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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直升机飞走后,这支疑似运送着轮换士兵和大量橙剂的车队在少了两辆装甲车之后再度出发。

只不过,此时卫燃等人乘坐的这辆车已经排到了队尾。这无疑是一个让他有些坐立不安的坏位置。

毕竟,只从刚刚那一场伏击就能看出来,那些在暗处窥伺的游击队们,已经把掐头断尾堵中间战术运用的非常娴熟了,而且刚刚那一场战斗的交换比对于对方来说明显非常划算,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再来一次。

或许是出于同样的担心,接下来的这段路,车队里的装甲车,乃至架在卡车上的几挺重机枪,时不时的便会对周围看似可疑的地方打上一梭子。

相比包括这支车队卫燃在内的绝大部分人绷紧的神经,仍在擦拭相机的黎友福却显得沉默了一些。

当然,比他更沉默的,还有无牙仔医疗兵安格斯。

可是安格斯的沉默是因为失去了他的好朋友柏西,那么黎友福呢?他的沉默是因为什么?

或者说,那个拥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的女孩儿,在拉响手榴弹之前到底说了一句什么,才让黎友福陷入沉默的?

除非黎友福自己开口,否则的话,这显然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万幸,虽然有些问题注定没有答案,但在大半个小时之后,这支自打被伏击之后,一路都在持续滴落彩虹除草剂的车队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开进了一片占地面积颇大的营地。

这片营地位于一条十字路口的把角处,周围除了仅有的十字路口之外,全是荒草和灌木。

营地周围被铁丝网和壕沟环绕,隔三差五,还有一座座架着探照灯和机枪的哨塔、碉堡。

离着老远,临时借用到了车顶机枪位置的卫燃在举起的相机取景框里,还看到了不断起降的直升机,以及进进出出的装甲车。

而在路边枯黄的荒草地上,更是分布着不少已经发臭的尸体。

这特么是一个连的驻地?

卫燃狐疑的看着正前方的营地,这里别说一个连,就算是丢一个营进去恐怕都绰绰有余。

当车队进入营区,车厢里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那些满载着除草剂的卡车也和负责护送的装甲车分开,整齐的停在了营地边缘,堆积着大量铁桶的位置开始卸货。

「欢迎大家来到牛棚营地」

先一步下车的安格斯似乎已经走出了失去同伴好友的悲伤,一边引着卫燃三人跟着他走,一边热情的说道,「我先带你们去给你们准备的宿舍,然后你们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安格斯,这里真的只驻扎了一个连的兵力?」扎克问出了卫燃在进入营地之前便有的疑惑。

「我们的人只有一个连,其中一个排负责守卫营地,另一个排负责外出巡逻,还有一个排休假轮替,所以常驻在这里的其实只有两个排,我们排刚刚结束休假,正好跟着运输队一起回来。」

安格斯带着三人一边往第二道铁丝网里面走一边介绍道,「当然,除了我们的人,这里还驻扎了一个营的游击防卫队,他们连越难正规军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便宜但是没那么好用的雇佣兵。」

说到这里,安格斯指了指周围,「这些雇佣兵的战斗力不高,主要负责防守营地,除了少量的翻译和运输工作之外,没有什么外出的任务给他们。」

话说到这里,安格斯已经带着他们穿过了一座架在第二道壕沟上的小桥,又穿过了第二道铁丝网走进了这片营地的最核心区域。

换了个方向继续走,安格斯也继续介绍道,「这座营地外圈是五角星的形状,内圈是五边形的形状,内圈的每条边和外圈的每个角形成的三角形区域分别

有一座直升机停机坪和物资堆放区。

内圈除了指挥部之外,同样有一座直升机停机坪。扎克,如果你们打算采访排长或者连长先生们,又或者打算跟随直升机外出行动,只需要在内圈活动就足够了。」

「外圈呢?」扎克看了眼身后的方向问道。

「当然也可以去」

安格斯满不在乎的说道,「但这里可不是岘港,除了偶尔抓到的女游击队员,根本没有性感热情的舞女,外圈即便生活着一些女人,也大多是那些游击防卫队成员的家属。」

「看来我能给我手里的照片涨价了」扎克开着玩笑说道。

「当然」

安格斯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道,「所以你考虑好了吗?」

「当然」

扎克想都不想的答道,「但是剩下的要等」

「回来之后再付款也来得及」安格斯说着再度迈开了步子,带着三人走进了一座木板房里。

「未来几天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安格斯推开房门的同时说道,「这里以前是病房,后来我们建造了更大的病房,所以这里就闲置了下来。」

似乎是知道扎克想问什么,安格斯带着他们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这里紧挨着直升机停机坪,虽然有时候会比较吵,但是视野足够好,足够你们看到任何你们感兴趣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这里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

「特洛耶,拿一盒扑克送给安格斯先生当作礼物吧。」

扎克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背上的屁股包随意的丢到了一张床上。

闻言,黎友福立刻解下他背着的背架,打开最上面的那个大号背囊,翻出一盒「扑克牌」递给了安格斯。

「等下我会给你们弄几套适合这里的衣服送过来」

安格斯一边将「扑克牌」塞进口袋里一边说道,

打发走了无牙仔安格斯,扎克在关上门的同时立刻低声说道,「先生们,我们有一周的时间进行采访,但是安格斯已经承诺,我们实际上可以在这里待上两周的时间,再跟随另一个排离开。

另外他还承诺,找机会带我们去隔壁的含棒人营地转转,并且跟随他们排以及隔壁的含棒人部队分别参与一次巡逻任务。

所以未来这一周的时间我们会很辛苦,但是收获也会很大。」

「我们这次准备拍什么?」黎友福最先问道,「我是

说,主题,你经常说的主题。」

「还记得我们在来的路上关于摄影师的话题吗?」

扎克笑着拍了拍黎友福的肩膀,「这次你自己来定义主题吧,随便你想拍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黎友福错愕的看着扎克,显然没想到对方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对,什么都行。」

扎克指了指对方仍旧挂在脖子上的那台柯尼卡半格相机,「就用这台柯尼卡拍吧,半格或者全画幅都可以,只要拍满四个胶卷就可以。

特洛耶,哪怕你没什么天赋,到时候肯定总能挑出几张让人满意的作品的,只要你敢按下快门。」

「谢谢」黎友福感激的说道。

「从现在你和我们是同事了」

扎克再次拍了拍黎友福的肩膀,随后笑着看向卫燃,「维克多,你没意见吧?」

「当然没有任何意见」

卫燃说着,已经打开了腰间的弹夹包,从里面抽出了那个印有哥伦比亚广播公司英语字样的塑料皮本子,连同配套的防水袋子,以及借着弹夹包的掩护,从金属本子里取出的钢笔一并递给了黎友福,「以同事的名义送给你的礼物,希望

你喜欢。」

「谢谢,谢谢。」

黎友福激动的接过了卫燃送他的这份格外有象征意义的礼物——这或许是他成为摄影师甚至记者的第一步。

「那台柯尼卡也送给你了」

扎克慷慨的说道,「从今天开始,那台相机是你的了,当然,你还要继续为我工作才行。」

「谢谢,扎克先生,谢谢你。」

黎友福一手攥紧卫燃送他的采访用笔记本,一手攥着脖子上的那台半格相机,嘴上一遍遍的重复着内心的感谢。

「我呢,扎克?」卫燃一边打量着这座小木屋,一边故意岔开话题问道,「就没什么能送给我的像样礼物吗?」

「如果你喜欢,那台尼康半格就送给你好了。」

扎克无所谓的说道,「就当感谢你在那具危险的尸体旁边拉我一把。」

「这个呢?」

卫燃这才想起仍旧别在腰带上的56式子弹袋,将其抽出来晃了晃问道,「这个你要不要?」

「算了算了」扎克连忙摆摆手,「我现在不想再碰那件东西了。」

「不要就不要吧」

卫燃也没在意,随手将手里的子弹袋连同背上取下来的屁股包放在了看中的一张床上,同时继续打量着这座小木屋。

和来之前在花花公子俱乐部里的那栋木头房子相比,这里无疑要简陋了许多。

并不算大的房间呈典型的越难吊脚楼建筑,地板悬空地表只有一米的距离,三面开窗一面开门,房间里除了五张间隔一米并排摆放的木头床之外,头顶还有一盏照明灯。

而在五张床正对着的对面墙壁边缘,还各自有个小门,分别连接着洗手间和浴室。

只不过那环境嘛.

仅仅只是地板上掏了个洞,又或者干脆掀开地板,换了一块足以承重的铁丝网罢了。

万幸,至少洗手间下面有个用来承接粪便,而且似乎可以运走的橙剂桶,而浴室的下面,则干脆修了一条污水沟。

不仅如此,至少在洗手间的下面,因为橙剂桶本身残存的药物,这洗手间上下竟然连蚊虫都没看见几只。

三个人将这房间一番参观又各自选了铺位,安格斯也拎着三包衣服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还有三个黑衣黑裤的越难人搬来了一张木头桌子和四把椅子。

「换上这套衣服吧」

安格斯说着,将手里拎着的衣服和三个证件放在了一张闲置的床上,「这是我们的越难朋友们使用的迷彩服,伪装效果要好的多,至少比我们的要好。

另外,这些证件你们需要24小时随身携带,这是你们在这里的唯一通行证。」

「安格斯,你的枪需要我帮你修一修吗?」

黎友福接过对方递来的证件挂在脖子上,顺便抬手指了指对方仍旧背在身上的榴弹发射器。

「你会维修武器?我正准备把中弹的枪托锯掉呢。」

安格斯诧异的看了眼黎友福,接着又看了看他的那支m79榴弹发射器,它的枪托上仍旧镶着那颗差点儿把他带走的子弹呢。

「我对维修武器没什么研究」

黎友福笑着解释道,「但我的爸爸活着的时候是个铜匠,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帮他一起工作了,所以如果信得过我的话,可以把它留在这儿,然后再帮我找一个足够大的炮弹壳和一些工具,我或许可以帮你给枪托打个补丁。」

「我等下就把炮弹壳和工具给你送过来」

安格斯说完,想都不想的便将他的榴弹发射器取下来放在了身后刚刚摆好的桌子上,转身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你还会这种手

艺?」同样挂上了记者证件的卫燃一边打开装有衣服的桶包一边好奇的问道。

「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一门手艺了」

黎友福笑了笑,「我都快忘了跟着我爸爸学徒的那段儿时经历了。」

「看来你又多了一个职业选择」

扎克说话间,已经和卫燃不分先后的从刚刚安格斯送来的包里各自拿出了一套虎斑迷彩。

「我可没有我爸爸的手艺」黎友福笑了笑,也从属于他的包里拿出了一套迷彩服。

「你的父亲他现在还在做铜匠吗?」明明已经猜到答案的卫燃仍旧选择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早就去世了」

黎友福叹了口气,「在我和我的妈妈去美国之前,他就去世了,被法国人杀死的。」

「抱歉」

卫燃的嘴巴里挤出了提前准备好的歉意,这间四面透风但却一点不凉快的木板房里也陷入了安静。

等他们三人都换上了安格斯送来的虎斑迷彩,安格斯也拎着一个工具箱和一个铜皮炮弹壳走了进来。

见状,卫燃和扎克对视一眼,各自穿戴好挂满了各种物件的手枪腰带以及相机,相继走出了这间暂时属于他们的驻地。

「你猜那个女孩和特洛耶说的什么?」扎克一边调整着手里的徕卡相机一边自言自语般的问道。

「不知道,我听不懂越难语。」卫燃如实答道。

「我们各自去逛逛吧」

扎克晃了晃手里的相机,「或许这座营地里就有答案呢。」

「但愿吧」卫燃说着,同样拿起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美能达相机。

暂时和扎克分开,他在这营地里闲庭信步的逛着,漫无目的的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内容。

一路走一路逛,他已经放下了刚刚举着的相机,手里也多了一个仍旧装着西凤酒的银制随身酒壶。

当这一壶酒被他喝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也发现,这座营地别开地处荒野,但内部却称得上五脏俱全。

除了被严密保护,即便凭借记者证也无法进入的水井、粮库以及弹药库和油库。

这座营地里还有理发店、裁缝店、维修厂、小型药店、商店甚至咖啡馆和一座能为越难人提供英文教学的学校和教堂。

当然,这些规模都不算大,比如那座学校,甚至都不如卫燃三人住的木板房子大。

即便如此,这座位于营地外圈的小房子,还兼顾着教堂的功能。就连那位牧师,都在客串着教师的工作。

用毫无价值的代金券雇佣裁缝店里的越难妇女帮自己把刚刚脱下来的衣服,以及缴获来的56式子弹袋全都仔细清洗一遍。

无端想起法国境内某座裁缝店的卫燃转而又从药店里买了一瓶高浓度的酒精灌满了随身酒壶,接着又买了几瓶冰凉的可乐,灌满了金属本子里的英军水壶。

等到夜色将近,当他拎着用最后几张代金券买来的啤酒、可乐、冰激凌以及一些肉罐头返回他们的木板房子里的时候,黎友福已经给安格斯的那支榴弹发射器的枪托两侧各自镶上了一块铜皮。

这两块盖住了弹痕的铜皮不但被打磨和枪托格外贴合,而且还錾刻出了诸如莲花以及一个尚未完成的卧佛纹饰。

只看桌子上那些由安格斯端过来的饭盒里丰盛的饭菜就知道,这位无牙仔对黎友福的手艺格外满意。

「扎克呢?他还没回来吗?」卫燃放下买来的啤酒等物问道。

「他正在和排长先生聊天呢」

安格斯说话间已经打开了一瓶冰凉的啤酒灌了一大口,「恐怕还会留在那里一起吃个晚餐吧。」

「你们

队的排长?」卫燃招呼着黎友福在餐桌边坐下来问道。

「对」

安格斯点点头,「乔治·吉布森先生,不过我们更习惯称呼他野猪乔治。」

「噗!咳!咳咳!」

卫燃抹掉从鼻孔里喷出来的啤酒,一番剧烈的咳嗽总算喘匀了气儿之后问道,「你刚刚说他叫什么?」

「乔治·吉布森」

「后面,我是说他的绰号,野猪乔治?」

卫燃面色古怪的问道,「这是谁给他起的外号?」

「他的队友」

安格斯解释道,「据说他曾经只用一把卡巴1217就杀死了一头发狂的野猪,然后就有了这个绰号。」

「这么猛?」

「他付出的代价也很大」

安格斯灌了一口啤酒解释道,「据说他的一条腿上的肌肉几乎被野猪的獠牙全都掀起来了,但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活下来了。

倒是你,维克多,你刚刚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你可别想用什么不小心呛到了来敷衍我们,你的反应太大了。」

「没什么」

卫燃的面色愈发古怪,端起啤酒和安格斯以及黎友福碰了碰,开玩笑似的问道,「野猪乔治排长是不是有个姐姐叫佩奇?」

「这我可不清楚」

安格斯摊摊手,「严格来说我是医疗单位派来支援t队的,之前和野猪乔治排长并不算熟悉。」

「派来支援的?」

「这个排以前的医疗兵在救援坠机飞行员的时候阵亡了」

安格斯解释道,「那是两个月前的事情,然后我就被派来了。」

「安格斯,t代表什么?」

卫燃继续问道,「我是说你们自称的t队,似乎从来没人和我解释过。」

「我也从没听谁解释过」黎友福跟着说道。

「t-ball」

安格斯继续答道,「就像这里叫做牛棚营地一样,被分配在这里的连队,都以棒球比赛里的术语来做代号。据我所知,似乎是因为乔治排长输了一个赌局,所以就只能接受了t-ball这个代号。」

「我开始对野猪乔治排长好奇了」卫燃再次和安格斯以及黎友福二人碰了碰啤酒瓶子。

「以后你会有机会见到他的」

安格斯话音未落,直升机的轰鸣由远及近,三人的注意力也齐刷刷的转向了正对着停机坪的窗子,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有两组担架兵在等着了。

见状,三人纷纷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向了窗边,黎友福更是动作极快的抄起了他的那台美能达相机。

卫燃的动作同样不慢,只不过,他却借助床头的屁股包掩护,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那台尼康sp相机,这台机器能在这种暗光环境下拍的更加清楚。

在他们三人的等待中,一架机身残存着弹孔的休伊直升机降落在了停机坪上,随着舱门打开,最先被抬出来的却是一个少了条腿却仍有力气惨叫的黑人士兵。

等这个重伤员被抬走,紧跟着又有一个满脸是血的被送上了担架。

第三个抬出来放在担架上的,却已经是一具毫无动静的尸体,他的头都已经少了将近四分之一了。

在卫燃和黎友福一次次按下的快门儿中,接下来被送出机舱的,竟然是一个被反绑着双手的越难女人。

这个女人年纪看着估计最多也就二十岁出头,她的嘴巴被一条热带围巾堵着,外面还绑着一根鞋带免得她把嘴里的堵塞物吐出来,但她的脸上,却一左一右残存着两个明显的掌印。

再次按下快门,卫燃第一个跑出了木板

房子,和另一个方

向跑来的扎克以及身后跟着的黎友福,各自举着相机追上了押送那个女游击队员的美国大兵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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