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粥粥看着因为痛苦已经身形微微变形的泅灵，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你是谁？”
泅灵的声音里带着些疑惑，身上的疼痛感让它根本没有办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我，我好像认识你。”
泅灵眼里带着几分茫然。
它好像认得眼前的这个人。
但是它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李粥粥掩下了心里的异样，只将自己手中的珠子递了出去。
珠子离得越发近，泅灵只觉得身上缠绕着的怨气开始扩散剥离，原本已经紧紧嵌入血肉中的丝丝缕缕也在逐渐松动。
泅灵原本还是雾蒙蒙的双眼突然变得清明，在看清了眼前人的容貌时，它面上露出了惊喜。
“粥粥！真的是你！”
它想扑过去拥住眼前的人，身上的疼痛感却提醒着它。
“我，我现在身上都是怨气，你，你离我远些吧。”
它声音嗫嚅着，已经带上了哭腔。
“糯糯，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粥粥见它理智回笼，轻声问道。
她们分别已经有近千年。
按理说来，糯糯不该还是如今的修为。
可现在看来，它的修为这些年来不仅没有增长，那些缠绕在它身上的怨气反而在一点一点蚕食着它身上的灵气。
“我，我好想你——”
糯糯忍不住了，一颗颗湛蓝的泪珠从它的眼眶中滚落，在黄色的洪水中格外的显眼。
它身上的怨气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纷纷朝着泪珠涌去，然后一点点将那些泪珠包裹吸食。
看着眼前的场景，李粥粥心里万般难受。
泅灵本该是受灵气滋养，可糯糯身上的灵气却被那些怨气蚕食着。
“糯糯不哭。”
李粥粥安慰道。
糯糯哭了一会儿，这才慢慢说起了一切的缘由。
自从当初和李粥粥分别后，它就一直在人间游历。
虽说人间灵气比不得川山，可它生性好奇，对于修炼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就这样在人间度过了几百年。
三十年前它想再回川山去，结果刚到凉州这边就出了事。
那一年凉州大旱，遍地都是被晒死饿死的人。
地里的粮食晒成了枯草，河水湖泊尽数干涸，街道上除了尸体再看不见别的东西。
糯糯虽然心性只是几岁的孩童，可在人间这么多年，它也明白这是天灾。
心有不忍，它便去了一处湖泊。
泅灵本就是水中精怪，糯糯干脆变回原型为百姓求水。
见有水而来，最初的时候那些百姓将糯糯称为神明。
见能救人，糯糯自身也是高兴的。
可随着湖泊被水填满，他们像是得不到满足，不仅要求糯糯浇灌田地，甚至以银两将它租去了其他地界。
人间灵气不足，糯糯也一天比一天虚弱。
终于有一天，糯糯身上的灵气彻底消失，它再引不来水，那些人将它扔进了湖泊，再不顾它的生死。
它这一睡，便是二十年。
二十年间它靠着那少得可怜的灵气一点点修复着自己的身体，终于在十年前清醒过来。
只可惜，这二十年里湖泊中的怨气慢慢攀附着它的身体，最后一点点缠绕嵌入了进去。
一直到如今的这幅模样。
“为什么会有那样多的怨气……”
李粥粥说到一半，又闭上了嘴，心里已经猜到了一些原因。
“它们都是这些年中枉死的人。”
糯糯像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情。
最初那湖泊中的水因为蕴含灵气所以十分甘甜可口。
可随着它沉睡入湖中之后身体吸收了其中的灵气，导致湖泊中的水变得寡淡。
那里的百姓觉得是因为它死在了里头，干脆再不用这湖泊中的水，还给出了个死湖的名头。
那些怨气的来源，不过是刚出生的母婴和被随意抛入的尸体。
重男轻女是那里的常态，若是家中女子生下了母婴，随意溺死了也没人多说什么闲话。
若是碰到家中有年老体弱的长辈，不想赡养后就趁夜悄悄背着丢进湖里淹死。
再有沉塘的妇人和被丈夫殴打后想不开自杀的女子。
太多了。
这三十年间，它实在见过太多这般的事。
看着那些还在啼哭的婴孩被抛入水中，然后一点点窒息而亡。
她们小小的四肢扑腾着，想要生的本能只能换来一串串的气泡。
它想过救她们上去，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她们的生命一点点逝去，然后落进湖泊中的淤泥里。
湖中的怨气越发重了，它身上本就不多的灵气更加没有办法修复自己的身体，而那整个湖泊，里头只有怨气。
它们日夜侵蚀着自己的身体，它也无法摆脱。
终于在半年前它的神智也被受到侵扰，这才有了半年不见停歇的洪水之灾。
因为洪水而死的百姓越多，水中的怨气便会一点点加重，糯糯身上的因果也会缠绕的更深。
“一切都会好的。”
李粥粥低声道，随后伸手轻轻抚上了糯糯的额头。
下一瞬糯糯便昏睡过去，而后化做了一个六岁大小的孩童。
看着怀中幼儿身上可怖的伤口，李粥粥眼里满是心疼。
将珠子放在了它的胸前，刚刚还四散着想要逃离的怨气一点点凝成实质，最后缩成了一滴小小的黑色水珠。
【宿主，你不会想要吞下它吧！】
系统看着李粥粥的动作，吓得吱哇乱叫起来。
这东西可不是能随便吞的啊！
“你当我是傻的，什么都往肚子里吞？”
李粥粥难得无语道。
一手抱着昏迷不醒的糯糯，一手从储物戒里拿出来了一个小小的蜡丸。
将那滴浓稠的黑色液体用蜡丸包裹住，又拿了个小玉瓶将其装好，李粥粥这才松了口气。
她算是知道了。
那十一宗久久没有下山来治理着水患，只怕就是不想来处理这些怨气。
水患好治，怨气却是难消的。
尤其是这般形成的怨气。
既然他们不自己来取，那就只有自己给他们送去了。
【宿主，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系统看着逐渐平息下来的洪水，有些疑惑。
总不会宿主还要把洪水引走吧，那不知道要治理到猴年马月去了。
“回山上去，本来我还以为这次怎么也要待上一些日子，倒是没想过，会是认识的朋友。”
看着怀中的糯糯，李粥粥叹了口气。
就算她能将怨气从糯糯的身上剥离，可这次的洪水与它有关，只怕它再想修炼，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