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凤鸾宫烛火未熄。
齐贵妃看完了账册时特地问了一嘴,“陛下今日又在关雎宫?”
冬夏小心翼翼点头,“今儿听说顾贵妃身子不舒坦,陛下批完了折子就去关雎宫了。”
“身子不舒坦?”齐贵妃撇嘴,“不就是来了月信吗,陛下倒担心得跟什么似的。不过说起来她这身子是当真养好了,这才产下双胎不过三四个月,已然来了月信。”
她微微侧目,底下王婕妤和沈嫔也在,“自打陛下从行宫回来,好似再没在除顾贵妃之外的地方留宿过吧?”
那两人顿时脸色不好,王婕妤咬牙,“陛下有时顾及着皇子来了,也不过是说会子话的功夫,转身就又去了关雎宫。若只是我这里便也罢了,我终究只是一个婕妤,连嫔主都不是,陛下不在意是应该的。”她话锋一转,“可娘娘您是贵妃啊,更是齐氏一族的姑娘,陛下竟也如此慢待,嫔妾当真是替您不值。”
“本宫再是贵妃又如何,陛下喜欢去关雎宫,难道本宫还能将陛下绑来吗?”齐渺说不气是假的,只是她是贵妃,少不得要贤惠周全,“眼下宫中便只有六个皇子,光她一人那里便占了一半,更别提白嫔的大皇子十分亲近关雎宫。照这个形式下去,封皇贵妃,乃至封后也是指日可待。”
一旁的沈嫔适时开口,“自古以来后位都是贤能者居之,若论家世和能耐,难道贵妃娘娘您就当不得皇后吗?顾贵妃再得宠爱,再多子嗣,身后无人支持,也是枉然。”她抬眼,“可娘娘您不同,您是齐氏和荣氏的掌上明珠,顾家再得势,还能比得过世代为国尽忠的齐氏和荣氏两族吗?陛下最是敬重仁清太后,娘娘您可是太后的嫡亲外甥女儿,天然便比关雎宫那位有优势多了。”
齐渺轻飘飘看她,“陛下素来不喜朝臣过多过问后宫之事。”
“此事自然是众人皆知的,可嫔妾以为,陛下虽然不喜欢朝臣议论立后之事,可若是晋国公等老臣好言相劝,陛下还是听得进去的。只要提起立后之事,天下人自会知晓该拥戴谁。”沈娇极力劝着,“眼下顾贵妃身子恢复后,将近半数宫权尽归于关雎宫,今日太后又下懿旨,册封了顾家二姑娘为县主。如此抬举,娘娘您若再不有所筹谋,只怕要不了多久,这后宫便是顾青昭的了。”
“是啊娘娘,”王婕妤也很是替齐渺着想的模样,“论家世论资历,您都是当之无愧的后宫第一人,如今与顾贵妃并尊已然委屈了您,难道还要您来日屈居于顾青昭之下吗?”
两人不遗余力地劝着,齐渺倒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我再不济也是贵妃,即便来日顾青昭成了皇后,我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她再如何也不能慢待了我。”齐渺抚了抚鬓角,“倒是你们俩,一个呢,与她有家仇,一个有旧恨。本宫倒不担心自己个儿,就是心疼你们。”
闻言,两人齐齐噤了声。
齐渺见状心里冷笑,面上不动声色道:“本宫做不做皇后不要紧,只是你们是我的人,我也不愿意委屈了你们。等太后一年孝期满后,本宫会像陛下请旨,册封有功有资历的嫔妃。”
她目光看向沈娇,“沈嫔虽才入宫不久,可你身后有永清伯府,若是他们得力,本宫或可为你想法子,”旋即她又看向王氏,“王婕妤又有诞育皇子的功劳,一个嫔位倒也当得。”
听到此处,沈娇面色依旧沉着,倒是王婕妤,看向齐贵妃的目光里尽是希冀,“嫔妾若能册封为嫔,定不忘贵妃娘娘深恩!”
“你倒不必太着急谢本宫,终究旨意未下,本宫也尚需时日考虑,究竟要怎样与陛下说起此事,才能叫陛下心甘情愿册封你为嫔不是?”齐渺嘴角含笑,深深看着她,“当年顾贵妃也是本宫院里的人,本宫也愿意提拔她,可如今她是走远了,却再记不得本宫对她的提携,反倒与从前本宫讨厌的白氏愈发亲近了,合谋着来对抗本宫。本宫是越想越觉得心头不舒坦。”
听到此,王婕妤目光微有闪躲,她连忙起身,“娘娘深恩,嫔妾必然为娘娘肝脑涂地,不敢忘恩!”
齐渺状似无意看了沈娇一眼,笑着颔首道:“你既有心,本宫也不会亏待了你。”
语罢,她扶了扶脑侧,“今儿本宫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是,嫔妾告退。”
沈娇也沉着眉眼起身,“嫔妾告退。”
冬夏出门去送,见两人各自上了轿辇,才又赶回来。
“娘娘,王婕妤今日倒没和沈嫔走一起了。”
彼时齐渺正拿着白日里唐翊写的大字来检查,闻言唇角微勾,“她倒是懂我的意思。”她一边细细看着宣纸上的字,一边道:“沈嫔,心机太过深沉,本宫不喜欢。”
冬夏也这样认为,“沈嫔轻飘飘就将王婕妤给拉拢了去,偏王婕妤还一心以为沈嫔为她好,竟有意无意地偏向沈嫔。幸好娘娘慧眼独具,早早将她二人联盟瓦解。”
“王婕妤倒也不蠢,只是一心为了往上爬,谁的鬼话都信。”齐渺看完,执笔将那字中的不足和欠缺之处勾出,以示警醒,“她也不想想,沈娇区区一个嫔,还是靠着老祖宗留下的物件才能入宫的嫔,哪里能帮到她什么。”
“娘娘说的是,”冬夏颔首,“只是沈嫔定也不傻,经由此事,她会否会与娘娘您生分?”
“她要是聪明,就该知道宫中除了本宫就是顾青昭,顾青昭绝不会待见她,而贤妃素来不理会这些事情,唯有本宫,能给她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冬夏不解。
“沈嫔此人,野心大着呢。”齐渺冷笑,“永清伯府再落魄好歹也是个世袭伯府,可她如何也不肯嫁,反将自己拖到十九岁入了宫。孤注一掷,将丹书铁券拿来换来一个嫔位。她的目标,又何止是一个小小的嫔主呢?”
冬夏顿时更是警惕起来,“那娘娘可要早日防范。”
“有什么可防范的。”齐渺的想法倒是与顾青昭不谋而合,“她呀,此生顶破天也就是个嫔了。若能保住不降位便是万事大吉了,还祈求升位呢。”
“这……”冬夏迟疑,“奴婢不懂。”
“顾青昭虽然一向不爱阻拦别人升迁之路,可沈娇不同。”齐渺勾唇,“顾贵妃呀,记仇着呢。尤其是为着顾家人的事情上。”
“既如此,那娘娘您说要提携沈嫔?”
“不给她一些期盼,她怎能为我所用呢?”齐渺垂目整理着满书案的宣纸,“只许她挑拨离间,不许本宫唬一唬她吗?”
冬夏一想也觉得对。
比起沈嫔那些暗地里的把戏来,自家娘娘已经很宽和了。
烛火轻晃,模糊了些许视线,她透过烛光去看自家主子,心中涌起些别样之感。
“娘娘,和从前很不一样了。”
“人总要长大的。”齐渺手上的活没停,只垂了眉眼淡淡道:“姨母不在了,我也该自强了。”
冬夏抿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半晌过后,她帮着整理小殿下书写的大字,见那白纸上规规整整的字迹,冬夏赞道:“二殿下的字很是不错呢,听说前些日子太子太傅还夸奖了殿下。”
听到这个,齐渺才敛下眉目中的异样,面露骄傲笑道:“翊儿是陛下登基那年生的,除了大皇子,就是他为长,自然要不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