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乌秋寒自信地撇了撇嘴，“他们说什么都是在背地说的，我也不需要那些朋友！我有哥哥就够了！我喜欢东玄，也不单单只是喜欢这些女子家的东西，我还喜欢你们那里的诗。我记得有：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对不对？”
苏离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对，一字不差。那你会写么？”
“不会，”乌秋寒干脆地摇了摇头，“我只在书上见过，而且你们那里的字和我们太不一样了。但我哥哥会写。”
“我教你吧，教你写自己的名字。”苏离又起身看了看四处，回头道：“有没有纸笔？”
“有！”乌秋寒兴冲冲地跑去了一旁的抽屉里头找了找，果然拿来了一沓暗黄色的纸张与一支极细的毫笔。“这是羊毫笔，你等会儿，我给你研墨。对了，我们只能偷偷写，不能让人看见了。”
“好。”苏离也悄声地回复着她。
乌秋寒将头上的东西又拆了下来放去了一旁，如今只剩两只麻花辫儿在耳侧倾泻下来，看上去简单多了。苏离也看见了她额头上被压出的红痕，可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并未过于在意，只一心一意地研墨。
“哥哥教过我，但仅仅教了一次。我没看明白。”乌秋寒又抬起头看了看苏离。看见她看着自己的神色，乌秋寒微微一怔。
“无妨，我今日教你，一定把你教会。”苏离将羊毫笔稍稍润湿了些，又在帕子上吸了吸水分。她一面在纸上誊写她的名字，一面又继续解释道：“你名字好听，也好看，就是有些繁复难写。不过没有关系，你这样聪明，学会要不了多久的。”
“嗯！”乌秋寒忙点了点头。
苏离特意将几字写得显眼了些，让其能好好看清楚。
“离姐姐你字写得真好看，比我哥哥强多了。”乌秋寒伏在桌案旁，看着对面这人运转行笔。
“不算好看。”苏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谦虚地笑了笑。
乌秋寒一手托着脸碎碎念道：“我知道你们东玄人都会谦虚。而且，你们好像都会读诗书。我就喜欢你们那里的男子，满腹才华却不居高自傲。我们乌桓的勇士也特别厉害，骑术射箭也是数一数二的，只是他们大多不喜欢那种文绉绉的东西。可我觉得甚好，意境太美了，我还知道：‘花前月下’。究竟是谁想出来的呢？太美了。”
苏离放下了笔，又缓缓凑近了她道：“那你想不想嫁去东玄？”
“我才不去！”乌秋寒立马慌了神，不断抚着辫子的尾巴。
“你不是喜欢满腹经纶的东玄男子么？你说得不错，尤其是清和，人才济济。”苏离认真地看着她。
“可是……”乌秋寒摸了摸脸颊，似乎是有些泛红了，“可是我要和哥哥待在一起的。东玄太远了，来回要好些天呢！”
苏离坐直了身子，向其坦言道：“那没办法，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哦。”
乌秋寒睁大了眼睛：“那是什么意思？离姐姐要吃鱼可以，熊掌可没有！”
“当然不是，”苏离被她逗乐了，捂嘴笑了起来。“我是说呀，赶快练字，我教你。”
苏离看着她，落笔其实没有多离谱，只是不熟悉笔顺罢了。“多临摹几遍，不是难事。”说罢她用手把手教她写出了自己的姓氏“乌”。
“像我们这里的鹂鸟儿。”乌秋寒比划了一番。
苏离也好好看了一眼，赞同道：“嗯，是有些像。”
“离姐姐，你会些什么诗？”
“诗，有许多，”苏离盯了盯她，又求证道：“你要学？”
乌秋寒则是摇了摇头，“我当然写不来的。我曾经那本诗书都被我看透了，想知道些新的。”
“腹有诗书气自华，是好事。”苏离想了想，却还是决定不要教她那些寄情的诗了，想罢便洋洋洒洒誊了一首五言上去。
乌秋寒趴了过去，一字一眼地认着。“归雁，是大雁？”她抬头问着。
“嗯。归北之雁。”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对不对？”乌秋寒完整念出了一联。
苏离点了点头道：“一字不差。”
乌秋寒又蓦然问起道：“离姐姐，你夫君会念诗给你听么？”
“他……”苏离脑中现出了白落衡的身影，转而摇了摇头道：“没有。”
乌秋寒立马来了劲头，蹭到了苏离身旁问道：“为何不？这样浪漫的事情都不做么？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自然不是，他……不爱说什么话。”其实转念一想，那人好像是真的没有说过什么浪漫的话来，而且近来仿佛越来越痴傻了。
“噢……”乌秋寒并没有穷追不舍，而且转念道：“我知道哪里有大漠。”
“嗯？”
“越过前方的乌夷山，背后就是大漠。我们需要择水而居，所以定在了这边。我去山那边看过，很美。就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模样。”
周围有许多山，苏离并不清楚她说的是哪一座。
“待会儿，待快要日落，我带你过去吧？！”乌秋寒率先提议着。
苏离没有扭捏，“好啊。”
乌秋寒认认真真临摹着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苏离看着对面这人，认真的模样倒也有几分沉静。她本没有做错什么，可因为一个不存在，或者说本可以不存在的人，背上了‘旁人的影子’这样的说法，本就是对她的不公平。从她的举止语言里头也不难看出来，这位小寒姑娘是有些许无奈的，而且似乎没有什么朋友，任何事她似乎都会亲力亲为。
只是这样一个可爱又明朗的少女，成了旁人眼中的“供品”“替代品”。
然而，最令苏离诧异也最无奈的，是带给她这些烦扰的，竟然是自己。
可是，那样的身份从来也不是自己想要的。
门外有人在外头报备了一番，是苏离听不懂的话。
乌秋寒听见后立马停了笔，转而又将一旁的毡帽重新戴去了头上。她匆促地理了理仪容，苏离也帮她捋了捋宝石流苏。
门外有人掀开了帐帘，进来许多侍女模样的人，她们人人手中都捧着一直宽口的大碗，而且色彩明艳。
一领头模样的妇人率先走了过来，她头上缠着的是红色的头巾，与乌秋寒的不同。
她交代了几句话，乌秋寒也同她吩咐了什么。妇人行完礼就领着一众侍女又匆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