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牧凉紧锣密鼓地开始部署兵力的时候,远在天狼城的苍彧却是等得快要失去耐心了。看着身侧和自己一起策马徐行的女子,向来英雄了得的草原狼主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憋屈:“公主殿下,你的消息来源到底靠不靠得住啊?本君在牧凉也不是没有耳目,可就当前传来的消息来看,人家国君可还在忙着大兴土木呢,恐怕是没有心思如你所说的准备开战啊。”
“俗话说好事多磨。想要得到好的结果,那付出多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现在只是等待而已呢。”这个时节的草原已经开始冷了,风刮在面上都有些生疼。自从重伤过后,黎烬对宁玄意的身子骨便始终都放心不下,所以此刻,相对于一旁仅着着一袭单衣的苍彧来说,裹着厚厚大氅的宁玄意活像是从另一个季节过来的:“狼主雄才大略,总不至于连这点耐性都没有吧?”
“可本君和我贪狼族的诸位将军为了你这句话已经等了将近半个月了。”一手执着马鞭,苍彧墨黑的浓眉紧蹙,一双幽蓝色的眼瞳也恍若结了冰的湖面,透出不可忽视的寒意与冷峻:“你看见了么,附近的牧草都枯黄衰败了,再过些时候,等草原上的第一场雪下来,粮食就会更加稀缺了。如果本君现在还按照你说的,专心呆在天狼城演什么族中内讧的戏码而不出去活动的话,不需要等到明年,本君的族人便会损失大半。这其中的利益得失,还望你清楚。本君也不希望和公主殿下的首次合作会因为这个就中途夭折,毕竟,这样一来,你我要付出的代价都很大,大到不可估量。”顿了顿,他盯着女子精致无暇的侧颜就又补充了一句,隐隐透出威胁的意思:“本君把话说得够直白的了,不知道公主殿下你是否听懂了?”
“自然。”宁玄意微微一笑,对他言语间的胁迫全然不放在心上:“只是,以往好像也没见狼主在这个时候如此焦虑过,怎么今年就变了呢?”
过去的贪狼族以游牧为生,受到天候环境的诸多限制,所以每到入冬之前就会开始在周边大肆劫掠,这也是为了生存的下下之策。可自从苍彧上位以后,充分利用自身资源,大力发展了与周边各国的贸易,基本生存早就不是问题了,是以这几年也没听说过贪狼族有再出现劫掠活动的迹象。宁玄意很好奇,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竟然能让苍彧一改初衷,继而变得如此按捺不住起来。
“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大概是今时不同往日,老天注定要亡我贪狼一族吧。”长长地叹了口气,苍彧棱角分明的脸孔之上也忍不住掠过了一丝唏嘘感慨:“原本天狼城的商路打开以后,我们可以用黄金宝石之类的贵重物品和涌入的商人换取生活所需,这些年来过得还算富足。可你们南诏和大雍的互市协议一出,天狼城的优势就荡然无存了,现在的交易往来大不如前,商人都一窝蜂地跑去了南诏,纵然我们想尽办法,能留住的也是寥寥无几,完全是供不应求。再加上先时我们还对大雍开战过,萧隐也因此下了严令,竭力扼杀两国之间的贸易,时至今日,天狼城可以说是举步维艰了。”
的确,若论起货物资源、交易优势,整个天机大陆恐怕都寻不出一个地界能和南诏相提并论。萧隐当初也是因为对牧凉和贪狼的合围死了心,所以才另辟了南诏这一条线,为的也是和其他势力划清界限,以免受制于人。如今再看,他这一招的成果显然已经出来了,撇开牧凉不说,至少贪狼就率先露出颓势了。
宁玄意心下微叹,面上却依旧是疑惑不解:“可天狼城经过这些年的积累不是也该今非昔比了?难道竟会连这一个冬天都捱不过去?”苍彧不是盲目短视的人,按理来说,他该早有准备才是,怎么会让自己突然就沦落到这样的一个困境之中呢?
“呵,积累的底子再厚,也禁不住有败家子挥霍啊。”提到这一出,苍彧就冷笑了一声,嘴角的弧度带了几分自嘲,像是一点儿也不介意在宁玄意面前自曝其短:“原本同意与牧凉合围金沙城,为的就是进一步扩张势力,也省得再被地域局限,到头来还要为了生计忧心。可没想到本君的兄弟会在关键时刻自毁城墙,不仅让两国的那一场合谋在最后变成了个笑话,还在临行前让手下之人一把火烧掉了天狼城的粮仓。这当真是祸起萧墙,防不胜防啊。”现在再看,他因着顾念兄弟之情而给苍冥服下痛快致死的毒药也是太过便宜他了。对待那样愚钝且不知死活的疯子,他理当千刀万剐才是!
“居然还把天狼城的粮仓给烧了……”宁玄意听得愕然。这还真是同归于尽的招数啊,苍冥那家伙,对自己的部族和亲人真的是没有丝毫感情可言。前些时日,她确实有听说苍彧在抓捕朔风王爷余党之时受到了一些阻力,还颇有一番损失,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大的一个漏洞。不过苍彧的手腕也是非同小可,这么大的动静,硬是隐瞒地滴水不漏,别说是她了,只怕贪狼族内部都没有几个人清楚。难怪他这段时间的脸一天都一天臭,原来是因为背上的压力过大了。
“所以,公主殿下你最好祈祷我们图谋的事情不会出岔子,不然的话,本君会做出怎样的事情,连本君自己都保证不了。”一把勒住马缰,苍彧定定地望着宁玄意:“还有,不要以为得知了这个消息就能进一步要挟我贪狼族。本君既然敢告诉你,那就必定有相应的解决办法。”
宁玄意随之勒马停住,一听这话却是当场就笑开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个道理本宫还是知道的。说实在的,本宫的性命也宝贵得很,不会随便拿出来开玩笑呢。”说着,她转头望了望四周已现衰败的景色,扬鞭就朝另一个方向指了一指:“那边是不是贪狼最靠近大雍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