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看着指认方梅的那个吴家亲戚。
那女的立刻就道：“就是你说的，你上次去摘茶籽回来上工的时候跟我们说的。”
“对，就是你说的。”吴松妈这次也跳了出来：“你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当时还有……汤桂琴，汤桂琴，你出来，那次她说的，我们几个都在，你也听到了对不对。”
被点名的汤桂琴没想到自己就来出来看个热闹而已，结果自己差点成了热闹。
当下也顾不得狡辩了，立刻就招了。
于是狗咬狗，带出一串背后说向暖坏话的人。
但大家都指认，最早就是听方梅说的。
这下子方梅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吴家人的人顿时就乐了，你不是说要连坐吗？这下查到你自己亲戚头上了，我看你怎么连坐。
陶三爷看着方梅的眼神简直像是要吃人。
方梅这会儿也是百口莫辩了。
而且最早说向暖的，确实就是方梅。
之前陶天翔住在她家的时候她就非常不高兴。
这两家关系已经有些远了，她公爹跟陶来宝爷爷是兄弟，陶来宝是他公爹的侄孙子，陶天翔跟他们的关系能不远吗？
亲姑姑不养亲侄子，反倒要他们这些都隔了好几辈的人来养这么个小孩，还没有跟她商量过就把人送到她家了，她心里能不气吗？
气陶三爷揽事连累他们，气公爹跟男人都没用。
所以她虽然拿着向暖的补贴以及陶天翔家的房租钱，但说一句她把陶天翔当成讨饭的也不过分。
陶天翔之前跟向暖说他在陶三爷家只吃半饱，不是因为陶三爷家故意不给他吃，而是因为每天都只有那么多食物。
大家都是一样的，能吃个半饱已经很好了。
但在方梅家，别说半饱了，饿肚子也是常事，经常都是他们家人坐在一起吃，他就只有几块土豆或者半碗稀饭过一天。
陶天翔就是在方梅家才认清了很多现实的。
所以去了陶三爷家，才格外听话懂事。
向暖后来就让陶三爷出面，又不让陶天翔去她家了。
方梅心里更加不得劲儿了。
一个月三块多钱拿在手里还是很香的，可只香了一个月就被向暖给搅和没了，她心里能没气吗？
再加上上次去摘茶籽，她错过了前面两天的高峰期，后面虽然去了但都没多摘多少了。
于是就这么的把向暖给恨上了，恨她不提前打招呼。
她去的那天唐和平确实也去茶园帮忙了，她看到向暖跟唐和平说话，自己就脑补了这两人若干见不得人的事。
回来后又被因为听了她的话没去成的人挤兑了几句，她一个没忍住，就把向暖跟唐和平如何如何说得就跟她亲眼所见似的。
陶二爷跟方梅的丈夫陶根也傻了。
“小梅啊，这话真是你说的啊？”陶根问自己的媳妇。
方梅现在根本狡辩不了，只能不做声。
吴家的人开始落井下石。
吴家一个小年轻很是高兴地问：“陶厂长，你不是说谁说你你就不收她的货吗？这些可都是你家亲戚，那你现在还收你们陶家亲戚的货吗？”
向暖白了他一眼：“我说得话自然算数，以后方梅家以及她娘家的货，我农资社不会收的。”
“至于你们吴家，我也不会收的。”
“小暖啊，你这，这……”陶二爷看着向暖：“你能不能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就原谅我们这一次？小梅她也不是故意的……”
“二爷爷……”向暖语气和善了一些：“不是我不给您面子，方梅是不是故意的，大家心里都清楚，现在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我比任何人都难过伤心啊。”
“我还以为说我坏话的就是那些不了解我的外人胡编乱造的，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第一个传我谣言的是我们家的人啊。二爷爷，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老二，这事你不要说了……”陶三爷说话了。
他看着围观的众人：“陶向暖同志把农资社弄起你们不知道，我知道，七个大队的大队长包括公社所有干部都知道。
农资社是陶向暖同志一手创建的，从搭建框架，到具体怎么做，每一步都是她亲手来完成的，唐和平书记包括公社里的几位干部都没过问过。
这一点你们去跟参加会议的其他大队长问问，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
这些就不说了，我现在就问你们一个问题，自从农资社创办以来，有多少人是享受到了农资社带来的实打实的好处的？”
“你，还有你，还有你们吴家，上次发钱你们各自家里拿了多少，都心里有数吧。以前有这个好处吗？”
“农资社把各个大队叫去准备发钱的时候，陶向暖同志第一时间就是要求我们各个大队长要尽快把钱发下去，就怕大队拖欠，让那些家里需要钱的人没办法及时拿到钱。”
“可结果呢？结果你们就是这样回报陶向暖同志的是吗？就因为她是个女的，又恰好是个有一点姿色的寡妇，所以你们就满嘴乱造她的谣是吗？”
众人都很安静。
陶三爷叹息一声，对向暖道：“是我这个大队长没干好，让你受委屈了。
我是第五大队的大队长，那我就代表第五大队表个态，从今天开始，第五大队退出农资社计划。
以后农资社这边有什么挣钱的活儿，或者收什么农副产品，你就不用通知第五大队了。这些人不值得你掏心掏肺，他们就活该穷一辈子。”
最后一句话陶三爷是用喊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众人都没想到陶三爷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连向暖也没想到。
沉默了四五秒后，有人说话了。
“三爷，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啊，我们也没犯错啊。”
“就是啊，我们可没有瞎说。”
“对啊，你们不能这样做。”
“陶厂长，你可不能这样做啊，我们可是非常支持你的，你每次说的话，我们可都很认真的去执行，每次给你们农资社的货，那也都是最好的啊。”
“是啊是啊……我们这些人是无辜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摘自伏尔泰语录》。
人群中，一个男人很是突兀地说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