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魔,是我的生活日常。但这一次,似乎有点棘手。
“妹妹,你当真不念及我们姐妹之情?非要与我为敌么?”
“姐姐,看你这话说的,我大壮夫君原本是想将你我共同招揽,可惜你就是不从,妹妹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你这个恶毒的女妖!若有来世,我必要将你剥皮抽筋,吃了你的真元!”
“姐姐,咱们妖类哪有什么来世?及时行乐才是正途。更何况,现在被吃掉真元的,是你才对吧?是不是啊,夫君?”
我恶狠狠地看着不远处石椅上扭捏在一起的二人,一个粗壮如牛面目狰狞,一个矫揉造作尽显媚态,好一副令人发指的奸妖**的模样。
那粗壮如牛的货,是盘踞在此地已过百年的牛魔大壮,而他旁边的,则是前一日还和我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的好姐妹,柔翅。此刻他们狼狈为奸的行径,当真令人作呕。可惜我不慎中了他们的圈套,此刻被那牛魔的千年腐藤捆着,实在动弹不得。
“好你个柔翅!你非要自寻死路,那就别怪姐姐翻脸无情了!”
“银洛!你别在这里嚣张,此刻你自身难保,还敢大言不惭!看我夫君弹个手指的功夫便要了你的命!”
那柔翅说着,便欠着身子往大壮那边又靠了靠,右手搭在他壮实的胸口,娇嗲嗲地撒娇道:“夫君,你还不动手吗?”
那牛魔当即站了起来,鼻孔里呼呼作响。原本他坐着就已经够雄壮了,此刻站了起来,他身边的柔翅只像是一只柔软的小绵羊,但那阴险的眼神却没有背叛她的真身,果然是蛇蝎女子。
牛魔一步步向我走来,周围的地面跟着着他的脚步一起震荡,强大的威慑力扑面而来,直叫人有些喘不过气。
“等等!你不是想要得到我吗?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有条件的!”
“姐姐!你就别再做垂死的挣扎了,大壮夫君岂是摇摆不定的人?你一早拒绝的时候,就该想到有此结果了!”
“我呸!你住口!若非你从中作梗,我又如何沦落到现在这番境地?是你故意传错口讯儿,才让魔王误会于我,才会受你蒙蔽一起来暗算我!”
“你还真会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魔王大人当初原本是只对我有意,可你却擅自插足,说魔王大人要同时娶了我们两人,你知我一定不屑于与他人共侍一夫,自是不愿,你便添油加醋趁虚而入,害我失了夫君不说,还被你们合力陷害至此!魔王大人!前因后果,难道以你的聪明,还看不透吗?”
那牛魔听着我声嘶力竭的叙述,果然停下了脚步,似乎有了一丝犹豫,我便抓住机会,继续说:
“如今话已说开,孰是孰非,权在你定夺,可你细想想,这柔翅对我如此,指不定将来攀上了更中意的,也会用同样的方法来对付你。而我却不同,我认定的人,就永远不会背叛,我若是跟了你,便甘愿永生永世侍奉在侧,绝无二心,你我二人一条心,还怕不能在这人世间称王称霸?何况,凭我的资质,不知比那货高出多少,你现在杀了我取了真元,或可一时增加魔力,可若你留下我,我帮你捉到的妖魔岂止一二?到时,我们共同享用,岂非更好?”
我看那牛魔已经没有再往前的意思了,便趁热打铁,轻轻抽泣了两声,露出悲伤之态:“我本只想觅得一人,能够与我相知相守,原以为你就是这样的人,却不知……罢了,既然你对我无情,又不计较长远,那多说无益,你动手吧。能将真元交于你,我也没有什么怨言。”
我低下头,却瞥见牛魔诺大的一双脚挪了挪,调转了方向。
“柔翅!她说的可是真的?你竟然敢诓骗我!”
“大壮夫君,我没有啊!我一心只在你身上,怎会诓你?”
我见那牛魔已背对着我,便抬起头来,欣赏着柔翅此刻脸上已经略显扭曲的表情,而我的嘴角已微微扬起。
牛魔一步步朝着柔翅逼近,而她脸上的惶恐之情便越发无法掩饰。
“大壮夫君……魔王大人……我,我,我真的没有……你,你,你别过来……你饶了我吧,我,我也是因为太在意你了……魔王大人!夫君!饶了我吧——!”眼见牛魔已到眼前,柔翅退无可退,只能紧闭了双眼,耸起了双肩,等待接受不了牛魔的暴怒。
只听得一声闷响,就在牛魔提起的重拳即将砸到柔翅脸上时,他的身子瞬间保持一个姿势僵住,那一拳,怕是再也砸不动了。
我从他身后往左移开,正好对上了刚刚敢睁开眼睛的柔翅。
她大大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瘫在了石椅上。
“姐姐,你可吓死我了,你要晚出手一步,我怕真的要被他砸瘪了。”
我将那牛魔的身体往旁边一推,重重一声闷响,他便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我拍了拍身上残留的腐藤,对着柔翅微微一笑。为了演好这一出姐妹反目相杀的苦情戏,当真令人有些疲惫。不过,这牛魔的弱点在背部第三脊椎处,他力大无穷,与他正面为敌,胜算降低了太多,而他防御力又极强,加上本能的护短,想要绕到他身后,怕是比登天还难,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我看你演得如此投入,本想再给你点表现的机会,可惜这身上的腐藤太不牢实,轻轻一挣便断了。”
我也懒得理会眼前这个女人的扭捏作态了,转而俯下身看着那头壮实的横肉。
牛魔其实并没有死,只不过被我用灵力封住了全身各大要脉,动弹不了罢了。我这封印可不似他的腐藤那般脆弱,这可是借助了我辛苦从北境寻来的法宝极冻之石设下的,就算是十个牛魔,怕也没那么容易挣脱。
而我,要的就是这将死未死的新鲜味道。
“姐姐,快把这怪物的真元取出来,这几日和他黏在一起,实在太膈应了。待你取出来,我要把他的尸体大卸八块,红烧清炖来送给晓芦吃了!”
我无奈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将手掌印在牛魔的额头上,暗暗催动灵力。
瞬间,牛魔被一层白光包裹着,他似乎抽动了几下,但很快便不再挣扎了。我手中,已经多了一粒透着土黄色光芒、散发着黑气的小珠子,这就是牛魔的真元。
而这一次,牛魔是真的死了。不出眨眼的共功夫,他巨大的身形已经消散,转而变成了一头干瘪的老黄牛,而在他的脊背上第三脊椎处,有一处十分明显的伤疤,让人看了十分不自在,想必他受伤时,一定也很不好受吧。不经意间,我竟发现那黄牛鼻孔中竟有一孔,难道,这竟是套鼻环的孔吗?这么说,他在成魔之前,还真就是一头在田间劳作的黄牛?
我默默叹了口气,也没有再细推他成魔的原因了,毕竟年代太过久远,也没那个必要。
我便带了他的真元,和柔翅一起回到了我们的住处——郁郁之林。
我回到了我住的那间树屋,柔翅则径直返回自己的住处去了。我紧闭屋门,盘膝坐在木床上,将那牛魔的真元悬在身前的半空中,略调整了呼吸,便见那粒真元中缓缓流出一道微光,再汇聚到我的额间,进入我的身体。我闭上眼睛慢慢消化这浑厚的灵力,直到那颗小珠子渐渐变得黯淡无光。
我调息着身体里灵气的平衡,思想不自觉地活跃起来,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今日柔翅那故作扭捏的神情,而同时,我似乎想起了好友晓芦曾提醒过我的一个信息:她曾看见柔翅在郁郁之林里与一个魔族秘密商谈着什么……
真是胡思乱想,我定了定神,继续打坐调息。
而就在此时,忽听见树屋外狂风肆起,即便关着屋门,但还是觉得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向屋内袭来。我骤然惊醒,却见一阵无比强劲的魔风已经将树屋吹得摇晃了起来,我觉察到有强大的威胁正在向我逼近。
树屋是个死角,于是我立刻冲到屋外,只看见树屋周围已经被浓浓的黑雾迷茫,这次来的,只怕不是一般的魔物了,这压抑的力量,不知比那牛魔强了多少倍,令我心头有些发慌。
突然间,黑雾中竟显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柔翅!?”
柔翅却从黑雾中朝我跑来,带着满脸的焦急和恐惧。
“银洛!快走!”
转眼间她已经跑到了我的跟前,大口地喘着气,我见她似乎受了伤,于是将她挡在身后,戒备着周围的一切。
“到底怎么回事?”
“郁郁之林里,来了一个很厉害的魔头,我打不过他……”
冷不防,我的脊背一阵刺痛,我瞪大眼睛,转头恨恨地看着柔翅,却看见她那清澈的眸子中,带着寒冷的笑意。她的手中握着一把青色的匕首,此刻已有三分之二插入我的腰间。我积聚的灵力瞬间涣散,我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但心中却始终无法相信现在的一切是真的。
“为什么?”我死死地瞪着她,却看见在那黑雾之中缓缓走出一个人,这个人浑身黑雾缭绕,唯独看不清他的脸。一看便知是魔力高强的魔族。他脸上一团黑气,阴森恐怖,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柔翅缓缓凑到我的耳边,道:“银洛,你不记得了吗?你答应过我的,我帮你增强灵力,但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现在,就是你帮我做这件事的时候了。而这件事,就是——你死!”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透着重重的杀气。我的伤口又一阵收紧,她汇聚了灵力的匕首刺得更深、更狠,几乎将我的身体刺穿。
那个阴森的魔族向我逼近,示意着柔翅让她走开,柔翅看着她妩媚一笑,眼中再次露出杀机,瞬间将匕首从我身体里抽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后背淌下,我整个身体也顺着这股液体瘫软下来。
“真是可惜了,白白浪费了这么漂亮的脸蛋,要不是为了练功,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把你吃了。”
那浑身黑气的魔族对我冷笑着,而柔翅也在一旁看着我,只是在她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满,杀意更重了,好像立刻就想要将我斩成千节万节。
我几乎没有力气移动,只能勉强聚集仅存的力气,将袖中的白绫唤出,但却微弱飘渺,根本没有办法眼前这个魔族。我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了。
却在这个时候,一道金光突然间冲破了黑雾。在那遮挡了视线的混沌背后,一阵强大的剑气顿时想我袭来,郁郁之林中,什么时候竟隐藏了这样多利害的角色?我猝不及防,甚至还来不及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来龙去脉,根本没有时间区推敲了。只在一瞬间,全身都快要被这剑气所侵蚀了,剧痛无比。
再过一刹,这剑气莫名地冲破了我对死亡的惧怕,我的眼前陷入深邃的黑暗,耳边传来那魔物嘶哑的低吼和柔翅的尖叫,而自此,我便再无知觉……
待我醒来,时过境迁,呈现在我眼前的已经是魔域的一片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