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回到早已经给我备好的厢房,进屋顿时被里面温热的气温包围。感觉自己被风吹得身上都散发着一种冷冷的气息。我握了握自己的手指,即便是刚才苏幕遮抓着我的手也没暖起来。
原来苏幕遮的冷就是这样吹来的吗。
明天若是要与苏幕遮同去青穆国,那要去做什么呢。碍于苏幕遮如此主动,我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问太多。努了努嘴巴,半天没将自己的问题提出来。
在苏幕遮的面前,我简直就成为了一个问题宝宝啊……
古代吃饭都很早,基本上晚上没多少娱乐活动,早早便可以睡下。不过,我基本上不到月上柳梢头我是肯定不睡的。
看了看房中也没有摆出可以供我消遣的书册,倒是有一个雕着桃花开满枝桠的楠木柜子。于是乎,我走了过去,摸着滑顺的提手,将衣柜打开。
一股沉木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里面陈列的全是淡色系的裙装。像湖绿色荷花样的,素色水袖样的亦或者是天蓝绣祥云的。
看到这里,我不得不佩服苏幕遮的细心,裙装都为我准备好了。
在沙漠风尘仆仆那样久,确实该洗个澡。我不知花花一直守着我是如何洗澡的。
正想着,门口筱地传来敲门声。我立即关了柜门,坐在*沿上,理了理头两边飞起的碎发,眨了眨眼睛喊道:“谁啊。”
门外是蓝银的声音:“姑娘,公子恐您吹风过了头着凉,特地患了奴婢们给您送来热水。”
我听到是蓝银,扭了扭坐的更直了。掐着嗓子道:“进来吧。”
门应声而推,蓝银缓步走了过来。她的身后跟着一群拿着热水的婢子,提着木桶纷纷走了进来,往屏风后面的大木桶倒水。
我不禁感叹,苏幕遮府里的丫鬟都好生大力,一人手里一桶满满的热水,绝不含糊。
蓝银看起来,像是山庄里最大的丫鬟总管。眉目间确实比红苕要沉稳不少,眼睛里决断力分明。确实比红苕要成熟许多,仔细看确实分明了。
只不过,这个蓝银真的跟红苕没有任何的关系吗?
怕不见得如此。
蓝银垂首在我面前稳稳服了一礼,态度说不出的奇怪。好歹服侍至少带点笑容吧,怎么跟司夙般也是对我冷冷摆了个脸。
哼!本宝宝才不看呢!
等婢子都出去的时候,蓝银挥手唤了两个婢子过来,然后三人就现在我的面前。蓝银语气听起来虽说是疑问,可在我看来更像祈使句,好似我不答应就把我吊起来打的那种,她对我说:“水已经备好了,姑娘可要现在就更衣?”
我摇头,垂首看着自己一荡一荡的腿。蓝银她们站在我面前,烛光将她们的影子全数遮在我的身上,挡住了我面前的光源。
若是我抬眼看蓝银的话,指不定那场景跟她带着两姑娘要来群殴我似的。
我手撑着两边,说话的时候并不看她:“不用了,你们出去吧。”
蓝银也不多说什么,依着样子给我服了礼退了出去。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被我叫住了:“等一下!”
蓝银顿了脚步:“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嗯……阿舍他……睡了吗?”我想知道苏幕遮是否醒着,若他醒着,嗯,我得想想要不要再去吵扰吵扰他。
可是蓝银却对我说了一句:“公子他早早更衣睡了……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我站起身,走到画着瀑布桃源的屏风后面:“没有了。”
蓝银听了,公式化地回了一句:“娘娘若有吩咐直接在屋里唤便是了。”
我轻嗯了一声,迫不及待地下澡桶里泡着。因为怕半夜穿白衣太过吓人,我给自己选了一间淡绿色印荷花样的裙装,没曾想一抖开便掉下一根绸布做的发带。
我正奇怪着,却听见门口有说话声。因为耳力一向差的我,便走到门后,离着门近半尺的样子,侧耳倾听。
说话的好像是刚刚准备服侍我洗澡的两个婢子,蓝银许是下去了,这两个人倒是欠管教,这说话的声音竟有几分激动。
只听得左边的婢子说:“田田,你知道吗?这次公子带回来的女人不简单啊,听说下午她一身男装被公子放在那群山庄的门客里,与他们曲水流觞……”
右边的语气听起来很是来兴趣,急急回应道:“对啊对啊,我也听说了。那女人居然还敢吟那个不知所踪的夫人的诗,真是胆子大。”
左边警惕地左看看又看看,这才松了口气,道:“不过据说那女人吟了,公子听见了也没把她怎么样,听廊便剪花的姐妹说,那女人还厚着脸皮牵着公子的手呢!!”
我听到这里不禁汗颜,丫的我主动的时候你们没看见也就罢了。苏幕遮在走廊上,是他先牵我的呀!这怎么能颠倒的呢!
罪过啊罪过!
那个叫田田的“噫~”了一声,声音略大了一些哼道:“真不要脸!诗诗你说,这让我们蓝姐姐怎么办,我们蓝姐姐可是跟了公子十年,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那个叫诗诗也连忙捂住田田的嘴巴:“你说话小声些,莫要让里面的那女人听到了,指不定她明儿会怎么向公子告我们的状!女人心里其实都毒着呢,除了我们蓝姐姐,待谁都和气,看那女人想与我们公子独处?有了蓝姐姐想都别想!”
啧啧啧,本宝宝心里恶毒吗?!哪里恶毒了?!我一没心机二没杀过人。
人心真的很可怕,前面一副羡慕你得要死,背后恨不得你早点死。
人嘛,总是喜欢看比自己活的更惨的人,那样会让她们善心大发。却少不得见到那比他们惨的人过的好了,若是这样,呵,背后里到处宣传那个某某某,哦,就是很有钱的那个,以前可是受过我的某些恩惠。这还算好的,若是再三观不正的人直接无缘无故找那人拖他帮忙做各种事情。
再怎么日久见人心,总隔着肚皮,指不定他演技够好呢。
那两个人后来感叹什么,为什么她们就没那么好命的时候,突然噤了声。我一听情况不太对,马上滚回自己的*上坐着。
没曾想让我听见苏幕遮的声音,我能想到此时的他一定是用那狐狸眼冷然地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婢子,语气很是自然:“刚刚蓝银给本公子禀报说姑娘睡了,不过是来看看,却让本公子听到某些事了呢……”
那两个碎嘴的婢子不停地磕头,语气哀求:“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
“本公子为何要饶你,你有资格……?”苏幕遮冷哼一声,嘴角勾了勾,只要让人一看就觉得身处冰寒之地。
“今年的花期好像早了些呢……”苏幕遮踱了几步,想到什么,便对身边的蓝银说:“要不……送她们去养桃树,蓝银……你说可好?”
蓝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听着声音就知道那个足够疼。蓝银的声音比平日里多了几丝寒颤:“公子饶命,这两个丫头不过是年纪小不懂事,要怪就怪奴婢失职之罪罢!”
“好啊……”苏幕遮冷冷月光下,银白色的月光扶览他的每一根青丝。似那江水边的楼台夜雪,莹莹光辉。此时的他,就是那月下桑,就是一个知晓人心的王者。
蓝银听了不过两个字,在如此冷的夜晚手心却攥出了薄汗。
苏幕遮见此态不过轻轻呵了一声:“那便罚这两个丫头二十大板,去洗衣房做事罢。至于你……”苏幕遮眨了眨眼睛,眼尾好像都晕染上了妩媚,他吐气如兰:“蓝银的话,就罚三月例银,你看可好?”
虽是问的语气,却根本不像在问。这让我心底万分感激苏幕遮,总算为本宝宝出了一口恶气啊!
叫那个蓝银居然在本宝宝面前傲娇!
蓝银垂首,跪在冰凉*的地砖上,身后出了薄薄的汗,对着那砖就是重重一叩首:“好……多谢公子!”
两个丫头看见蓝银如此,急忙学着就是重重叩首。虽心里叫疼,嘴里却吐出:“谢公子!”
苏幕遮听了之后,心情似愉悦了不少,打开扇子轻轻扇着,虽然没有风,不过要的便是一种情调!
我觉得自己是时候上场了,穿着鞋子将门打开。看着门外四人,揉着眼睛嘟嚷道:“你们在讲什么偏要在我房外讲,都把我吵醒了!”
苏幕遮收了扇子,抬手将我揉着眼睛的手拿开,带着几分笑意道:“这样揉眼睛,担心把眼睛弄伤了。”
“还不是因为你们说些什么,着实闹腾!”我摆出一副明明是你的错的模样来,哼了一声看向跪在地上的三人。
本宝宝不高兴了!本宝宝要抱抱了!居然在本宝宝背后说本宝宝的坏话,活该去洗衣房。大冬天的时候,非得把那多嘴的丫头冻出疮来!
“下去吧。”苏幕遮扶着我的额头碎发,对还在跪着的三人道。
三人齐齐应了一声,站起身走了。可我明显地看到,那两个丫头额头顿时肿了,而蓝银更甚,血都被磕了出来。
我吞了吞口水,心中不免佩服了她们一句:好拼啊……
已是入夜十分,苏幕遮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门口呢?
啊,对了,他刚才说他在散步!
“阿舍,你知道这个丝带拿来做什么吗?”我说着,将手里的淡绿色丝带伸到他的面前。
苏幕遮的眸注视着丝带,有一瞬地走神。我歪头看着他,不解的模样。
苏幕遮又变成平时的云淡风轻,挥手让我转过身去。
我半疑惑地转过身,苏幕遮将我手里的丝带抽走。丝滑地绸布在我手里溜走,被苏幕遮那尖尖长长的手指拿捏着。
苏幕遮叫我不要动,虽然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可是我知道现在乖乖听话才是王道。
苏幕遮忽而撩起我的发丝,手指翻转极快。心中的一丝一缕都被牵动,好像天地之间只有后面的人给我足足的安全感。
苏幕遮最后将丝带一绑,最后两只手放在我的耳尖之上:“好了。”
我怀着期待,屁颠屁颠跑去了铜镜面前。那铜镜的外围也雕着细致的花纹,依旧是桃花盛开的模样。
镜中的自己发被全数绕到后脑勺,几缕青丝用那淡绿色的丝带缠绕固定。露出我整片额头和蛾眉,看起来变得清爽不少。
若我不傻笑,绝对能看得出来我是个安静的美女子……
苏幕遮走到我的后面,颇为满意自己的成作,连带笑的都有丝丝得意:“如何?”
“嗯,我很喜欢。”我点头,立即赞道:“阿舍原来还会梳女子的发型啊。”
我发誓,我说的语气绝对没有一毫的嫉妒。毕竟,从人道主义上来说,我其实是一个常存赞美之心的壮士。
苏幕遮应了一声是,随口道:“以前本公子也曾看过女子如何绑发。”
我坐在梳妆台的椅子上,手肘架在梳妆桌上,一副豪爽地坐姿,笑着问:“阿舍散步怎会走到这里来?”
苏幕遮一开口,便是不经意地绕过这个问题:“要去钓鱼吗?”
“啊?”
“如今天色尚早,正好带傻歌儿去钓鱼练练耐心,明早起来就可以炖了给你补补智商再启程去青穆国,可好?”苏幕遮摇着玉质扇,转身看向门外,也不等我的答案,起步就走。
我家男神要带我去钓鱼!管他目的是补智商还是养耐心,自然去了再说。
我跟着苏幕遮就这么走了,一路跟着他走,我琢磨着钓鱼用的鱼杆子要从何而来。
就这么左看看右瞧瞧,让我注意到了某个物事。
远远的地方,那棵据说千年的桃花树此时在月光下花瓣飞舞。我觉得看着它居然在不断地向我靠近,花瓣好似飞在了我的面前。
我本能地伸手一接,回过神来的时候居然真的手心里停驻着一瓣桃花。我的脚步因此停驻下来,这让正走着的一无所知的苏幕遮也停了下来,转身问我:“怎么了?”
我随手将手朝下,花瓣随风吹走。夜风还是有些冷,苏幕遮恐我着凉,特地出来的时候叫我带上披风。
我急急将披风披在身上,苏幕遮对我催了一句:“走啦。”
我小步跑到苏幕遮的旁边,不知怎么的我转过身又看了一眼远处的那棵老桃树。它好像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在吸引着我回头看,就再次回头看了它一眼。
苏幕遮看我举动,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对他莞尔:“没事没事。”随礼控制自己不再转头看向那棵老桃树。
不过,那银白色的冷月下,那棵桃花来满了整个树冠的老树。为什么……看起来会觉得它妖异非常呢?
***
苏幕遮带我到了白日里的那个明镜止水般的湖前,随手从地上捡了个鱼竿给我,让我随地而坐。
“为什么这里会有鱼竿呢?”我拿着鱼竿,学着苏幕遮的模样收回。拿了鱼饵挂在鱼钩上,在荡到湖水里。
反正会不会钓到鱼我不知道,不过钓鱼的动作我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我们两个就那么端坐在地上,手里拿着鱼竿相对无言。
人一无聊起来便会发呆,我就是属于这样的。我开始想,怪不得苏幕遮并没有回家过年,自我来庄里后,从没有看见过苏幕遮的父母兄弟。
白翎羽虽然没让我看见太上皇和太后,之前让我见着了他的胞弟白翎若啊。
说起来许久不见那个小胖子,心里还是有点想念的。
人真的是很可怕的动物,身在苦中却成了一辈子难以忘记的时光。
用文艺一点的话来说,若是我有一天回到了现代,那么想起这段穿越进后宫跟一群女人宫斗的日子,日后回忆起那段宫斗的时光,我自己都会被感动。没死,真乃世界奇迹之一了。
因为在想着事情,我嘴里不经意哼出的调调我自己都没查觉。但是苏幕遮耳尖,听到这个调调忽而与我说了一句:“我记得那次在花满楼后院的时候,司夙将你抓起来要丢的时候,歌儿也是哼着这个调调。”
我听着,也附和道:“对啊,我记得那是本宝宝第一次遇见你。”
“本宝宝?”
我:“……”
一不小心把口头禅说出来了……
我干笑地抽了抽嘴角,急忙转移话题:“这里怎么会有鱼竿啊?”
“庄里有些门客喜垂钓,所以湖边都备着鱼竿和鱼饵的。”苏幕遮眼眸被月光印出淡淡的光,是琥珀的颜色。
此时夜晚的湖边,知了蝉鸣,蛙叫不止。似在演奏一曲上好的音乐。
我记得以前学钢琴的时候,曾经特别喜欢一个曲子叫做《森林协奏曲》。
“没有凳子吗?”
有了鱼饵,有了鱼竿。叫斗笠和小板凳都没有还敢说喜欢钓鱼?
苏幕遮听我的语气好像跟那些钓鱼的门客有仇似的,扬了扬下巴,对着不远处的假山示意道:“你去那里看看,应该有坐的板凳的。”
我一听,把鱼竿扔了去找小板凳。
开玩笑,地上那样凉,冷气入体,若是明天不感冒才怪。
我拿了一个板凳给苏幕遮,我俩就这么在月下垂钓。
我仰望着月亮,眼睛半天没眨,就这么发怔,脑海里突然响起来一句话:“为什么人不可以直视太阳呢?”
“我就是你的太阳啊……。”那个总是带着信心,语气总是霸道不堪不允许反驳语气在耳边响起。
话音刚落,我晃了晃脑袋。
本宝宝在想些什么,居然想起了白翎羽那个小坏蛋!
“阿舍,在花满楼我们算第一次见面的吧?”心尖尖上的人就在我的旁边,我为什么还要胡思乱想呢?!!
苏幕遮手上好似感觉到了有鱼上钩,没回答我,收着线将鱼竿一甩。
果然,一只鲫鱼就躺在青石板上乱蹦跳着。这鱼看着大概五斤的模样,算是一条大鱼。我用手戳了戳它,引地鱼儿更是
蹦跳起来。
本来鱼身上就湿漉漉的,那么一蹦丫的甩了我一脸水。
我哼哼了两声,说道:“你再跳,再跳!再跳赶明儿就把你炖了!”
苏幕遮这次真的笑了,绝对是世纪般的笑容。他的笑容那样美的纯粹,明眸皓齿,引人入胜。
苏幕遮笑止了不过几秒钟,我觉得已经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他用手覆上我的额头,用他的大拇指不停地扶着我的眉,说:“若歌儿忘记了,便好好想一想,你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到底是何时。嗯……说起来,本公子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苏幕遮这一说我更心痒了啊,可是现在的我根本不知道也不可能想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的啊。
“可是……我真的想不出来啊。就算想破脑袋就不会想出来的啊!”我皱着眉,眼中不免沮丧。
苏幕遮翩然一笑,青丝忽而被拂动。月下的他,如同一只修炼了前面的仙狐。带着诱人的妩媚,却有飘飘然羽化的不可溺渎的仙气。
苏幕遮轻声劝了一句:“好了,明天还要启程去青穆国,歌儿去睡吧。”
我只得答应。
苏幕遮将我送到房门口,叫我依旧颓丧着,突然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就像羽毛划过。
苏幕遮含笑着双手搭在我的肩上,有抬起右手摸了摸我的脸颊,对我说道:“我会等到歌儿想起来的那一天,无论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