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章:持螯赏桂湘云起社;把酒咏菊宝玉攒词(五)
宝玉接过黛玉手中的杯子,把黄酒倒了,又洗了杯子,才倒了烧酒给她。而自己也拿了杯子喝了一口。黛玉见宝玉应是无意的,这才作罢,品酌了两口,便把杯子放下了。
袭人那边坐着,自是看见宝玉方才的动作了,不过她也没多想,同黛玉一般,只当是宝玉无心的。又怕宝玉难为情,便起身,同紫鹃几人打过招呼,言说要回怡红院,众人知她事多,也不挽留。袭人到了宝玉身边,轻声说了几句,只当为宝玉解了围,化解尴尬,然后又悄声叮嘱几句,这才同黛玉,湘云等人打了招呼,去了。
见袭人走了,黛玉笑道,“可是解语解心了?”
宝玉一笑,不回黛玉的话儿,心中自有计较。见那边宝钗等人已经回来了,便去大桌边,提了笔道,“你们不急,那是你们有才,我是不成的,再要不抢上一题的话,怕是艰难的都要留给我了。”说着,往前走去,只是脚下极慢。宝钗见宝玉动了,便先一步,把忆菊勾了,下面又赘了一个‘蘅’字。宝玉见了一笑,也不多说。
探春见宝钗动了,也忙着走了过来,可她见宝玉又不动了,犹豫了下,便到了宝玉身边,低声道,“二哥为何没选一题目?”
宝玉道,“原本想着作忆菊了,不想被宝姐姐占了先,那我只能再选个了。”黛玉听宝玉如此说,又见探春在他身侧,便绕了过去,选了几题,勾画了,赘个‘潇’字。接着湘云也选了两题。宝钗见湘云赘了个‘湘’字,便建议她起号——枕霞旧友。湘云点头,上前把湘云的湘字,换成了霞字。见湘云改好了名字,宝玉全身一松。自己是不会如原本一般,上去帮湘云改名字的。否则不就成了,贾代善和贾母的继续了!
宝玉想着,又见探春依旧没动,心中满意。便对她道,“三妹,眼下还余下四题。分别是,种菊,访菊,簪菊和残菊。看来你我兄妹二人,只能分了这四题了。”
探春道,“听二哥的。”
“三妹先请!”宝玉抬手一让。
探春听了,脚上下意思一动,又停了下来,“二哥先请。”
不等宝玉动,湘云笑了起来,“你们两个疯魔了不成,再要不选,我一人便包了。”
“如此我便先来了,”宝玉说话快步向前,拿笔把簪菊和残菊两题勾了,回身见探春紧张小模样,笑道,“这两题便有劳三妹作了,余下的种和访都是体力活,便交给我了。”探春眼见如此,知道宝玉和她玩笑,便点头应了。别看当日宝玉一番话,消除探春不少好胜心,可毕竟她本性还是好强的,哪里会甘心落地了。
题目既是分好了,那便说笑不得了,每人都各自沉思起来,就连宝玉,都把自己想好的又捋了捋。同咏白海棠时候一样,咏菊花,宝玉自己又凑合了一首,别看都是一半的,可至少也用了心思的。一句一句想下去,不觉自己都笑了。
周围几女早已把自己的诗作好了。只等宝玉了,眼见宝玉自己笑了,惜春便要上前去拉他,不想被黛玉拦住,继而道,“稻香老农,先评了咱们的,那一位,怕是又呆了。”即便黛玉说的矫情,可心里却希望宝玉能多想一会儿,毕竟宝玉这般样子,没什么可怕的,自己站着就笑了,也算老病根儿了。就如前世流行的一句话——走走道笑了!走走道疯了!等等,可用在宝玉身上——正常!李纨等人自然知道没事,知道如此笑了,是宝玉的老病根子,这样她便带着几女一一评了起来。
看一句,赞一句;评一首,赞一首。没一会儿,宝钗,黛玉,湘云,探春四人作的诗十首诗便以评完了。李纨前后又对比了一番,笑着道,“今日公评:咏菊第一,问菊第二,菊梦第三,题目新,诗也新,立意更新,恼不得要推潇湘妃子为魁了。余下簪菊,对菊,供菊,画菊,忆菊次之。”
黛玉皱眉道,“我的原本也不好的,到底伤于纤巧……”说着一怔,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却听宝钗道,“稻香老农好像又忘了一人了。”听宝钗一说,黛玉才想起自己为何发怔,不由脸红。自己想着他能多想一会儿,可自己却把他给忘了。
李纨笑着点头,对宝玉道,“别发怔了,可有了?若是再没有,讲不起,便又是你落第了。”李纨话落,惜春忙走了过去,一拉宝玉,“二哥哥,大伙儿都等了你了。”
“啊!你们都作完了啊,我每首都只得了四句的。要不我先看看你们的。”宝玉说着,走了过去。
黛玉一见,忙上前拦了他道,“这可不成,好歹你也要把自己想的,写了出来才是。”
“潇湘妃子说的不错,”李纨说话也迎了上来,“你不写出,难不成还要模仿姐妹们的?”
宝玉笑道,“无非落第罢了,又算什么了?我这就写出来。”说话,到了桌子的另一头,把早已背的滚瓜烂熟,自己苦心做的写了出来,交给李纨,“这回我可以看姐妹们的了?”说完走向桌子另一面。李纨接过宝玉的卷纸,不再多说,黛玉也不拦着了,心里急宝玉作的如何。却不想自己先过去,直等湘云,探春,宝钗动了,她才跟了过去。
看了几眼,李纨笑道,“方才我评的不错,潇湘妃子为魁,余下的也不变。”湘云,宝钗点头,没说什么,心里认为李纨评的差不多。黛玉看着宝玉作的诗,皱皱眉,心里想着什么,只是不语。
探春细心看了几眼后,笑道,“二哥哥也真是的,一旦想起什么来,便放不下。要说这小令作的倒也不错的。只是为何抓了咏白海棠的限韵不放了?难道那日想的,还出不来了?”
听探春如此说,李纨几人又细看了一回,可不是了,还真是用了当日限的韵脚了。如此宝玉到底写了什么了?只见上面写道:“《思佳客》:因种而访未得佳句,
缱绻桃红和泪闻,迷醉坡前日沉沉。自问谁可诉秋语,携锄移来枝数盆。
木屐齿,无印痕。卷卷黄花壮心魂。欲趁霜晴歌一曲,奈何才疏对芳樽。”
宝钗,湘云,李纨看过后,只是一笑,这倒是附和宝玉原本随意的性子,是以,谁也没往心里去。就连提醒大家的探春都是如此,她之所以提醒一句,无非是给落第的宝玉一个体面说法。毕竟这一回,她可是出了风头的,压了宝钗和湘云一头,自己的诗,排了第二。宝钗几人不说什么,迎春和惜春自然更不会多说了。
唯独黛玉不成,当然了,她也不会说什么的,可她隐隐觉得,宝玉的诗……也不能说是诗了。这思佳客,本就是词牌名字,通俗说法,又叫鹧鸪天。可他为何不用鹧鸪天这一名字,却用了思佳客三个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