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灵渠花似锦。还是上次的那个雅间里,一身常服的楚予珩看着眼前左拥右抱的红衣男子,紧蹙的眉间不由地又添上了一道折痕:“皇叔,你就非得这样跟我见面么?”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他觉得自己简直头疼欲裂。要不是有事相求,他真是懒得来这里见这个人。
“嗯?这样有什么不好么?”一口引尽身边美人喂过来的水酒,楚灏然佳人在怀,英俊的眉目间满是懒散的笑意:“不是我说你,小小年纪一天到晚尽绷着张脸那多没意思啊。人生得意须尽欢,你不是才大婚没多久么?就这么着让新娘子独守空闺的,多不好呀。”说着,他抚上怀中女子的脸颊,一双瑰丽凤眸中的光芒肆意流转,勾魂摄魄至极:“春宵苦短,可不是用来给你浪费的。”
“噗——”一口茶水尽数喷出,原本只是坐在一旁看戏的徐恪压根儿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番高论,霎时就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再无半点形象可言:“王爷,若是我没记错,你们两个的年纪也差不了多少吧?”怎么还端出一副为人父者的嘴脸来了,这可不是楚灏然平日的行事作风啊。
而且,外人不知也就算了,他和楚予珩对楚灏然的品性可是清楚得很的。这个家伙,虽然开着南诏最大的青楼,平日里也都表现的贪花好色,然则他对男女之事其实并不怎么热衷,王府里连个正经的侍妾都没有,说出去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就这么个人,居然还好意思让别人纵情享乐,也不知道这脸皮得厚成什么样才能站得住这个场了。
“年纪很重要么?”眼看着好友这般不给面子,楚灏然也觉得无聊得很,当即就挥手示意那两个女子退下:“再怎么着我也是长辈,就不能给我一点小小的尊重以及适当的个人空间吗?”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这才转头看向了面色很差的楚予珩:“到底什么事这么急,竟然能让你主动来花似锦找我。”
“宁玄意离京两日了,至今都不知去向。”狠狠地在屋内踱了几步,楚予珩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焦躁:“从我下了那道圣旨之后,她就再没有见过我,我担心……”
“担心她是不是彻底恼了,然后一气之下离开南诏了?”嗤笑出声,楚灏然显然完全没有把这档子事给放在心上:“你觉得,那个女人有可能会做出那么赌气而且不理智的举动么?”他表示很怀疑。
那个狡黠的好似狐狸一样的宁玄意,当初连他们都敢毫不留情地算计并且戏耍于股掌之间。如果会单单为了这点小手段就愤然离开,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了。反正他不信,他更倾向的是,她一定又在暗地里捣鼓什么新的阴谋了,就好像前段时间对付祁连域一样。表面上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所有的布线和铺垫,都在暗中悄无声息地进行。只有她点头,别人才会拥有窥见一角的机会。
“总之,即使任何人出事,都不可能是宁玄意,即使所有人都疯了,她也依然会好好地活着。”楚灏然以万分笃定的口吻下着自己的这个结论:“所以,我们不需要为她操心,你更加用不着大晚上的还特意跑来找我,明白了么?”
目露惊讶地看着一口气说出这些话的男子,楚予珩和徐恪对视了一眼,后者旋即就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王爷,我怎么觉得,你对这位灵族的公主殿下有着很深的敌意呢?”
从第一面开始,似乎就是这样的。楚灏然对于宁玄意,仿佛始终都喜欢不来,就连中立的态度都很难做到。即便,是这个人一手策划,帮他们清除掉了朝中最大的隐患也不例外。那道有些僭越祖制的封赏圣旨,就是楚予珩在他的授意下颁布的,尽管谁也没料到,宁玄意对此的反弹会那么大。
“一个别有用心的外来人士,本来就该多加警惕。”攥着酒杯的手慢慢收紧,楚灏然的面容也逐渐冷沉了下来:“是你们太过轻信她了,不是我的问题。”
“皇叔……”有些担心地唤了一声,楚予珩着实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在他眼里,楚灏然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血脉至亲,宁玄意则和黎烬一样,是值得信任和依赖的好友,无论哪一个,对他来说都是很重要的存在,他并不愿意,为了其中一方而抛弃另一方。
这样非一即二的选择,太艰难也太残忍,他想要的,是大家并肩作战,亲密无间。
接触到他为难的眼神,楚灏然不由愣怔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到底是将手里的酒杯放下,继而走到徐恪边上坐好:“好吧,我承认我是对她最初胁迫我们的手段有些耿耿于怀。不过以后,只要她不做出不利于我南诏的举动,我就不会再针对她。”
“那就谢过王爷宽宏大量了。”似笑非笑地揶揄了一句,徐恪倒是能够体会他的心情。只是他这个人向来只讲求眼缘,那个女子第一眼就入了他的心,那他的立场就不会再中正了。谁让他打小就不是公私分明的人呢。
冷哼一声,楚灏然也懒得跟他置气,索性直接盯住了楚予珩:“你方才说,她已经离京两日了?究竟什么情况?”
“栖梧阁的宫人来报,说是已经有两日未曾见到过她了。”楚予珩提起这事就感觉自己的头疼的更厉害了:“而且谁也不知道她是何时离开的,去了哪儿,就连宫门守卫都没有丝毫头绪,实在是古怪极了。”她没有来上朝,他本就一直悬着心,谁知道一转眼居然还不见了……由不得他不亲自过问一番啊。
“连宫门守卫都不知道,她这是存心要隐匿行踪啊。”摩挲着下巴,楚灏然不禁挑眉:“她是故意如此,想必也有自己的考量在,你不妨再安心等两天试试?”
“栖梧阁中一切如常,她的贴身侍女也仍旧在照顾着她的朋友,我原本……应该放心才对。”紧锁的眉头依然没有松开,楚予珩也说不清心底的不安到底是从何而来:“可不管怎样,总也该知晓她的踪迹吧?”否则,她若有什么差池,等到黎烬归来,他又要如何解释呢?
“所以,君上此行,其实是来找我的?”缓缓站起身来,徐恪脸上的笑容,到得此时方才有了几分真实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