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秦王一行人正要返回虎牢关,却见前面一支大军杀将过来。众人各提兵刃上前准备迎敌,却见迎面有二人疾驰而至。定睛看时,却是罗士信与张公谨。随后又见房玄龄也打马而至。原来是房玄龄唯恐秦王有失,因此亲自率领三万兵马赶来接应。众人见秦王得胜而归,无不欢喜,便一同返回虎牢关去了。将近汜水东岸时,秦王忽见此地与他出不同。北接黄河,汜水由南向北经虎牢关而入黄河,南面便是鹊山,中间形成一带平野之地,当真好一片天然战场。忍不住问道:“此地何名?”
房玄龄从旁答道:“此地便是牛口渚。”
玄龄话刚出口,便见敬德打趣道:“好名字!窦建德姓‘豆’,此地名牛口渚,豆入牛口,必有来无回。”
众人闻言,不觉大笑喝彩。秦王却不觉心头一动:“当诱窦建德来此决战。”
众人说着,来到岸边。这汜水并不太宽阔,也不是很深,极浅处只刚没马膝。众人便涉水而过,一同回到虎牢关。秦王到官衙坐定,令人将殷秋、石瓒押来相见。却不料来人回报:“二人皆已咬舌自尽了。”
秦王闻言,不觉叹道:“夏王麾下,果是与众不同。”
便令人以将军之礼厚葬殷秋、石瓒二人。
却说夏军逃回板渚大寨,窦建德得知殷秋、石瓒被擒,又得知唐军人马不多,不觉震怒:“李世民区区数百人,便擒了孤两员悍将,孤要尔等何用?”
吓得几位逃回的将领连忙叩头请罪,又讲述秦王、秦琼、敬德如何骁勇无敌。窦建德与文武群臣听了,莫不心惊,只有窦子方:“那秦琼、尉迟恭莫非有三头六臂不成?待我明日取他们头来。”
话音刚落,刘十善、苏定方、孟噉鬼、袁子干、王琮等也纷纷请战,发誓要擒拿敬德、秦琼。窦建德这才面露微笑道:“我有如此虎将,破李世民如反掌耳。”
这时,凌敬又道:“兵法云: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我军兵精将勇,故不惧唐军。然李世民自起兵以来,取关中如拾草芥,破西秦、定杨若摧枯拉朽,绝非凡庸之辈。今又据虎牢之险与我相抗,大王与之战,难保必胜。臣以为,大王莫若全军渡河,攻取怀州、河阳,以猛将精兵镇守。然后鼓行而逾太行,徇汾晋,攻河东。如此,可有三利:一则蹈无人之境,可保必胜;二则拓土收众,形势益壮;三则关中震骇,郑围不战而解。大王欲破唐军,此为上策。”
窦建德闻言,不觉心动。兵部侍郎刘斌也赞成道:“凌侍郎之计可谓万全之策,大王当从之。”
不料这时王琬却忽出列,涕泗横流道:“大王若行凌侍郎之计,则郑国危矣!”
长孙安世也连连叩头道:“今我君臣困守愁城,盼大王之援若旱苗之望甘霖。大王若不径取洛阳而远趋河东,则洛阳必陷于李世民之手!且大王倾国到此,却坐视郑国危亡,臣实恐有损大王威名。”
这时,苏定方也出列道:“凌侍郎之计虽妙,只是不知洛阳还能坚守几日?倘若大王未至河东而洛阳已破,则我军前有坚城,后有李世民,岂不危矣。”
窦子方也道:“兵法亦云:兵贵胜,不贵久。今李世民近在咫尺,何须舍近求远以延时日?侄臣请直击李世民,一战而破唐。”
窦建德见众人议论纷纷,却各有道理,不免心中犹豫,此刻又见窦子方口出狂言,便责备道:“休得轻狂,此事需从长计议。”
于是,传令散朝。王琬与长孙安世回到帐中,商议道:“洛阳粮草已竭,不日将为唐军所破。夏军若弃洛阳而趋河东,恐洛阳必陷于唐人之手。我二人当竭力劝说夏王左右,务必使其说服夏王,尽早与李世民决战虎牢关。”
当下二人议定,由王琬去用财帛贿赂窦建德左右及夏军将领,由长孙安世以利害说服苏定方、王琮、窦子方等忠直不贪之人,使这些人力劝窦建德与唐军决战。于是,窦建德连日与群臣商议进军之策,众人大多主张与唐军决战,只有凌敬坚持己见。窦建德本想听从凌敬之计,但见众人都主张决战,一时之间难以定夺。如此四五日过去了,夏军却并未采取任何行动。
却说秦王在虎牢关内坐待窦建德来战,却多日不见夏军有什么动静,不觉心中纳闷。便请来房杜、薛收、长孙无忌及李世积等议道:“窦建德到此多日,却不来战,是何缘故?”
长孙无忌道:“窦建德到此,本为救郑,今反按兵不动,只怕另有奸谋?”
薛收道:“臣亦以为此事颇为蹊跷,只怕其中有诈。”
杜如晦道:“臣所虑者,夏军避过虎牢关而绕道取河阳、怀州,再由空虚之地直趋河东。一则断我粮道,二则威慑关中。”
秦王笑道:“此事我已熟思矣。今洛阳粮竭,计日可破。且兵围洛阳之前,我已在河阳、河东留驻重兵镇守。窦建德大军未至河东,我必已取洛阳矣。”
众将闻言,都点头称赞,只有房玄龄道:“大王虽神算无遗,然洛阳究竟能守几时,实不可测。且我军本已久战思归,一旦夏军直趋河东,断我粮道,军心必乱。恐于我不利。”
秦王闻言,不觉沉思起来。长孙无忌道:“莫若再派精兵猛将镇守河阳,以防万一。”
薛收道:“兵分则势弱,我军本已少于夏军,再分兵至河阳,一旦窦建德来与我决战,恐非我之利。”
房玄龄又道:“为今之计,唯有设计使窦建德早日来战。”
秦王点头道:“不知玄龄有何良策?”
却见杜如晦道:“窦建德若远侵河阳、河东,需保粮运畅通,使军食无忧。今当选将扰其粮道,使之有乏粮之忧而利在速战,则其必来决战。”
话音刚落,众人莫不称妙。于是秦王便派出李道宗与张士贵、李道玄与梁建方、李君羡与高甑生、丘行恭与邱师利各率三千人马轮流袭扰敌军粮道。六将领命,各自整顿人马,加派斥候,到夏军粮道袭扰。
这一日,李道宗与张士贵率军来到一处夏军粮运必经之地设伏。没多久,便见前方有一支队伍匆匆而来。待他们走近,发现队伍中果然有无数运粮车辆。李道宗大喜,立即传令将士暂且不动,待前队过后,李道宗立即下令杀出去拦截敌军粮车,并下令:“敌军若败走,即可押送粮草回虎牢关;若敌军不退,即可放火烧掉粮车。”
随后一马当先杀入敌军。夏军护粮军忽见有人来劫粮,立即冲过来护粮。李道宗舞戟直杀向敌军将领。二人战不三合,却又有一夏将杀过来助战。却见张士贵忽然杀出,大刀起处,那夏将登时人头落地。先到夏将见了,不觉心慌手慢,被李道宗一戟打落马下。唐军乘势杀上前来,夺了粮车。李道宗正命人押走粮车,却听到前后各有一支军马杀到。前面一员大将姓曹名湛,乃是曹旦堂弟,善使一杆大刀,勇冠三军;后面一将唤作诸葛德威,手使一杆马矟,也是夏军名将。窦建德因粮运事关大局,故此钦点二人率军护粮。此时二人各率队伍杀到,李道宗见敌军势众,料知无法带走粮车,当即一面传令放火烧粮,一面与张士贵分别迎战敌军。李道宗与曹湛斗了二三十合,未分胜负。这边张士贵与诸葛德威也杀得难解难分。但劫粮唐军毕竟只有三千人,而护粮夏军却足有七八千人,因而唐军渐呈败相。李道宗情知众寡不敌,又见辆车上大火燃起,熊熊难灭,便率军突围而去。曹湛见粮车被烧,心中恼怒,便下令留军一半灭火,自己亲率余众追击唐军。追不出多远,却见前面有一支唐军来援,为首大将正是丘行恭兄弟。这兄弟二人赶到,立即各摆兵刃敌住曹湛与诸葛德威。四人战不数合,李道宗与张士贵又返身杀回。曹湛、诸葛德威如何抵得住四将,只好率军落荒而逃。道宗等也不追赶,便率军回城报捷去了。
却说窦建德得知粮草被烧尽,不由得内心烦闷,便又招聚群臣议道:“今粮草被烧,下一拨粮草不知何日方可运到。营中现存粮草,与唐军对峙犹恐不足,若此时率军趣河阳,恐有乏粮之忧。”
凌敬见窦建德已有与唐军决战之意,便劝道:“臣愿大王莫存轻敌之念。”
刘斌也劝道:“今现存之粮犹可用数十日,且此去河阳之路,素号富庶,沿途自可征集粮草,大王不可因粮草而改既定之计。”
这时,刘黑闼却献计道:“我军兵多将广,大王神武无敌,本不应惧战。今又粮草匮乏,何必远去河阳,行不测之事。一旦无功,岂不令天下人耻笑!”
窦子方更道:“凌敬书生,怎晓得战事,其计不可从。”
紧接着,曹旦等众将也纷纷主张早日进兵虎牢,与唐军决战。窦建德本已有了与唐军决战之心,方才刘黑闼之言又恰好刺中了他的自尊,此时又见众将纷纷求战,便果断道:“今众心欲战,士气可用,此乃天赞我也。孤不欲违众将之心,当与李世民决一雌雄。”
凌敬闻言,忍不住道:“大王不听臣言,他日必当后悔。”
窦建德闻言,颇感心中不悦:“卿太多虑了。卿近日辛苦,且下去安歇吧。”
说着便令人将凌敬扶出,刘斌见状,便不敢多言了。窦建德回到后宫,又因凌敬出言不逊而心中不悦,忍不住对曹妃讲了。曹妃听了,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道:“妾身以为,凌侍郎所言不可违也。今大王若乘唐国空虚以趋河东,又联结突厥以侵关中,唐必回师自救,郑围自解。若顿兵于此,劳师费财,何日方能成功?若与唐决战,则胜负难料。”
窦建德见曹妃竟也讲这话,不由得越发愤怒:“此事非女子可知也!我来救郑,今郑已亡在旦夕,我若舍郑而去,是畏敌而弃信也。”
曹妃很少见到丈夫如此发怒,因而也不敢再多言了。
夏军要前来决战的消息很快便传到虎牢关内,秦王闻讯,立即又率人到板渚夏营观察一次地势。归途中,众人来到黄河岸边,秦王又观察一阵,便令李道玄与张士贵率三百人并二千余战马在岸边放牧,并对李道玄道:“明日午前,必须返回。”
众人茫然不知秦王何意,敬德忍不住问道:“大战之前,殿下留战马于此,却是何意?”
秦王微微一笑:“此事可问房杜便知。”
回到虎牢关,众人又提起留马河边之事,敬德忍不住问杜如晦道:“司马可知殿下究竟何意?”
杜如晦略一沉思,正待开口,却见房玄龄一言不发,长孙无忌却道:“殿下必有妙算,我等奉命便是。”便不再多言。
秦王见状,对敬德笑道:“无须多问,只待明日与夏军决战。”
却说窦建德虽有心与唐军决战,却始终对秦王心怀怯意,不敢贸然逼近虎牢关。这日忽有人来报:“唐军在河边牧马。”窦建德大喜:“唐军粮草竭矣!明日当出兵与李世民决战。”
众将闻言,问道:“大王何以知唐军粮草已竭?”
窦建德道:“唐军本乏战马,必恐被我所劫夺。若非粮草乏绝,岂肯冒险放牧河岸。粮草既竭,军心必乱。机不可失,明日当出兵与之决战,必一战破之。”
众将闻言,无不赞叹:“大王英明。”
次日一早,窦建德便聚齐大军,直逼虎牢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