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怎么了?”正巧满月正拿着《心经》赶过来,刚好见着了姑娘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出来后还特意挡了挡自己的脸。
“回来了?”苏离又看了看,却没有瞧见师父的影子,“人呢?”
满月走近道:“姑娘,苗医师不在清和了。走了竟是有好几日了,没有半点风声。”
难道,回了乌桓?
苏离只觉得心底一沉,竟是有些没来由的失望。
如此一来,《心经》之惑看来是无望了。上次陶阁主道会回去查找,只是也不知他究竟是真心相寻还是假意敷衍。
苏离抬眼看见屋檐不断泄下的雨水,心底却泛起涟漪。或许,应该给父亲回一封家信的。
方才白落琛所言确实出乎自己意料,原来进白府不该意外归咎于意外,而是父亲早有的权衡。那……那为什么要以苏菁的名义呢?难道父亲早就知道苏夫人会移花接木,他早就清楚?
原来,父亲与苏夫人没来由的争吵不是无风起浪。
可即使父亲真的暗中偏袒疼爱,到了后期定然亦是力不从心了。他不只有一个女儿,还有另一双儿女。
可……可自己一直都以为,父亲是偏爱他们多一些的。
满月在一旁给姑娘研墨,见她此刻笔锋回转倒是有些与以往不同了。
“我想起来了!”满月冷不丁一声,竟是有些惊喜的意思。
苏离默默偏头看着她问道:“你想起些什么了?”
“姑娘字写得愈来愈好了,”满月又往她身旁凑了凑,细细看起面前的字帖,竟觉得有些模糊眼熟。“像一个人的字,对。像二公子的字。”
苏离不明所以看着满月,又瞧了瞧自己的笔划,却不觉得哪里相似。她用一空白纸张把字遮掩起来,立马否认道:“哪里?我不觉得。”
“姑娘,好姑娘,其实这字你不必再练了,已经大有进益了。大人见了定然会溢美,再说了,大人若是见了姑娘的书信,定是欢喜,不一定顾得上检查姑娘字写得如何。”满月在一旁“宽慰”着,慢慢又拿开了那张空白的宣纸,换成了崭新的信纸。罢了她做势道:“请~”
或许是提笔忘字,看着空白的一页迟迟不懂应该回些什么。她不会寄托思念,肉麻的话也不太说得出来。
满月见姑娘如此犹疑,便立马识相退下道:“姑娘,我过去找若雪。姑娘可想吃些什么?”
苏离想了想,默默转头道:“有酒吗?”
“……?”满月一时惊异语塞,望了望四处,确实在书房没错。她立马又提醒道:“姑娘,在这儿……喝酒?”
苏离自然知道。自小有家规,不可在书房内饮酒作乐。
她含糊道:“可……这不是不在家里么?我就是想……壮壮胆。”
“姑娘等着,”满月立马应从着,并且保证道:“我立马拿来。”
一口凉酒下肚,仿佛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苏离一笔一划地抠着,过去许久,洋洋洒洒竟是写了满页。
最终落款时,苏离犹豫半刻,终是完完整整题上了自己的姓与名。
可当下父亲定然是在为白将军的事情奔波,是否在家不得而知。自己写过去的家信,可再不想被谁捞了去。
外头雨早停歇了下来,竟然又漫出了浅浅的阳光。被雨水冲刷过的一切如新的一般,被光亮一映照显得新亮无比。虫鸣也渐渐起势,渐渐聒噪起来。
可这样却是好的,终于不用再沉浸在一片死寂里头,苏离浅浅笑了笑。
这跌宕起伏的日子不知还会过上多久,若是回想一番,怕是像做梦一样。
然而,那两位道“很快回来”的人却是一个也没回来。已经出了夕阳,天色不久将要暗下来了。
动静全无。
倒是若雪一身淡绿从窗前走过,惊动了苏离正空洞着的眼神。
随后果不其然,她在外头轻轻扣了扣门。
苏离主动站起身将门打开来,若雪正立在门外,仍旧乖巧。
“姑娘快来,满月怕是等不及了。”若雪向后头看了看,无奈地摇了摇头。
“什么?”苏离尚且迷糊着,并不清楚若雪所言。
“今日府中空闲了些,满月拿来了姑娘最爱的桃花酿。等着姑娘过去呢。”若雪在她耳畔轻声道。
桃花酿。若雪一提起,苏离连忙看了看身后的书桌,上头还放着一只玉瓷壶,里头盛满了酒。
“拿走拿走。”苏离指了指那只瓷壶,又将置壶的地方用帕子擦了擦,罢了还特意闻了闻,好在没有酒气。
虽然今日白落衡大约是不会回来了,万一明日就来了呢?可不能让他发现了。
“姑娘,无事的,二公子不会发现。”若雪端着瓷壶暗暗抿着嘴笑了笑。
“不好不好,借旁人的书房,理应清扫干净些的。”苏离自顾自解释着,又将叠成一沓的宣纸重新码了码。
若雪自然不会再多话。
没走出几步,迎面而来却是正院的侍女。她匆匆而来向苏离行了礼,随即交代道:“白夫人今日留宿宫中不会回来,还请二夫人安心。”
“嗯。”苏离盯着这名侍女,好在其并没有注意太多。
若雪还特意将瓷壶放低了些,以此避开那侍女的视线。
“好险,怎的忽然就过来了?”若雪像是虚惊未过,仍旧望着那侍女离去的身影,默默叹了叹气。
苏离亦看了看。自从梅院出了事,派来竹院的侍女小厮多了近一倍,其中不少还是曾经白夫人的近侍。如此一来,拘束无比,曾经恣意的生活早不复存在。
是关照,也是束缚。
“无事,走吧。”苏离碰了碰若雪,令其收回了眼神。
偏厅门是虚掩着的,安安静静应是被人故意遣走了才对。
听见了动静,满月立马探出头来。“姑娘,我饿。”她正可怜兮兮地看着姑娘。
“可不敢饿着我们满月,快些进去。”苏离一同将若雪也揽了进去。
大门一闩,内里只有三人,终于可以不再被规矩束缚。苏离看见了桌上的酒壶,很熟悉,依旧很好看。
“今日小奢一回,往后不知何时了。”苏离一边默默斟着酒一边默念着,又给旁侧二人递去了小杯。
若雪与满月相看一眼,都是觉得这话有些过于悲伤了。
“姑娘何至于此?我与若雪时时伴着姑娘,只要姑娘想,我们没有不陪的意思。”满月睁大了眼睛认真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