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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天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自今晨开始,羽阳似乎突然变得不太一样。看着她牵着夜风的手,看着她与雍炎在湖边彻谈,看着她突然之间开始避开他的视线,他甚至在问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过了晚餐时间,泠天完成了护卫她用餐的任务,自己匆匆用过晚餐,刚准备回去继续守在羽阳身边时,一名御卫过来传话:“队长,陛下说……您难得到星海城,这几日便不需要守着她了,她有夜空副官就好。”

听到这样的命令,泠天愣了半天才点了点头,那御卫要走时,泠天又喊住了他。

“队长?”

“陛下……还有其他吩咐么?”

御卫摇了摇头。

泠天放空着,小声交代:“那……陛下就交给你们了,务必记得,一定要随时跟着陛下,尽可能不要让那平民待在陛下身边太久。”

说到此事,那御卫叹了口气说:“恐怕没有办法,陛下从昨日起就一直与那平民女孩待在一起,睡觉都是一起睡的。”

“……”泠天很是担心,但眼下羽阳如此命令,他也做不得什么,只能把一切都交给了夜空。

御卫走后,泠天站在原地,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自战后,他与羽阳还未曾有一日像今日这么疏离,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羽阳突然就变了。

没有任务的夜晚,他一个人在星海城里属于他的房间待着,沐浴更衣,换上了存放在星海城的常服,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好,便出了房门,到处走走。

刚刚来到主厅外,正好看到庆宁夫人与淑窈正往外走去,他赶上脚步问:“夫人,淑窈,你们要去哪里?”

庆宁夫人回过头来,见是泠天,露出淡淡的微笑,搭着淑窈的肩膀,淑窈扬起灿烂的笑容,还是平日里一贯的语气说:“泠天哥哥你要一起吗?我和夫人要去青州的夜市走走呢。”

泠天有些担心,看向夫人问:“只有你们两人吗?要不要派些守卫……”

庆宁夫人回答道:“只不过是去走走罢了,不会去太远的地方,你还有陛下那边的事情要忙,快去吧,我们先走了。”

“我……”没等泠天多说些什么,夫人已经带着淑窈往前走去了,淑窈蹦跶着,高高与泠天挥手,喊着:“泠天哥哥明天见!”

泠天只能是挥了挥手目送她们,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紧张的心跳在胸口涌动。

“为何如此……”他自言自语,无奈,他带着这份紧张的心跳,漫无目的地走在了星海城中。

夜色越来越深了,羽阳却一点睡意都没有,自下午与雍炎的对话之后,她的心中空荡荡的,连对着舒喻都没有什么话要说了。舒喻见她如此消沉,便拉着她的手说:“既然你不睡觉,不如我们去走走?”

“走走?”

“你看了白日里的星海,夜晚的星海还未看过吧?今夜没有什么风,一定很好看,喏,我带你去。”

羽阳看着舒喻那样好的笑容,也为此振作起了精神,她笑着点头答应,被舒喻牵着手往外跑去。

在门外守着的夜空等人见状准备跟上,羽阳回头笑着对他们说:“你们不用跟着。”

“可……陛下!”

夜空可不敢忘了泠天的嘱托,快步跟上,就这么跟着这两人在深夜的星海城走着,直到她们来到了山崖的高台前的阶梯,羽阳这才拦住了跟在身后的他们,说:“我和舒喻上去就好了,你们在这里等一下吧。”

夜空不太放心,但想到羽阳今日的闷闷不乐,似乎她的确需要一个安静散心的时刻,她只能是拦住了御卫们,行礼恭送羽阳和舒喻往那高高的楼梯走去。

爬上了这漫长的楼梯,羽阳直接蹲坐在了最后一节阶梯上,气喘吁吁地抱怨着:“累死我了!”

舒喻也喘着,坐在了她的身边,两人一同望向了远方的风景,休息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随着两人的呼吸平稳下来,夜色里的寂静更是明显,今夜无风也无月,黑暗中连树叶的沙沙作响都静悄悄的,羽阳望着眼前那片平静的湖水,望着那倒映着星光的湖面,望着四周的一片透黑,羽阳的心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好美……”羽阳轻声感叹着。

“嗯,真的好美,无论看多少次都好美。”

听到舒喻的话,羽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也是第一次来吧,说得好像就住在这星海城一样。”

舒喻随着她大笑起来,说:“你更离谱,第一次来就把地名都改了,我可不觉得这小小的湖泊是海,我还是觉得,我们年平岛的海,那才是真的海。”

提到了年平岛,羽阳的笑容渐渐停了下来,笑声渐渐飘远,直到变得安静。

她看着远处那落了一地的星光,心中百感交集,她对舒喻说:“我决定了,要放下际泠天。”

舒喻看向了她,问:“为何……突然就决定了?”

“也没有为什么,就是……我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或许爱一个人更应该希望他有更好的选择,我真的希望从今天开始,他能感受到我的‘变心’,开始觉得我是个不值得爱的坏人,将我放下,去寻找他自己的幸福。”

“可是……他会相信吗?”

“我一定会努力让他相信的,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现在的我们就像站在深渊的入口,两人都有坠落的危险,但我知道,一旦坠落,他依然会抱着我,让我少受一些伤害。我不希望我们最后变成这样……我希望……他能好好的,好好地过着他闲散王族的幸福生活。”

话毕,两人继续沉默着,只是望着远方的星海发着呆。许久之后,舒喻才开了口:“羽阳。”

“嗯?”

“在浊立城的时候,你……会想我们吗?”

“当然。”

“即使你知道,我们都是因为你是王族,所以才对你亲切,即使如此,即使你知道这些亲切都是假的,你也会想我们吗?”

“……”这一次,羽阳没有马上回答,确实,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与众人友善的理由之后,年平岛的美好已然崩塌了一半。

这样的沉默下,舒喻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问:“你想回去吗?”

“回……年平岛么?”

“嗯。”

羽阳笑了笑,说:“我当然想,他们在年平岛上都还好吗?不过你也离开了……我也不知道要找谁去问年平岛的大家如何,嗯……或许过两日见到养父母,他们会告诉我一些消息吧。虽然大家都是因为我是王族才对我和善,但……我总觉得自己特别幸运,能够在那么美好的地方,遇到那么多美好的人。即使以后我需要度过很多的困难,即使如此,年平岛也会是我永恒的美好。舒喻,你也是……你也会是我永远的,最好的朋友。”

羽阳扬起了笑容,看向了舒喻,舒喻也笑了,但是她没有看向羽阳,她的笑容更像是回应,而不是发自内心。

“羽阳,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说。”

舒喻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的,她问羽阳:“如果,我不是你所了解的那个我,你还会记得我,把我当作你最好的朋友吗?”

“……”羽阳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如此问,但此时她想起了当时她劝说贺武与庆宁相信苍月不是苍月时,允深对她说的话。

当你所坚信的好友不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你还会无条件地相信她吗?

会,还是不会?

羽阳默默低下了头,回答:“我不知道。”

空气再次沉默了,舒喻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她似乎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她握紧了那从她来到这个高台后便一直藏在瑶装袖口的利刃,做好了准备,在一声为自己鼓气的大喊之后,朝着羽阳的胸口扎去。

在那山崖上的高亭中,在这片灿烂的星海之上,在这个没有一丝晚风的夜晚,凄厉的尖叫惊起了山林中栖息的群鸟,那刺眼的红色鲜血喷涌着,染红了高亭的地面与树叶,也喷涌在了羽阳惊恐的面容上。

“啊!!!!啊!!!!”舒喻望着她失去了手掌的右臂,又望着地上那仍然紧紧抓着拜同刃的右手,大喊着却也不能止住喷涌的鲜血与疼痛。

羽阳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那浑身是血的挚友,又望向了在一旁站着的,手中握着剑的泠天,她仍未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舒喻的左手紧紧握住了她右手的小臂,企图能止住鲜血的喷涌,她大喊着:“伊羽阳你这个贱种!贱种!为什么我们一千多号人要为了你一个人去演戏?为什么!我们的人生就不是人生吗?!”

羽阳愣愣地望着舒喻在地上疼痛挣扎的样子,脑中一片空白。

“你还不知道吧,你就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伊羽阳!!!诺嘉庆宁为了给你一个虚伪的国度,掳来了一千多口人住在那个什么破年平岛!跟着你演了二十年的过家家!就为了给你这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做一场虚伪的美梦,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泠天举起剑,抵在她的喉口问:“需不需要我给你一个痛快。”

“泠天!”羽阳大喊着阻止了泠天,目光空洞地望着地上的舒喻,咬着牙根说,“让她说下去。”

泠天收回了剑,而舒喻却大笑着,她继续喊着:“诺嘉庆宁一生都是卑贱的人物,她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能杀死,她怎么可能在乎你一个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你看到了吗,地上那个东西,那就是你母亲自杀用的拜同刃!那才是王权的真正象征,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刚刚只要它的尖口刺进你的心脏,你就会和你的母亲一样,灰飞烟灭!我没做到,我居然没有做到……我恨了你一辈子,我居然没有亲手杀了你!伊羽阳!!!”

羽阳只觉得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她上前抓住了舒喻的衣领,那张脸满是鲜血,那双眼空空荡荡,她几乎是哽咽着开口问她:“你……恨我?”

“我恨你,我当然恨你!”舒喻说着,伸出左手准备去抓那拜同刃再次刺杀羽阳,泠天见状,用燚牙枪一枪打穿了她的脑袋,舒喻的脸残缺了一半,鲜血与莫名色彩的东西漫了一地,终于不再动弹,那张嘴,也终于不再说出那些让羽阳崩溃的事实。

望着地上尸体那般不堪入目的模样,羽阳尖叫着捂住了她的头,那刺耳的喊叫声让泠天心如刀割,可他却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去安慰此时已经崩溃了的羽阳,因为手刃了她以为的一生最好的朋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际泠天。

夜空终于赶到了高亭,看到眼前的场景,忙护在了羽阳身前,一边搂着羽阳安抚,一边忙问:“发生了什么?!怎么会……”

泠天默默收起了剑与燚牙枪,对夜空说:“刺客已经解决了,但这里不安全,带陛下回去。”

“是。”夜空扶着满脸鲜血的羽阳,带着她小心向楼梯下走去。泠天蹲在了地上,拾起了那沾满了鲜血的拜同刃。

泠天终于明白——舒喻的出现,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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