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时光荏苒,自张元、胡昊归顺元昊,已半年有余。时党项族族长析利马乞率兵起事,大肆屠杀夏人,抢劫财物,在克危山拥兵据守,夏王李德明震怒。世子元昊请兵一万,自请讨伐。德明拨军一万,命元昊领兵,军师胡昊一并跟随,令野利旺荣、野利遇乞为先锋,就渡过黄河,去克危山讨伐析利马乞。
析利马乞听那个厮,听说元昊引军前来讨伐,故意使坏,让人把草原上高草打了结,等到李元昊大军来时,绊那厮马。果不其然,元昊的骑军在前头,追赶析利马乞时,就吃了亏,夏军马匹被绊倒不少。
为防把战马都跌得要逃,李元昊重新命步军走在前面,用手斜持着长矛,将路上高草全都摁倒,等到步军先走过草场,然后后面骑军再过。
出来草原,元昊这边的骑军,重新赶到了前面,又追析利。但见析利马乞在当路排开一溜拒马,命人躲在拒马后射箭。眼看着元昊大军已至近前,析利部抛下拒马,都往后逃了。
那头元昊大军追至近前,前军跳下马来搬开拒马,大军速度一时阻滞,阵型混乱。析利部趁机在第二道拒马前射击李元昊大军,元昊大军不及准备,一时又被他射倒无数。
眼看着第一道拒马已全数搬开,元昊大军又至近前,析利部又一拥而退。这一次没有第三道拒马,析利部尽数都逃往克危山去了。
克危山山势险要,易守难攻。又山林茂密,遍地荆棘难行。上下也只有两条路,是以元昊数次率军攻打山上,都不能得手。这里是析利部的老巢,析利马乞那个厮,已经在山上多储了粮草,是以析利马乞完全不急。每日在山上饮酒取乐,只等李元昊粮草耗尽,自然退走。
然而并没乐几天,忽然报元昊大军在山下引火烧山。析利马乞急忙看时,果然浓烟滚滚,山下叫李元昊封了道路,好几处火光熊熊而起,借着西风,正往山顶腾腾的烧来,那浓烟呛的众人都咳嗽不住。众人都不愿意做了烧猪,见势不好,急忙都往后山逃了。
那头元昊见析利马乞部从后山逃走,引军又追。时野利遇乞在左,野利旺荣与元昊在右,分两线在后追击析利。元昊马快,眼看着析利马乞引众匆匆渡过一条河水,直接往山坡后面去了。元昊哪里肯放过,当即引骑军从水浅处淌过河水,又上前撵。
谁成想刚一露头,坡后立刻冒出一溜伏兵。元昊认得为首那人,正是蹉鹘族族长。蹉鹘与析利两族之间勾结有亲,互有利益。只因蹉鹘族听说析利与元昊交战这件事,特意引军前来助战。
至此时野利旺荣亦赶到河边,正在对岸。野利旺荣因见元昊中了蹉鹘族伏兵,急命渡河,这时节析利马乞已翻身回来,将箭矢一齐向对岸射去,意欲将野利旺荣困在对岸。
见势不好,元昊急引所部的骑军,直接望蹉鹘部阵中便冲。蹉鹘部见元昊冲来,阵型变动,意欲将元昊围裹住。哪里知元昊冲到一半,转头又向右翼去了,引的蹉鹘部阵型又往左动。
李元昊左冲右突的,迟不交战,引的蹉鹘族阵型来回得变。那一头野利旺荣用盾牌遮护,正冒险渡河。析利部趁机将箭矢雨点也似往河里射来,水面上如同滚汤煮角子也似。一时间人喊马嘶的,河水与血水交融在一处,足足赤红了有数里。野利旺荣不顾危险奋勇向前,已经带过河来些少夏军,护着元昊一块厮杀。
等野利遇乞赶到时,正好见元昊与旺荣被缠甚急,急欲去救。胡昊止住他言道:“这路不通。需绕路后方,速去断析利族后路,方可使得。”那一头蹉鹘和析利配合得当,将元昊大军已死死缠住。
眼看着夏军人数渐渐稀少,元昊与旺荣这两支人马,已经被两族分隔开。正在急间,忽然蹉鹘族后面阵型乱了,原来是野利遇乞已经绕到两族的后方。
这时候蹉鹘族两面受敌,不得已将后军重新排做前军。蹉鹘族长策着马,来回奔走,两面指挥,让元昊与旺荣的压迫减轻,终于得出空隙来。
趁着这势,元昊与旺荣合兵到一块,一左一右,又继续奋力与两族拼杀。蹉鹘和析利两个人,当不了夏军前后的攻击,渐渐的开始军力不支,终于乱了。乱军中野利遇乞射中蹉鹘族长的马匹,蹉鹘族长逃走不及,被野利遇乞一刀砍杀,蹉鹘族看见族长死了,登时乱了,逃的争先恐后的。见势不好,析利马乞早拨转马头,引析利族撒腿就走,夏军看见了急忙又追。
眼看着析利马乞逃过黄河,又不急了。析利部在黄河对岸扎下营寨,又有达谷、必利两族族长的助阵,当下已经摆开了阵势:析利在中,正面抵挡李元昊;达谷在左,占据山石险恶的地势,防止夏军从左偷袭;必利在右,遮护析利族后方。安排已毕,只等李元昊渡河。
这头李元昊暂不渡河,先在对岸扎下营寨,与析利马乞部遥遥相望。一面又命野利遇乞引三千人顺水而上,绕远路渡河,转去袭击析利部后方。
李元昊自却命人收拾船筏,预备渡河。不多时夏军船只齐备,这个时候,胡昊已寻到绝好争渡之处,那里多一个尖角,山石遮挡,对岸一时能看不到。只不过转过那处尖角之后,夏军马上就暴露在外,能够被对岸看见了。到那时只能用盾牌遮挡,凭橹手全速争渡了。
那一头析利马乞凭借着地利,又兼人多,已预备周全,完全不慌,每日都能有工夫吃酒。这一日马乞正吃酒间,忽然闻报,说元昊大军已然半渡,析利族长急忙看时,才知道元昊大军凭着山石的转角的遮挡,又借了风速,已然半渡。
析利部此时不敢再拖延,匆忙将箭急向河中射去。然而这时候为时已晚,矢林箭雨并未给夏军造成太多的损伤,元昊大军已然上岸,往析利阵中冲杀而来,析利部人马慌忙迎敌。
那头野利遇乞绕路后方,正好撞着必利一族,顿起厮杀。说起来打仗,析利族长这一班友军,遇上杀人劫财的事儿,确实是骁勇善战的,与夏军打没好处,斗志都不是太高。又兼众人是被析利马乞哄骗来的,这等没好处的事,不看在六谷部大王的面上,谁鸟耐烦与他帮忙?
因此上战不几合,见情势不对,这些友军都一道烟走了,直接将析利部后背送与遇乞。至于达谷部一族,听闻必利族四散走了,知守不住,山石险恶又走不脱,达谷族长已经在想投降元昊时好用的词了。
前头析利不知道情势,仍在奋战,忽然报必利族长兵败逃走,达谷族长已经投降,后军的人马,已经被野利遇乞率军冲破,夏军正在往前面杀来。这些话儿不听便罢,一听见了,
析利马乞这一边,立刻就乱了阵脚了。自无心抵挡,急拨转马头,一道烟逃了。
这一仗析利部大败,三族族人被捉住无数,余者尽降。析利马乞与必利的族长,全都逃走,已不知去向,达谷族长虽已投降,然而叛反这种事,元昊并不打算饶他,意思要斩杀达谷族族长,各族被俘者尽数为奴,就送回灵州。
这时候胡昊劝他道:“虽然已斩杀蹉鹘族长,拿得达谷部族长,析利马乞人却走了,析利部并没有伤筋动骨。倘有春风,又生野草。发兵不易,不若就以达谷族长做诱饵,设计陷之。”
胡昊这话确实有理:析利马乞的路数,元昊知道,每次他都是抢了就跑,等你走了再回来的。虽然行事有些猥琐,可他比草原上的耗子还要耐活!虽然是那厮战败两次,也确实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元昊也就听从胡昊之言,并不着急着回灵州,遂重新回去黄河的北岸,在定远镇歇马扎寨下来。
析利马乞那一边,一看元昊没走的意思,随即把老小妇孺都搬到黄河对岸的丰州附近,靠近宋人的边界,在那里元昊不敢进兵。
这头析利马乞安顿好家小,自己便率人马藏进克危山东面的山谷,仗着地利的优势,再加上元昊粮路艰难,夏军粮草筹措不易,等待元昊粮草耗尽,自然会退走。
那一头元昊见析利马乞进了山谷,躲在那里头不出来,等到夏军追击时,这厮们在山谷里面就设了伏兵,夏军为此吃亏不少。再加上如今正是天热的时候,暑气难耐。夏军中中暑、下痢的不计其数。
克危山东面,道路艰难,运输不易,夏军军士思归之心,似乎已经不可遏制。到了这时,李元昊收复东部的这个心,似乎又有些松动了。
此时胡昊又劝道:“克危山以东的位置,是夏、宋、辽三方接壤之地,进,向东北可以威胁到辽国的大同、云内这两处,向南,可以图宋地河东之府、麟、丰三州。退,可以守御黄河以西,如果失去,来日必为他人所得。
党项族素以黄河为天险,若辽、宋在黄河以西有了土地,就随时可以驱兵进犯,岂不可怕!必争之地,一旦放弃,将来必然悔之晚矣!
元昊听了胡昊这话,幡然醒悟。遂不退兵,意图将析利马乞诱出山谷,重新回到开阔地上。既这样想时,元昊便从追击析利马乞中脱身出来,重新回到定远镇,一连数日,在大寨大摆筵席,指名儿召见各部的族长。众位族长迫他之威,不敢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