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不语。”一旁传来他声音，低沉且严肃。
苏离听见后，立马识相地闭上了嘴。
白落衡在暗色中直直睁着眼，其实这美人榻已经被侍女们收拾地无比柔软舒适，并不会让人觉得突兀难受。可白落衡依然没有想要睡着的意思。
方才那话或许确实是她无心，本质也没有什么错处，反而是感谢自己的，可也不知为何总是听着是不顺心的。悄悄翻了个身，肩膀似乎被什么东西硌住。
白落衡伸手过去探了探，碰到了一件匕首一样的东西。不过他自然知道并不是什么匕首，而是苏离的那把短刀“长吟”。
她是防备着自己的，一直如此。
白落衡没有将它放到别处，而是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睡在上头。
从未有过这样的颓败感，自己的一切深藏与固执在此刻仿佛溃不成军。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的，自己从未想过会对她不轨。只是，仅仅只是喜欢罢了，从未想过要奢求什么强迫什么。
再等等吧，等到拨云见日那刻，等到柳暗花明之时。
夜半，苏离蓦然睁眼醒来。不记得梦见什么，只觉得眼睛生疼，用手一触还是湿润的。自己竟然，在梦中掉了泪。苏离悄悄起身，找了找帕子擦了擦脸，又觉得口渴，满月不在身边只好自己亲自去倒水。
只是内心尚且在斗争着，外头有人，仿佛又不太想出去了。隔着纱帘，夜间也看不清外头。
纠结之余还是决定悄悄下去。苏离轻手轻脚地掀开纱帘下了床，直直朝着桌边走去。脚步缓缓的，期望不要吵醒榻上那人。
给自己倒了水缓了渴意，又生出一丝好奇心来：那人平时都规规矩矩的，也不知睡觉规不规矩？
默默转头向那边榻上看了一眼，借着外头淡淡的光亮，隐约能瞧见他的轮廓。
果然是规矩的，只是他似乎还是有些不习惯，侧身紧紧抱着被子的一角。因为是朝外，苏离刚好可以瞧见他的脸，模糊下竟然透出朦胧的美感来。
可却是来不及欣赏的，因为照他这个模样若是再侧一些，约莫就要摔下来了。
这美人榻若是女子还好说，女子娇小不占什么地方，可是换成男子就不同了。虽然白落衡并不是五大三粗的那一类，可是他毕竟身材高过自己不少，现下蜷在此处着实有些委屈了。
苏离内心挣扎了一番，还是悄悄俯下身子，低声唤着他的名字。“白落衡？醒醒……”
眼前人缓缓睁开眼睛，懒懒地眨了几下后，又像是受到了惊吓，猛地盯住。
只是他依旧侧身躺着，一动不动，就这样静静盯着来人。
苏离见他似乎是木然了一般，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确实又眨了眼睛，这才放下心来。她站直了身子，往后头退了几步，建议道：“你还是不要在这里了……”
“你要赶我走？”听见苏离那句话，白落衡立马打断她话语，先入为主地问着。他似乎是有些慌乱，又立马坐了起来。
不知为何，苏离竟然觉得他此刻有些异样的可怜。
这种弱小无助的语气，苏离第一次从他这里听见，不禁觉得有些讶然意外。
“没有，不是的。我的意思是你莫睡在美人榻上了，去床榻上吧。这里不适合你。”苏离匆匆解释着，一面带着些安慰的语气，一面还在观察着他的情绪。只是现下周围有些黑，实在难以看清。
白落衡抬眼看了看，却不为所动，也不说话，只是依旧端坐着看着苏离。
“要糟。”苏离心中大叫不好，莫不是自己扰乱了他的睡意，如今变得痴傻了不成？苏离上前，故意问起他道：“你记不记得这是在哪里？”
白落衡不说话，仅仅只是点点头。也不知他现在究竟是明不明白，苏离暗暗叫苦，暂时也不管那么多了，先将人挪过去再说。继而又问道：“那你现在能跟我走吗？”
他还是不说话，又看着苏离点了点头。此刻异常的乖巧，像五六岁的稚子一般。
苏离鼓足勇气，上前拉住他袖口，幸好他只是脱掉了外袍，本着能不触碰就不触碰的心思，苏离内心还是有些感谢的。
白落衡他竟然真的乖乖跟着自己走了起来，苏离又觉得有些趣味，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人此刻像是被抽了魂一般，宛若提线木偶。
将白落衡带到床铺旁，苏离又交代道：“好了到了，你自己睡吧。”
白落衡听见后，听话地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头。他看着苏离，似乎听见她轻声地说了句“或许没傻吧？”后面又轻轻摇了摇头。
她似乎要走了，白落衡伸手一把拉住她，扯住了她袖口。
苏离惊愕地看着忽然伸过来的手，不知所措。“白落衡，你做什么？是醒着还是真生了离魂症？”
见她似乎是急了起来，白落衡又匆匆放了手。
见他放手，苏离往后头退了两步，与其隔开来。静静看着，终于安静下来，似乎不会再生出什么事来。
苏离又试探着上前看了一眼，白落衡很规矩地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看起来似乎是个是不太让旁人操心的人。苏离又将纱帘掩好，方才走开。
“对不起。”低低的声音传过来，有一丝慌乱与自责。
白落衡这是，在道歉？
苏离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到美人榻那边，重新睡下，再才客套地回了句：“无妨。”
清晨，卯时末，白落衡照常醒了过来。望了望四周，却不是昨日睡下的美人榻。
不是做梦？！
白落衡骤然清醒。不错，这里确实是属于苏离的地方。悄悄掀开了纱帘，瞧见苏离正安静卧在美人榻上，还没有醒来的意思。
竟然……夜里半夜被唤醒，睁眼看见苏离的脸，自己一度以为是梦境。而且她提出的让自己去床铺上睡，更加使自己确信自己是在做梦。以至于后来自己不敢说什么，不敢逆意，生怕自己醒来。以为在梦境里，所以自己甚至放肆的拦住她的去路，幸而她出言训斥。而这一切，竟然都不是梦么？
那昨夜自己如同木头一般，竟然全然被她看在眼里……
白落衡一手覆住自己额头，眼神呆滞地瞪着床顶。惊愕之余又微微笑起来，眼里溢出的笑意让整张脸都清明起来。
不再躺着，白落衡起身，找到了自己的外袍立马穿上默默走了出去。期间看了苏离几眼，确认自己未曾打扰到她，这才轻轻掩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