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鸳鸯躺在床上,睁大着眼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日在马车中的那匆匆一瞥,她始终不愿意相信那是自己的错觉,亦或是认错了人。
鸳鸯确信,她看见的确实是一件明黄色的龙袍,那是只有当上了皇上的夏渊才有资格穿的衣服。
小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就像褚槐所说的那样,鸳鸯听了他的话几乎也要将自己说服,像夏渊这样,越是身居高位,所要兼顾的事情也便越多,日理万机的同时,又怎么会有闲暇的时间离开皇城,来到这个偏远的沿海小镇呢?
突然,她的脑海里闪过那两人在白日里的对话:
“近日南海附近乱得很,已经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那么小渊会不会是因为担心南海的事情,所以才亲驾至此,平复南海之乱?
想到这里,鸳鸯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夏渊出现在这里也就成为并非偶然。
去找他!这个念头不停地在鸳鸯的脑海中叫嚣,紧随着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可就在她下了床的一瞬间,却又想起了褚槐对她说过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见到他。
正要开门的手一顿,她又重新坐回了床边,师父说得对,都等了他这么多年,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可你不是很想见到他吗?”
一个空灵的声音忽然钻进了她的耳中,她猛得一惊,立刻警惕了起来:“是谁?谁在说话?”
鸳鸯环顾四周,整个房间里明明就只有她一个人,又为何会出现别的声音呢?
也许是幻听吧,毕竟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夜里总是睡不好。至少,鸳鸯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我可不是你的幻觉。”这个声音又一次在鸳鸯的耳边响起,“我是你心底最深处的欲望,你很想见他吧?想见就去见啊,你之所以得不到他的心,就是因为你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欲望,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地做自己,别再一味地退让了,这会让你变得一无所有,你该去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真的是……这样吗?”这真的是自己心中的想法吗?鸳鸯有些不敢想象,自己真的有过那么一瞬这种念头吗?
“去找他,去见他,抢回他。”
“可是见到了他又该说什么呢?我该用什么身份站在他的面前呢?”
“你是不是忘了,褚槐的身上一直带着一小瓶药,那药他还在你的身上用过呢。”
“在我身上?”
“没错,它可以让人在一段时间内失去自己的意识,成为下药者的傀儡,乖乖地听下药者的话,在这期间,若是对被下药者下降暗示,那么他便会将这件事刻入自己的潜意识之中,就算是清醒了以后,也会觉得这件事是理所应当的。”
“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师父的时候,明明他的脸是那么得陌生,我却还能喊出他的名字来。”鸳鸯起先是小声的嘟囔,随后才反应过来,“也就是说,只要拿到师父身上的药,用在小渊的身上,再给他下暗示,其实他真正喜欢的人是我,这样小渊就会真正地属于我了吗?”
“没错。”
“我现在就去找师父。”鸳鸯刚准备起身,就被自己心中的那个声音叫住。
“万万不可,若是直接问褚槐要,他是断然不会将药交给你的。”
“那该如何?”
“若是等到他入睡之时,再偷偷地将药拿来,岂不妙哉?”
鸳鸯躺回床上,望着窗外的夜色,静静地等着时间的流逝。
估摸着等到三更天的时候,屋子外更是一片静谧。鸳鸯悄悄地起身出了门,猫进了黑夜之中。
她尽量放轻了脚步,紧贴着墙,靠近了褚槐的屋子,从窗外看进去,屋子里已经是一片黑,想来这么晚了褚槐也该是睡着了。
就当她正准备伸手推开门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鸳鸯姑娘,这么晚了,您在褚谷主的屋子门口作甚?”
鸳鸯被吓得定在了原地,后背很快就被冷汗所浸透,她一直保持着刚伸手的姿势,心跳在不断地加速,大脑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怎么办,要被发现了。
她不断地深呼吸,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静默了片刻后,鸳鸯才僵硬地转过了身,冲着恕善尴尬地笑了笑:“恕大师,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呀。”
就在此刻,鸳鸯看到恕善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白日里一直挂在嘴边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漠与面无表情,那双桃花眼,仿佛就要将鸳鸯的灵魂吸走。
恐怖。
“闲来无事,想与褚谷主把酒言欢。”恕善手拿着法杖,背对月光而站,高大的身躯,以及投落在脸上的阴影,让鸳鸯感觉到了后背在不断地发凉。
害怕。
“我......我也是半夜睡不着,想来找师父聊聊天。”鸳鸯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不断地颤抖。
究竟是为何,会让自己如此惧怕眼前这人。
恕善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鸳鸯的脸看,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心中的想法早就已经被看透了。
“那个......恕大师,你们聊吧,我......我就不打扰你们,先回房休息了。”说完,鸳鸯用尽全身的力气,飞快地跑离了恕善的视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靠着门不断地大喘气,西域的人难道都是这么得吓人吗?
恕善又站在原地,朝着鸳鸯跑开的方向看了许久,这才敲响了褚槐的房门。
“褚谷主,我知道您没睡。”
片刻后,房门悄悄地打开了一条小缝,褚槐只露了一只眼:“那又如何。”
“小生见着鸳鸯姑娘似乎想要偷溜进您的屋子。”
“我听到了。”褚槐的声音很平静,他早就料到鸳鸯终有一天,会来他这里寻找那个小药瓶。
“那您为何还要任由她胡来?”
“她想进,便让她进就是,我这里并没有她想要的东西。”褚槐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那个白瓷小瓶,“这东西哪有她想的那么便捷啊。”
“既然这只是一场误会,那小生也就不好继续逗留了,天色已晚,褚谷主好生休息,小生告辞。”
“不进来喝一杯?这可是恕大师您说的把酒言欢啊。”
“褚谷主的好意小生心领了,小生不过是在鸳鸯姑娘面前随口一说,明日一早还需赶路,实在不便饮酒。”
铃铛声响彻整个夜晚,逐渐远去,消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