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写手？
殷怜听了，愣了一愣，却是多少有点感到失望。
她想要找的是足够专业，能为她提供一些更专业的参考的人，但是网络写手明显就不在这个范围之内。虽然对方的资料收集得算是十分齐全，但那也只是收集来的资料而已。
并非是对方自己真正拥有的能力。
不过殷怜的失望也只是持续了短短数秒时间，很快她就把自己的心态给迅速调整了过来。虽然不是地质学家或者工程师，但是不灭的资料确实收集得十分周到齐全。这其实也可以算作是一种能力了——对殷怜而言，并不是完全没有用的。
当然，她还是询问了一下不灭是怎么搜集到这些资料的。不灭倒是没有隐瞒，直接说道：“我最近在写相关的小说，收集了很多这方面的资料。虽然现在大家都很依赖网络资料，但其实很多实体书里面的内容会更加详细和系统。我找了不少相关的书，比如《古代实战兵器图鉴》，《中国□□考》，《世界冷兵器历史图鉴》，《技术史》等等，这些书都对兵器方面有很详细系统的说明。把它们简略地读一遍之后，差不多就能这方面有个系统的了解，然后融会贯通地用在文里。”
这么用心？
殷怜忍不住开口问道：“我能看看具体的书单吗？”
不灭说道：“你等一下。”
然后他拍下了两张照片，两张照片都是十分高清的书架照片，其中一张各种图鉴，一本一本都很厚，大概有五六本。另外一组则是各种专项史，其中就包括枪械，冷兵器，还有古代冶铁史之类的。
殷怜为之咋舌：“这些你都看完了？”
不灭便回答道：“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做了点笔记。”
“有用吗？”
不灭笑答道：“还是有点用的，比单纯搜集网上的资料要有用。”他解释道，“在写的时候直接查一些有针对性的资料其实也有点用处，但是那么做比较不容易控制整体的结构变化。如果整体通读一遍，对这方面的历史有了全面的了解，最后写文的时候就比较容易贯通。”
这还……真是用心啊。
殷怜说道：“我一直觉得网络小说就是找个乐子的事情……”
不灭想了想，说道：“大部分是吧。不过这个行业也是在发展的，实体一直在萎缩，电子书会是以后阅读的主流。这种情况下，实体出版业向电子出版业发展是必然趋势，电子书肯定要满足各个层次人群的需要。”
“有爱看小白文的，肯定也有要求小说逻辑严密故事创新的。我自己是后一类读者，所以不太可能去写前一类的作品，即使它们更有市场一点……不过，把自己的喜好和擅长的东西写好了也是一种本事，我现在是往这方面努力着。”
殷怜发了个表情表示理解。只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不过查这么多资料，很费时间吧？”
“有点。不过还是值得的。”
不灭没有说的是，光就让人为之一乐为目的而写一个故事，这种做法当然是不值得的。现在网络上的主流读者还是以小白文为主，虽然作品的同质化严重是个大问题，但是不可否认，跟风写作在短期内利益更大，更能赚钱。
但是只有真正的好作品才能积累口碑，长远看来这么做其实更加有利，只看大家怎么选择而已。
不过交浅言深不是什么事儿，他跟殷怜不熟，当然不会把这些想法都这么直接说出来，显得他特别狂妄自大似的，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却见殷怜迟疑了一下，才说道：“不知道愿意让我拜读一下你的作品不？”
不灭自然不会拒绝——私家店的站主一看就是个土豪，他肯定是不会嫌土豪读者数量太多的。
如果不是被奖品引诱，加上自己查资料的时候顺便也做过类似的功课，不灭也不至于浪费这个功夫去参加这么个比赛。
他到兵器爱好者论坛的目的本来是为了更好地查询资料，并且寻找咨询的对象，本身的目的一直是为了写文——不灭可没忘记这一点。
他说道：“不灭就是我的笔名。我签约的是界限中文网，你可以去看看。”
然后他发了殷怜一个地址。
殷怜很好奇查了这么多资料之后不灭会写出什么样的作品。殷怜个人还是蛮喜欢那种涉及很多新知识的小说，但是她也知道，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种内容不但没有吸引力，甚至还是一种阅读障碍，特别不受人喜欢。
她其实并不看好不灭——嗯，从人气层面上。
但是打开页面的一瞬间，殷怜就愣了一下。
光看点击啊推荐啊网站排名之类的数据，不灭的作品竟然相当受欢迎，完全看不出不被人待见的样子。殷怜从第一章点进去看了两眼，结果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小说挺长，比起传统网文，更加介于创意作品和轻小说之间。
这篇文就叫做《我和我的英灵们》，故事开场就是十四岁的男生预定要参加一场大型武术赛事，结果却在临近比赛之前被一个有钱的师兄弟给取代。他去质问馆主，馆主却称他虽然努力，但是缺乏天赋，男主愤愤回家，在路上遇到一个古董贩子行骗，教训了对方一顿之后，古董贩子求饶许久，最后耍诈逃脱，却用一把生锈的破匕首砸了男主，还把他砸出了血。
男主带了破匕首回家，把它和自己收藏的古剑挂在了一起。结果却不料第二天一觉醒来，就见原来挂着古剑的地方倒悬着一个看上去古装打扮的美少女，呼呼呼地睡得正香。
美少女醒来之后，还跟男主顺手打了个招呼，一副跟他很熟稔的样子。后来双方都是一惊，然后男主才知道，美少女原来就是他收藏的那把古剑。
而也从这里开始，揭开了男主传奇的武术生涯。
不灭以武器之魂作为媒介，介绍了一段奇幻瑰丽的世界冷兵器史。狂傲的吴王剑，不羁的唐刀，缄默冷酷的绣春刀，天真英气的越女剑，偏激愤青的峨眉刺，娇小狡猾的鱼肠剑……以兵刃观历史，通过描述剑器刀兵的性格，窥探他们在历史上留下的痕迹，同时又打开了男主的升级路。
这是个萌点，爽点，泪点全都不缺乏的故事。兵器们遭遇过的历史沧桑令人唏嘘，他们与男主的暧昧和基情让后宫派和友（基）情派在文下争吵不休，而男主一路逆袭反攻武馆并且向着世界级武者冲击的剧情则让人热血沸腾。
殷怜一看就停不下来了，可惜这篇文正在更新之中，目前也就才三十多万字，作为男频文来说，完全还是瘦得可怜的状态。
殷怜就去看了作者的旧文。
旧文的情况下则要比新文差上许多，文字和节奏也都没有新文来得好。但是殷怜还是把两部小说全部看完了，然后发现两件事。
不灭每一部书都比前一部有很大的进步。
殷怜看过他作品的影视改编——在前世。
因为既不关注网文圈，也不关注影视圈的原因，殷怜刚看到不灭这个名字的时候，其实对他的身份并没有任何联想。
但是看到不灭第二部作品，那部仙侠小说《云间志》的时候，殷怜却瞬间想起来了——她对这部作品印象特别深刻，因为这部片正是殷长生给殷千爱拍的那部《千金美人》的同期，而且是大爆的作品。
同样是网络小说改编，同样是巨额投资，《云间志》成了网络作品最成功的案例，《千金美人》却扑得一塌涂地，虽然两部作品的类型完全不同，但也不能压下殷千爱的怒气。
最重要的是，《云间志》里面有个新人女演员，也是有点背景关系的，却凭着女主角讨喜的人设和还算过得去的演技一炮而红，并且常常被人拿来给殷千爱作对比。殷千爱对对方也是开口必酸——她心理承受能力本来就不好，为此在公众面前没控制住还闹出了不少黑历史，简直就让人喜闻乐见。
……原来这部小说竟然是他的作品？
殷怜顿时对不灭的态度热情了很多，甚至还手笔大方地给不灭投了个盟主。不灭不知道其中的蹊跷，顿时对殷怜好感大增，顺口就对殷怜多说了不少话。
殷怜有心打好关系，自然是各种配合捧哏，两人瞬间就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了。殷怜平时对钟却文的耐心都有限，但是和不灭聊天时却一副“我随时都有时间，欢迎随时跟我聊故事剧情”的模样，顿时让不灭很是有好感。
随后两人聊了一会儿，殷怜便随意开口问了两句关于穿越文的想法，主题大概是“穿越之后怎么样征服陌生的不同类型的世界”这种问题。
这个问题对别人来说也许是瞎扯，对于写升级流的男频作者却是非常自然的，是个很常见的闲聊话题。
不灭说道：“如果说道穿越后怎么征服世界的话，其实有几个流派，主要还是智慧流，运气流和外挂流。”
殷怜发了个洗耳恭听的表情。
不灭就大致讲了一下自己对于这方面的看法。他说道：“……很多人很在乎版权专利这种问题，对抄书流之类的很有意见。其实如果真的穿越了，抄书流也未必不是一条出路。从生存的角度上来看，我们的文明体系是认可所有为了生存而犯罪的行为的。而如果以活下来作为前提，你所拥有的所有知识和智慧都是资本，这是一般人潜意识认可的观念，而知识产权只在有相关法律的世界可以试用，我们得先认识到这个前提。”
“然后就简单了。进入一个世界首先要去了解这个世界的背景和习俗，入乡随俗很重要。不过如果是写故事，这部分只要简单提几句就可以了，没用到的设定都不需要一开始就提出来。第二点就是尽可能地去‘改变’这个世界，这个感觉和入乡随俗好像有点冲突……不过不管是穿越文还是其它升级流，其实很多时候读者想要看到的都是主角跟世界对抗，主角赢了。前期我们可以让世界改变主角，但是后期一定要变成主角改变这个世界，否则就不是爽文了。”
殷怜其实对不灭的写文经验不感兴趣，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从不灭的话里触类旁通。
“改变这个世界……吗？”
“对，主角的影响力和成就，其实本身就在于他对这个世界造成了多大的改变。我虽然讲求逻辑，但是非常反对有人为了故事逻辑的严丝合缝，直接限制住了情节。有时候面对困难和艰险的勇气是要有的。富贵险中求……这自古就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