仍能指挥战斗。
次日,得知宇文化及率军撤至黎阳,李密便率军来到黎阳仓城与徐世积合军一处。李密便与众将佐商议进取黎阳。邴元真、郑颋建议李密乘胜进取黎阳,单雄信等众将也大多表示赞同。徐世积却道:“今敌军虽败,我军损失亦不小,若与敌战,胜负难料。依末将之计,主公可暂且按兵不动。敌军粮草已竭,今又遭此大败,必定军心不稳,不久必生内讧,我军可坐观其败。”
魏征道:“懋功之言极是,望主公勿疑。”
李密道:“懋功此言,亦合我意。且按兵不动,以观形势。”
于是,李密并不发兵前往黎阳城,只是率军驻守仓城以防江都军前来劫粮。五日后,果然有宇文化及所属的汲郡太守王轨派僚佐李义府前来请降。原来宇文化及撤至黎阳后,粮草已竭,大败之后,又不敢来仓城抢粮,只得派人到王轨处征粮。而汲郡本非富庶之地,且治下诸县又非甘心投靠宇文化及,如今见宇文兵败,谁还肯听从王轨号令,更兼宇文化及催粮甚急,王轨本人也是因为惧怕江都军兵威才投靠的宇文化及,此时眼见情势不妙,唯恐宇文化及加罪于自己,便干脆派人到李密处请降。李密见李义府来投,大喜,便授李义府为魏公府记室,与魏征同掌机密。又封王轨为滑州总管,继续掌管本军。江都军得知王轨投了李密,一时军心大乱,先后有陈智略、范文超、张童仁等各率一二万人马前来投降李密。十几日间,江都军逃散无数,宇文化及营中仅剩下四五万人马。宇文化及不敢再在黎阳逗留,便率军逃往魏县。李密料知宇文化及已不足畏惧,便一面派人到东都报捷,一面率军凯旋洛口。很快便接到东都诏令,命李密率军回到东都辅政。李密大喜,便率军直奔东都,不料兵临东都城下之际,却忽见有人来报:“王世充已在东都发动政变,掌握了朝中大权。”
李密闻言,不敢再进入东都,便暂且回军洛口,一面派人到东都城内打探消息。
不知城内情势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