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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熟悉的小调,这次没有上次突然转调的诡异,但现场的气氛比上一次更凝固,跳跃的、轰烈的音符,像铺天盖地的冰雹,往洛克代表们心里砸!

再重复听到这段熟悉的旋律,圣安德鲁国王面色如霜,能支撑他稳坐在谈判桌前听下去的,一个是极高的定力和心理素养,还有一方面……他相信卡氏,伴君千年的贵族,他相信他们培育出的女儿绝非孬种,卡苏继续弹下去,且要求从这里重新开始弹,也许……有她的想法!

小调陡转,仍是洛克代表们刚才听过一遍的大小调来回切换。在这首曲子里,大调片段象征着乐曲风格多为宽广大调的洛克,小调片段象征着乐曲风格多为苍雄小调的斯姆,在一次次大小调切换中,大调越来越弱、越来越短,小调越来越强、越来越长……

洛克代表们心态各复杂纷呈,但碍于场合以及卡氏颜面,不便言语。他们静听这音乐声,只是一首曲子罢了,最多五分钟,马上就要过去了……

卡苏弹到某处,手下突然慢了下来,就像不熟练的练习者练习到陌生的曲段,一边盯着谱子,手一边在琴键上摸索,她弹出的音仍然能连成调,但好像……和刚才不太一样了?

圣安德鲁国王皱眉细听,他音感不错,刚才那一遍弹过去,他大概记住了整体旋律,现在这段,大概正处大调转小调的节段?但刚才那次弹得还很流畅,这次怎么好像突然失误了?

……好像并不是失误,卡苏先慢速弹完两小节后,又翻回去快速重复了两遍,与其说是失误更像是在找手感。终于,她沉下一口气,连贯的曲声再次在演武场中央奏响!

一开始,双方代表只是略觉得不对劲,但并未把这小插曲放在心上,但随着钢琴行进的乐符越来越多,稍微音感好一点、尤其是曾学过乐器的都发现了异常!

按谱子,现在应该是大调转后第二次小调,但这个曲调……好像并没有转,还是大调!

一开始大家懵住了,直到圣安德鲁国王和内务大臣麦斯威尔带头鼓掌,才如梦初醒般献上热烈的掌声!

掌声似乎打乱了卡苏的思绪,让她错了好几个音,钢琴发出一两声不太和谐的声音,圣安德鲁国王才连忙让大家噤声,不打扰到卡苏代替,但他心里简直在尖叫!

卡苏是盯着小调曲谱,在第二次弹奏这首曲子的情况下,自行手动把小调改成了大调,并在改作的同时在钢琴上呈现出来!她才只有十几岁啊!!

当然,对这首曲子并不熟悉的卡苏,在变调时也出现了一些音和调上的不和谐,而且看得出她也在费劲的摸索,神情紧绷,鬓发被汗水打湿,弹奏自行转回大调的小调选段时速度明显比大调选段慢。

但这首曲子摆在这里,早就不止有艺术价值了,比起音乐带来的艺术感受,大家现在更关心的是它背后隐藏的两国博弈!

斯姆用大小调象征两国战争以暗讽,卡苏则直接全改大调,无论是技艺还是想法都不可谓不精妙!一方面没了大小调交替,所谓“暗讽”早就无从说起;另一方面,这通篇的大调,未尝不是插进斯姆代表心中的一支支利剑!

是啊,在听出卡苏自行变调后,既白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甚至在没来得及调换之下显出了几分狰狞。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双方代表的神情好像完成了一个大切换,气氛突变!

那堆小调转成大调后,在洛克代表们耳中,非但没有觉得违和,反而更为悦耳了:那一大段乐曲被改过后,就成了忽长忽短、情感变换多端、在低沉和高亢中来回切换的大调,而且低谷越来越少,顶峰越来越多——就仿佛象征着洛克王国的斗争前途一片大好、终将胜利!!

卡苏一开始还有些卡绊,弹到后面,大概掌握了基本规律,手感也来了,钢琴声愈发流畅起来,就像高黎贡山从山崖上直落下来的瀑布,清爽又磅礴!

随着那一声和弦巨响和几小节空拍,乐曲也由发展进入高潮。

当听到高潮部分,也就是改自《升起吧,朝阳!》的那部分也被卡苏改成了大调进行曲后,既白绷不住了,重重把茶杯落在了谈判桌上。

结尾那段,虽变调后还能听出是改自《升起吧,朝阳!》,但含义已大变!按斯姆那套“大调乐曲片段代指洛克”的把戏,现在的这段,简直是洛克在举国欢腾、庆祝胜利、迎接军队凯旋!它的意境甚至比小调更宽广,大家仿佛能看到蔚蓝的天,一望无际伸向远方,大群白鸽在碧蓝的背景下展翅飞翔!

既白强忍还是没忍到演奏结束,沉着脸起身:“卡苏小姐,请不要擅自改动我国乐曲。”

卡苏似乎被他打扰得分神了一下,但没理他,直到把剩下的几行弹完,结束了整首乐曲!

结束后,她抬腕动作标准地把手从钢琴上放下,才提着魔法袍施施然从琴凳上站起来,先向洛克代表们鞠了一躬,引起热烈掌声;随后转身,向斯姆代表微微福身。

望着伫立着阴沉地盯着她的既白,和虽然稳坐在坐席上但也面色极差的斯姆代表,卡苏反而勾起嘴角,配着精致的五官露出明艳的笑:“苏儿说过,既然赫林王子想与我洛克贵族共研曲谱,苏儿也定回做到有始有终。怎么赫林王子反而要公然打断我呢?”

“共研曲谱?”既白的声音近乎起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卡苏小姐随意篡改我国乐曲,轻则辜负我国乐师一片心血,重则有辱我国民族尊严!你怎么解释?!”

“!!”纵然是阅人无数的洛克外交官,也不由被斯姆代表这厚出天际的脸皮惊到。从始至终,难道不是斯姆一直在侮辱洛克的民族尊严吗?!

卡苏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但神情丝毫未变:“赫林王子刚才亲口所说,是欣赏我国的乐曲风格,而贵国乐师自己弹不出如此风格,才想带来让我国人弹奏。既然赫林王子有这般想法,卡苏定是要把这曲子弹出我们洛克的风格来,才算拿出了十足的诚意。不知刚才王子殿下对这首曲子里的洛克风格可满意啊?”

既白张了张嘴,盯着卡苏,却半天没说出话来。半晌,想被气笑了一样摆手强笑了一声,目光越过卡苏看向圣安德鲁国王:“贵国国王不给我国一个解释吗?!”

圣安德鲁国王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闻声笑吟吟地站起:“尊敬的贵国王子殿下,只是一首乐曲,您大可以不必如此排斥。”

既白脑子宕机了一下,这话好像有点耳熟。

卡苏目光带着深意凝望着他:“赫林王子作为一国储君,想必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倒让苏儿纳闷了:苏儿只是改了一些曲调,殿下怎会如此大动肝火?莫非贵国在原本的曲调里藏了些特殊含义?”

含义是肯定有的,但外交场上只可意会不得明说,见卡苏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问出来,既白赶紧否认:“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贵国莫要疑神疑鬼,白白坏了和平。”

“…………”

和平,说得好啊,和平。

见已落了下风,斯姆方也没有再在这首钢琴曲上做文章,脸色不佳但言语客气地结束了这个环节。斯姆外交官将钢琴收回储存扳指中,卡苏则回到席位上。

圣安德鲁收起曲谱的复印件时,还不忘补刀:“感谢贵国的礼赠,回头我便让宫廷乐师复刻出卡苏小姐的改版,我觉得这一改版甚妙,充分展现了贵国王子欣赏的我洛克风格,象征着我两国友情互相包容。下次贵国使者再来访,我国定提前让宫廷乐师排练好,为贵国使者隆重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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