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章:请期之日探春悲戚;就事论事宝玉动火(一)
“即便我们不是为母的,可这等大事,好歹也告诉一声才是!跟着乐呵一回也是好的。”话落,赵姨娘走进贾母上屋。
贾母见赵姨娘过来,脸上笑容收拢不少,指了座道,“既是过来便坐吧,今儿是三丫头的请期之日。”(请期-商量结婚日子。)薛姨妈也忙着相让,怎么说这位也是探春生母,没见老太太都给了脸面。
赵姨娘谢过贾母,往前进了两步,忽然悲戚起来,“老太太给评评理,这等大事,那好不等老爷回来便做下的。”
贾母道,“此事当日已有过话的,你们老爷也说蝌儿是极好的。”
赵姨娘道,“那时老爷自是说极好的,可这会子薛家怎么个光景了?一个大牢里生死不知,还个家里混作,这会子把姑娘许了过去,不是找罪受吗?可不能因三丫头不是太太生的,便狠心舍了出去的。”赵姨娘这话说的很是诛心,一时间贾母,王夫人,薛姨妈都不好说话。就连精灵的凤姐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心里都明白,探春是个尖儿。
赵姨娘一见愈发得意起来,又道,“我也明白亲上做亲的好处,可即便做亲,也不能苦了三丫头不是。再说来,环儿不是也不小了?都是你老的孙子的。”听赵姨娘这话,贾母有点筛糠。
一边的凤姐却是想笑,真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环儿也不小了?难不成还想图集薛家的两个丫头?想着上前扶了赵姨娘道,“姨娘定是吃多了酒,这会子还没醒的。环兄弟才多大了?哪里至于就急了呢?”
赵姨娘道,“即便再小,也是贾家的爷们不是,今后不指望他,还能指望哪一个了?”
一听这话,贾母腾下站了起来,方才还没明白赵姨娘哪来的胆子,可这会子算是明白了,感情是知道宝玉不在家,心里赌咒着回不来的。又想起上一回宝玉大病之时赵姨娘形状,当下骂道,“烂了舌头的混帐老婆,今个我便明白的告诉你,指望哪一个也轮不到环儿。这里也没你的事……”
“哈哈哈,老太太太也容易动气了,哪里还至于了?何必如此呢!”说笑着,一人扇着扇子走进上屋。赵姨娘见贾母发火,原本便害怕,可听了这个声音,把她勉强撑起来的胆子,也收了回去了。她心里明白,有这个人在,自己半点说话的地方都没有。
“宝玉!”凤姐的身手不是说笑的,听了声音,人便奔了过去。贾母轻轻吐了口气,方才一脸的怒色是瞬间全无,就连腰板都直了几分。王夫人听了儿子的声音,心里激动的不成,便想过去,可见老太太如此,只得生生忍住了。不过那一脸笑意,让人不难看出,她的心情极好的。
这功夫,原本躲在后屋里不好出来的姐妹们也都跑了出来,“宝哥哥,二哥哥叫个不停。”跑在最前面的便是惜春,一头扎了宝玉怀里。最后面的是满脸笑意,满眼泪水的黛玉。宝玉挨个安慰了一回,就连黛玉都轻轻抱了一下。而黛玉半点没躲,感受一回,心里安了许多。
宝玉也是百感交集,其实他昨晚便进了城,只是没回家,毕竟马匹兵器什么的,都要放了外面的,袭人和茜雪见宝玉回来了,很是不舍,宝玉也知这两人比家里人还要担心些,如此便在她们那边住了一晚,当然了,宝玉也庆幸住了一晚上。至于为什么庆幸,起因是洗澡。
宝玉留宿,袭人和茜雪很是高兴,早早放下手头事来服侍宝玉。远行回来,洗个澡是很有必要的,可宝玉洗完澡了,袭人看着那澡盆就哭。茜雪站了一边也是抹泪。换了衣服的宝玉有点发毛,“好好的,怎么还哭起来了?莫不是不希望我回来?”
袭人依旧止不住,茜雪却指了指澡盆。宝玉看了眼,自己也吓了一跳,这是洗澡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书圣家门口的池塘呢,真黑啊!有点不好意思笑笑,“一个多月没洗了!”
袭人道,“二爷几时遭过这罪呢!”
“罪是人遭的,什么都要习惯的。人这一辈子,哪里来的一帆风顺呢!三穷三富过到老。”宝玉说着笑笑,“不说了,我还是歪一会儿吧!”
袭人茜雪知道宝玉赶路必是乏了,忙着铺陈一回,等宝玉躺下了,坐了一边陪着说说话。宝玉顺便问问家里面的事。这边香菱常来常往,自是清楚的。等听了明日是探春请期之日,宝玉这才紧着回来的,谁知竟然遇见赵姨娘生事。当然了,如果赵姨娘只说了前面的话,宝玉心里还是有愧意的,怎么说宝玉也舍不得探春给薛蝌。可听了后面的,心情完全变了,这才说着话,走了进来。
与姐妹们不同,贾母王夫人这边,尽量要自然些,好像没出去过一样,宝玉往常一般在贾母身前坐了。看看赵姨娘,轻声一叹,“姨娘也莫生气了,既是亲事已经做下了,万没有改的道理。这会子先去吧,晚些时候,再让三妹妹过去。”
赵姨娘见贾母,王夫人,薛姨妈都不出声,只有宝玉一人说话,胆气壮了不少,于是道,“宝玉回来的倒也正好,更难的这句三妹妹了,既是这样,就该为妹妹做主才是。”
宝玉道,“既是姨娘说起,也不瞒着你,这门亲事便是我做下的。”
“几个月不见,宝玉倒是会说笑了。知你好心的。既是没在家,何苦什么都揽了身上呢?”探春见赵姨娘说个没完,忙上来要拉她出去说话,赵姨娘却不领情,甩了一把道,“我的姑娘啊,没见这都要把你卖了?我再要不争一争,哪里还成呢?”
“这个争一争说的最好了,看来不只是为了三妹的。”宝玉说着一摆手,“三妹去吧,眼下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鸳鸯一听忙过去扶了探春往后屋走,姐妹们忙跟过去相劝。
宝玉见探春出去了,起了身,相让赵姨娘,“姨娘也坐吧,心里有什么话,不妨说说,千万别委屈了!”
这会子赵姨娘哪里敢坐了?只站着道,“并无什么委屈的!只是替姑娘不值罢了!”
“说句心里话吧,方才姨娘说的话,我在外面听的清,若是没有后面一句,你这话我便信了。只是这会子再说,却是不一样了。”宝玉说着勉强笑笑,“姨娘怕是想着我不会回来了。又想是姨妈看中了三妹,求了太太做下了亲事。如此太太必然觉得理亏。所以不如趁着这个机会,闹上一回,多少也可以为老三争一争!可有错?”
赵姨娘道,“我们哪里又敢争什么呢?谁不知你才是老太太的心尖子。”
“老太太的心尖子却也不假,可姨娘忘记了一样,即便我是老太太的心尖子,老太太却也管不了老爷的后事。”宝玉说着,看眼赵姨娘,“今个既是话赶话说到这了,索性便多说几句,要好让姨娘心里明白一回。”
宝玉说着,又让了赵姨娘坐,然后道,“我知姨娘心里想什么,无非这份家业罢了,既是如此,便说个明白。眼下咱们家里还个空头爵位,这个姨娘不用惦记了,若是万事都顺,将来这个必是琏二哥的。至于家当,老爷名下的,我半分不争,不论剩了多少,都是老三的。”
赵姨娘冷笑道,“哥儿说的倒是好听了,你不争,不还个兰小子呢。”
宝玉道,“大哥已经没了,兰小子自是算了我的。今后她高中也好,经营也罢,娶妻生子一切开销,都是我的。姨娘不用操心这个的。我说下的,绝对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