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静静等着,等到黑影慢慢垂了下来,带来了璇玑阁主。她盯着他,一刻都不敢松懈,她要记住他,永远记住。
只见陶伊先是去了床铺旁,颇为细致地看了看上头睡着的苗如逸,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如此一来才算是真的松了口气。
他看向一旁被绑住的苏离,又朝她笑了笑,冰冷没有感情。
“你不必如此看我。我是帮了你们,你应当感谢我。”陶伊略微坐直了身子,依旧大言不惭。
“我会谢你,可不是现在。”苏离亦一字一句地提醒着他。
可陶伊并不在意她究竟说的是什么,他回过身子看向身旁的苗如逸,眼神变得慈祥了些。“我不能总是陪着你,我总觉得挂念。如今不同了,有人可以伴着你,你夜里也不必再害怕了。我现下要连夜去琼州一趟,明日一定早些回来。”
意料之中,他并不会得到回应。
罢了他没有再同苗如逸说些什么,转而来了苏离面前。他拿来一旁浸染了药草水的帕子,拧干了些凑去了苏离的脸上,竟是给她擦起脸来。
苏离看着那帕子在自己脸上游移,一阵浓烈的药草味道钻进了鼻腔,有干制的金银花,野菊,亦有生姜与随手香。理气舒逆,仿佛是在帮自己祛火气一般。
帮苏离擦完脸颊,还不忘抹去了她脖颈遗留的血迹。罢了他顺起了一旁鞘中的弯刀。
“我总觉得,你会不安分。”陶伊眯了眯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你一刀杀了我,岂不清净?”苏离并没有求饶。
激将法无用。陶伊用手中的弯刀割开了绑住她的绳索,仿佛是给了她自由。
可苏离清楚,自己如今根本动弹不得。他在过来给自己擦脸时就顺便封了自己的穴位,如今自己是真的沦为了阶下囚。不能逆着他意思,苏离当然记得。
陶伊并没有直接就这样放开了她,而是又拿来了几截绳索,锁住了她的双手双脚,配合着穴位的控制。
“画蛇添足。”苏离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双手被背住后又一圈圈被绑住,苏离只觉得有些迷茫。
“非也,只是让你无处可逃。”陶伊绑完她后,便一把将其扛了起来。
这人看上去老成持重,想不到举止如此令人咂舌。苏离不断在他肩上喊道:“你要把我关去哪?!”
下一刻,自己便被其甩去了床铺上头。旁边还有一人,是苗如逸。
陶伊又把她摆正了些,再次检查了一遍捆住她的绳索。“不去哪里,你陪着阿逸,不许离开。”
苏离瞪着他,又恨自己无力回天。她强忍着怒火,闭上眼睛不再看那张惹人厌烦的脸。
接下来他只是站了一会儿,脚步声又渐渐远了。直到暗门关了上去,沉闷的声音传了过来,苏离这才重新睁开眼睛。
她转了转头,可也只能转了转头。这一次,终于能看清苗如逸的模样了。他皮肤果然很白,是苍白的,鼻梁是挺拔的,与师父很像。“喂,如逸?”苏离试着唤了他一声。
只是仍旧没有回应。
她又等了等,约莫过了半刻,这才听见了一旁的动静。“先生封了你的穴位,可只是暂时的,等等便好。你莫动气,越气越慢。”
不动气,可手臂被自己压着却是已经麻透了。“大概几时?”苏离扭头看了看他。
“一个时辰不到。”苗如逸轻轻回着,声音低了许多。
苏离这回也是真正看见了他的模样,虽然周遭有些暗,可他眼睛很亮很亮,不曾被尘埃染过的一般。
“等不了。”苏离叹了口气,又往外头看了看,却是不能再看见更多的东西了。这里视线很窄,再加之方才被灭了几盏灯,四处角落也暗了下来。
“你急躁也没用。若你是我,必定躺不了二十来年。”苗如逸不慌不忙地同她分说着,很是豁达。
苏离闭上了眼睛,一边又暗暗蓄着力。
“说了,让你莫要急躁。”苗如逸又一次提醒道。
“我明白,急躁这一时半刻没有任何作用。可我就是不甘愿如此静静等待,什么都做不了。我竟一事无成,竟一败涂地。”不知为何,苏离说这话时没有一丝的停顿,眼角润润的,直到眼泪滑进了耳廓,温热惊醒了沉在混乱里头的人。
苏离微微偏头,看着一旁的人正盯着自己,眼里满是疑虑。见次情形,苏离又立马收了收情绪,真想拍自己一巴掌,实在太……
“女子都爱哭么?”苗如逸忽然问道。
苏离顿了顿,闭着眼睛胡乱道:“不知道。”
“我来了这里就没再见过其他的女子了。小时候周边的小女孩们也爱哭,你一定是她们长大后的样子吧?挺好看的。只是,你为何要着男子装束?”苗如逸竟然是有几分诚实的模样。
苏离睁开了眼,看着他眼睛道:“你同我出去,你能看见许多你没见过的东西。这世间比我好看的女子多得多,爱哭的不爱哭的,你都能看见。”
苗如逸弯了弯眉眼,轻声道:“不了。”
“你怎么想都不想……”
苗如逸却是又打断了她的话,继续自顾自道:“待会儿你可以活动后把我枕下的那只银钗拿出来。那银钗有机括,打开后一面为利刃,我听先生讲过,那是我娘的东西,她使得十分厉害。你小心些。”
苏离挪了挪手臂,却仍旧没有动静。
“关于白落衡,我亦不知先生用了什么方法牵制住了他的禁制。先生给的药是不能再服用了,至于往后,你们可以让……旁人去看一看。”苗如逸明显停顿了一回。
苏离自然清楚他说的是谁。
度日如年。
时间流去地很慢,明明只过了几刻而已,却仿若熬去了一生。
在经历数次的挣扎后,苏离感受到自己终于能够动动手脚了。
“成了!”苏离蓄力一瞪,竟生生坐了起来。
苏离又回了回头看见了苗如逸,他正略显惊恐地看着自己。“银钗。”苏离提醒着。
“枕下。”苗如逸往一旁扭了扭头,示意其自行拿走枕下的东西。
尽力挪了挪,苏离背着身凭着感觉竟真的探到了他所说的那柄银钗。
“当心些。”苗如逸又一次提醒着。
苏离将银钗往一旁放了放,又扭过头粗略看了看。大约能清楚那机括在哪了。
用利刃的一边重复着割着缠绕着手腕的绳索,即使这利刃不凡,可这绳索一样也不是好惹的,似乎割不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