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的身体状况确实是已经稳定了下来,然而以宁玄意的个性,怎么着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上特意让她冒险。是以,当一行人紧密护送着她乘着软轿到达琳琅玉坊之时,叶疏月就明白自己即将要见到的人是有多重要了。
不仅躲开了宫里的耳目,还特意离开了楚予珩的保护。这就意味着,宁玄意要让她见的这个人是不能够在南诏范围之内暴露身份的,而符合这一条件、又是她非见不可的……她基本上,已经可以判断出那人是谁了。
“小月……”甫一踏进后院,在听到那无比熟悉的一声呼唤之时,叶疏月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颤了起来:“哥哥,真的……是你么?”
“是,是我!小月……”已经快要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再没见过这个妹妹了,隔着几步的距离,就那么不近不远地看着她,叶疏狂甚至连走过去的勇气都没有:“对不起,是哥哥不好,一直都没能照顾你……”
自从千雪和萧隐大婚之后,他在雍都便是意兴阑珊,因为想着帝王之心太过难测,为了保全叶家,他索性自请离京,前往西北边境驻守,还一去就是好几年。期间,他虽然也想念叶疏月,但总念着她出嫁之后有萧陵这个夫君在,应该不需要他太过操心,所以,这么些年来,他们兄妹二人除了书信往来之外,竟是始终都没有见过一面的。
直到不久之前,他在金沙城见到了迫于萧隐严令而来的萧陵,他才知道,自己的妹妹有了身孕,还被独自一人扣在了宫中,成为了制约他和萧陵的工具。而他自以为她一直平安无忧的错觉,就在那一刻被彻底地粉碎了。
他们这一群人,无论是千雪、萧陌、萧陵,亦或者是小月和他,都是自出生那一日起便注定要在大雍权力漩涡中心的人。他们,没有一刻能够躲开这样的宿命,也就从来都不会拥有真正的喜乐宁和。可是他,却因着一时的安逸完全忽视了这一点,这才会将自己的亲生妹妹置于那样险恶的环境之中。他根本不敢想象,在那般几欲噬人的窒息环境之中,他的小月,是怎样在身怀有孕还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无助地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黑夜的。
“哥哥,别这么说,我很好,我一直都过得很好的!”面带笑容地快走几步,叶疏月到底还是没能忍住,一下子就扑进了叶疏狂的怀中:“你来了就好了,哥哥,我好想你!”
“小月……”小心地揽住她以免碰到她隆起的腹部,叶疏狂分明能感受到自己襟口的那一丝沁凉:“别哭了,对宝宝不好的。哥哥在这里,乖,别哭了。”只是这么柔声地劝慰着,他自己的眼眶却也不由自主地就红了。
躲在他怀里哭这种事情,叶疏月从四岁以后就再没有做过了。她说,这样看起来太孩子气了,她不能一辈子都躲在哥哥身后,她应该是叶家最硬气、最骄傲的大小姐才是。既是这么说了,后来她也果然都做到了,他这个妹妹啊,其实骨子里是倔强执拗到了极点的,他从不怀疑她的坚强和韧劲。然而现在,她在自己怀里的样子,却让他依稀看到了当年那个四岁小女娃受尽委屈的脸。他的宝贝妹妹,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而他,当初在父亲临终时答应会照顾好妹妹的他,到底又干了些什么呢?
“哥哥,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为什么到现在才来见我……”原本还只是低低的啜泣,可一听到他那样低声下气地哄她,叶疏月的泪水却是怎么也止不住了:“你知道么,在雍都的时候,你和萧陵都不在,我一个人在宫里,真的好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她不傻,也不是不清楚萧隐和齐月柔要拿她做什么,只是,当孤身一人处在那样的环境之中,她几乎是无法正常去思考的。如果没有寒枭和萧陌后来的援手,她想,她大概会在栖月宫中疯掉的。即使,那座宫城的主人没有动她一根手指,她或许,也活不到这个孩子降生。
“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哥哥向你保证。”心痛地像是有人在上面钻了个孔,随着每一次的跳动都不断有鲜血汩汩而出,叶疏狂抚着妹妹的发顶,认真地不能再认真地许下承诺:“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护着你。小月,再相信哥哥一回好不好?”她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以前,也是自己猪油蒙了心,居然会觉得她只要有萧陵就够了。从今往后,他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叶姑娘,兄妹相逢是喜事一桩,怎么就哭了呢。”眼看着这两人的情绪都差不多平稳下来了,宁玄意才缓缓上前,微笑着劝了一句:“你还怀着身孕,叶将军的伤势也尚且还在恢复中,太激动了对你们两个都不好,来日方长,不如进屋慢慢说吧。”
“嗯。”擦了擦眼泪,叶疏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站直身子,这才注意到自家兄长的脸色很有几分憔悴:“是我鲁莽了,哥哥,你的伤不打紧吧?”说起来她也是快做母亲的人了,竟然还是没能改掉以往冲动的**病,若不是宁玄意提醒,恐怕她还要再啰嗦下去,当真也是粗心到了极点了。
“早就无碍了,多亏了宁姑娘和黎神医出手相救。”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叶疏狂虽然面色有点苍白,但精神看着还是很不错的:“咱们还是进屋坐下来说吧,你的身子要紧,站久了不太好。”
“好,都听哥哥的。”冲着宁玄意感激万分地一笑,叶疏月在叶疏狂的搀扶下慢慢地朝屋中走去。她今日走动的不少,又是一路乘着轿子颠过来的,再站下去,也的确是有些吃不消了。
“所以,你还是不打算把你的真正身份告诉他么?”从院中的另一角出来,徐恪径直走到宁玄意身边,望着那兄妹俩相携而走的身影,眼神之中的情绪也是极端的复杂。
“他们两个,对我来说不一样,能不告诉,就不告诉了吧。”眯了眯眼,宁玄意幽幽地说出这么一句,可听在徐恪的耳中,却仿佛只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不一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