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该喝药了。”满月端来一只药碗，浅浅的碗口里面盛着的是暗色的汤药，使人见了骤生苦涩。
“呼……拿过来吧。”苏离正对着一沓沓密麻的账目，她坐直身了子看了看满月，奇怪的是一时间竟然看出了好几个满月。她又揉了揉自己眼睛，那些幻影渐渐消失了，确实只有一个满月，后头也确实有人。
白落衡直直地站在门外，他没有进来只是看向房内。
有那么一瞬间，苏离觉得自己像是与白落衡互换了一样，以前自己是常常看见他喝药，现如今却换了过来，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自己还是不如他从容。
罢了，心疼心疼自己好了。
苏离将账册合上，看向门外人道：“请进吧。”
白落衡走来顺便扫了一眼桌上的账册，他像是颇为不解：“你看这个做什么？扔给账房管就是了。”
“账房？不是被你赶出去了么？”苏离也是疑惑着。白日里他不是撵走了几名府中领事么，包括与那位负责采买的嬷嬷一齐为难自己的那位男领事，后来得知他就是账房先生。眼下府中情况特殊，更加不可能从外头匆匆寻来一位账房的。这不，苏离就只好硬着头皮顶了上去，好在曾经学了些看账的本事，不至于被压垮。
“谁说我赶走他们了？”白落衡浅浅笑了笑，在她对面落座，顺手抄了本账册随意翻着。他看着被冷落在一旁的药碗，提醒道：“你先把药喝了。”
苏离拿起了药碗匆匆把药灌了下去，喝完尽量克制地皱了皱眉，又把药碗放回了原处。完后她又不忘追问：“你没赶走他们？”
白落衡看了看空了的药碗，颇为赞许地道：“不错，有长进，如今喝药不吃糖了么？”
“没点长进，怎么做好这些琐事？”苏离不自在地四处看了看，正好瞥见满月在一旁用药盘遮挡着半张脸在偷笑，苏离“狠狠”瞪了她一眼，又道：“满月！你……”
“哎……我走，马上就走。”满月快速过来收走了空药碗，再不顾姑娘说些什么，轻车熟路地跑了出去掩上了门。
“那丫头，胆子忒大了些。”苏离看着自己被合上的门，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没赶走谁。不是你说的，不能放任何人出去么？为了支持你，我总不能带头破这个例。”白落衡在对面解释着，试图将苏离的眼神拉回来。
“哦……像是我，嗯。”苏离虽然表面平静，可实际内里尴尬了不知多少回。自己说的话又被自己违反，让人听了可得笑掉大牙！
苏离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见其正藏着笑意看着这边，她又赶紧把眼神收了回来。
“我看你这事也做得不错，也好。”白落衡冷不丁冒出一句，苏离警觉起来，又瞪大了眼睛道：“什么也好？你要我去做账房先生不成？”
白落衡被她这话问得一愣，回过神来他笑着问起：“这样么？那你愿意么？”
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容，苏离快速否决着：“当然不愿意，再说了，我只会些皮毛而已，担不起重责。”
“我看不像，会些皮毛怎么会有勇气揽这些账册过来？我觉得你像是会对账本的，怎么样，可看出些端倪来了？”白落衡一面翻看着一面“漫不经心”问道。
苏离随意拿了一本翻了翻，暗地里也是想向其证明自己确实是懂些“皮毛”的。“账不对数，本就是常事。况且，这偌大的将军府繁琐小事太多了些，管理起来不是易事。”
白落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得不错。不过我方才说的“也好”并不是要你去做账房先生，而是想让你在一旁帮忙看着原来的账房，免得他生什么坏心思，临了在账上做手脚。因为再过几日，他还是得走的。”
“可你说不赶走他们的。”苏离愣愣地看着他。
“没错，现在不赶走，是等家中事务平息了再赶。”白落衡不厌其烦解释道。
看得出来他是已经打定主意了，苏离没有立马与他争辩，而是换言道：“那，今早那位采买的嬷嬷？”
“也赶。”白落衡毫不犹豫道。
“其实……”苏离小心翼翼地看向他，预备解释一下。
白落衡也是认真地看着她等着她下文，见其忽然又不继续说下去，他询问着道：“怎么了？”
其实，苏离是被他的眼神烫到了，一时语塞。
“其实，今早的事我也有不是的。他们是府中老人，不服我是意料之中。不过是觉得我年轻，也不是正经的女主人，说话没什么作用。而且，他们不服我的安排，也是出于白府考虑，正是说明他们忠于府院，不会听信随便来人的吩咐，是好事，就是……态度差了点。而且，后来他们见你来了还是听话的。”苏离尽量冷静地分析着，期间她看了几眼白落衡，次次都撞上他认真的神色，像是位认真听老师讲课的学生。
“嗯，是，没错。”白落衡附和着道。
得了回应，苏离又继续分说道：“至于赶不赶走，其实我今日说的也是气话。回头想了想，确实有些草率，他们能待在府里那么长时间，不可能一无是处。所以，你还是……三思而行吧？”
“你说得在理。只是，你可知这账房做了多少假账，私吞了多少钱财？”白落衡把账本拿起来在手中扬了扬示意着。
假账一事，其实自己是有思量的。方才翻看确实有些不对，可数目也是微乎其微的，便没有过于追究。“账房吃些回扣已不是新鲜事，谁家都会有的。只是……做假账的话……我方才看过，有些不对的地方我也有标记出来，只是数目相差不大。嗯……确实，这种账房先生能不留的话确实也不要再留了。你若想赶，我也别无二话的。”说罢苏离又冲着他点了点头以表坦诚。
白落衡关注的点却不在账目上面，他反过来问着苏离道：“你还说你只懂些皮毛？”
“好了好了，我明日就去，明日就工作怎么样，满不满意？记得给我开工钱……”苏离像是有些谎言被拆穿的窘迫感，在白落衡面前被放大了好几倍。
白落衡眼中的她却像是被大人发现偷了糖吃的小孩，可爱地有些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