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终究还是打开了,真相一旦大白,就成了一种客观存在,再也无法逃避和掩盖。
杨扫北开了门,却没有看妻子一眼,转身回到座位,靠着椅背,继续闭目养神。
杨雪琴微微怔了一会,然后走了过去,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的意味,说道:“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但我有一个要求……”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吗?”闭着双眼半躺在那里的杨扫北突然开口问道。
已经做好了要面对暴风骤雨的准备的杨雪琴,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丈夫会提起这个,凄然一笑,道:“记得又怎么样?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再回得去了。”
“那时我的公司刚进入正轨,以新锐企业家的身份被邀请去楚大做演讲……”
杨扫北似乎没有在听杨雪琴的话,自顾自回忆着,“当时刚收获到人生第一个重大成功,人特别有自信,意气风发的,说了一些后来想想其实并不恰当的话,但是大家很给面子,没人当面反驳。”
“然后到了在提问环节,坐在第二排的你,突然一脸严肃地站起来,咄咄逼人地问了我九个问题,差点让我下不了台……”
说到这里,杨扫北淡笑一声。
“我是故意那么做的。”杨雪琴坦白,“为了引起你的注意。”
她走到杨扫北对面坐下,“那九个问题都是我事先准备好的,后来根据你演讲的内容做了一下微调罢了。”
“嗯,你做得的确很成功,正是因为你犀利的提问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后面才想着用’咱们是本家’的名义请你一起吃了饭……”
杨雪琴接道:“但在那顿饭上,我们却没有再谈任何跟创业有关的事情……”
“是啊,我们谈了文学、影视、情感和人生感悟……”
“本来只想傍个土大款,解决毕业之后的工作问题,谁知道碰到一个范少伯。”杨雪琴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杨扫北笑了笑,没有再接下去,往事如烟,随着岁月的大河滚滚奔腾,一去不返。
后面的故事虽然仍旧浪漫,但已经带着背叛和羞愧的影子,那时他们的快乐,其实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两人默契地陷入沉默之中,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我净身出户。”
过了许久,杨雪琴轻轻说了一句,“只要你保证治好致远的病。”
杨扫北长叹一声,摇头道:“你还是没明白,这世上有些东西物质可以补偿,但有些东西物质却补偿不了。”
“杨洵已经好了,现在病着的是致远!”杨雪琴声音略提。
“小洵丢失的那六年时光,谁赔给他?谁也赔不了!”
“可是……”
杨扫北打断道:“我已经辜负了他妈妈!老实说,这件事我一辈子都会自责。我那时没有抵抗得了你的诱.惑,无情地抛弃了他们娘三,这些年,我心中始终存着愧疚……”
“所以你后悔了?”
“我并不后悔,如果时光倒流,一切重来,我相信自己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我内疚,对他们娘三个感到内疚,特别是小洵他妈走后,那种内疚更为深刻。”
“你的意思是,我的做法让你的内疚更深了?”
“没错。”杨扫北紧接着答道,“我知道你对付令姜和小洵的用意,但是,我没办法接受和原谅,你要亲手害死我的儿子!这件事将会成为我们两之间永远的裂痕,无法弥补。”
“我知道。所以我提出净身出户,不管是你的还是公司的财产,我和致远一分都不要!我现在只想致远赶紧恢复正常,然后我会带着他出国,到国外去定居,永远不会回来,也不会再跟那对姐弟争任何东西!”
杨扫北表情怪异的笑了一声。
“如果你不信我,我可以签合约。”
杨扫北摇着头,说:“雪琴,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们在一起,我只能要一个儿子,分开了,我也只能要一个儿子,是这样吗?”
杨雪琴答不上来,一时又陷入沉默。
杨扫北睁开眼睛,坐起来,注视着杨雪琴,道:“你这次没能把小洵带走,下次也不可能把致远带走,我希望你清楚这一点。”
“我现在只有致远!”
“你本来可以不必这样的。”
杨雪琴迎着丈夫的目光,半步不退,两人对视了半晌,杨扫北又道:“你觉得让致远跟着你的话,郭大路还会出手救他吗?”
“雪琴,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你这次惹的最大的麻烦并非是给小洵下蛊,而是买杀手去刺杀郭大路!”
“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个人我们可能结交不到,但是我们绝惹不起。”
杨雪琴一时接不上话来,即便刻意不去想起,但只要致远病一天,郭大路这个名字笼罩在她心头的阴影,就会持续一天。
“事情已经发生,总不能这样看着儿子一直痴呆下去……”说到这里,杨雪琴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杨扫北想了想,道:“如果你想救致远,做好面对一切结果的心理准备吧。”
……
闲云庵。
慧澄按照郭大路的指示,将杨洵的替身泥娃娃从地下挖了出来,先解了泥娃娃身上的咒,然后用火把贴在泥娃娃身上的生辰八字烧尽,最后才将泥娃娃完全打碎。
做完这一切,她将贴身携带的血玉葫芦取出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会,然后猛地将它朝地上摔去。
“兵铃铃!”
血玉葫芦顿时被摔得粉碎。
在遥远的天南,另外一只几乎和它一模一样的血玉葫芦,发出呜咽之声,而那只葫芦的主人是一位三十四岁的青年,他身材又瘦又高,好像一根竹竿。
“玉葫芦接到感应,莫非是师妹有危险?”竹竿握着血玉葫芦,细细感应一番,但他没有感应到任何敌人的气机。
于是他赶紧拿着葫芦去竹楼找师傅,见到师父还没来说话,就听师父说道:“就在刚刚,有人偷窥了老夫一眼。”
“什么?”竹竿大惊,“什么人胆敢偷窥你老人家?”
师父摇头道:“我循着那缕感应去反偷窥,但是没有成功,想来对方的境界应当在我之上,不然他也不可能相隔千里、穿过我的阵法直接锁定我。”
“这么说,那人很可能就是师妹遇到的大敌。”竹竿道。
“什么?”
竹竿举起自己的血玉葫芦,道:“师妹的葫芦,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