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宏大的墓穴,除了这扇宽约两丈、高约一丈的墓门尚可估出大小,墓穴的外墙根本就看不到边,只隐匿在深邃的昏暗当中,高耸入天际,虽然这个世界的天并不高,但仍然看了令人生畏。除了墓门以外,墓穴的石壁上也绘着许多的图画片段,应该都是记录着神女生前的经历。也不足为怪了,天神的寿命太过漫长,即便神女已经算是英年早逝,但亦是经历了数千年的岁月,要将她的见闻都刻在石壁上,自然不知边际会在哪里,而仅凭这墓的规模,也足以看出神农对巫山神女的亲睐了。
走到墓门跟前,那族长停了下来,她身边的侍女也驻足在她身后两边,然后弯下腰恭敬地退到两边。镜灵与她留下了一段距离,而我则跟在镜灵身后,见镜灵停了下来,便猜测应是有什么避讳。
只见那族长对着墓门缓缓举起了手中握着的权杖,口中念念有词,好像是什么古老的经文或咒语。接着,权杖顶上的珠子忽然发出十分耀眼的光亮,族长猛地低下头,嘴里继续念着咒文。
当族长的咒语结束时,那珠子的光也跟着暗淡下来,再定睛一看,我们前面赫然出现了一方平滑的黑色石台,而石台之上,竟然躺着一个沉睡中的白衣女子,却正是与我一起掉落渊底的如缘!
“如缘!?”
我忍不住想要走过去,却被镜灵抬手拦下。
“不必着急,那九尾狐妖不会有事的。”
“你们究竟要我做什么?”
我盯着如缘,有些抑制不住的焦虑。
“借,你身上,之,神力,带我,族,人,离开,这里。”那族长转过身面对着我,断断续续地说。
即便如此,我却仍是毫无头绪。
“此处确是巫山神女墓入口,墓门已被布下结界,任何人都无法进入,那墓门之上的圆形凹陷,原本就镶嵌着昆仑镜,只在千年以前,天神后裔青木琢来此将古镜取下,故而留下此缺口。”
镜灵洞察了我的内心,应正了我的猜测,但仍旧还有许多的谜题需要解开,于是,她接着说:
“昔日巫山神女瑶姬于此诛灭恶龙,后恋上凡人大禹,终不得果便郁郁而终,神农大人建此墓将其葬于其中,巫山信奉神女的凡人请求神农在此为其守灵,神农便赐予他们越百年的寿命,将他们安置在此处。因神女墓实为神农开辟出的另一空间,后又几经周折被设下重重结界,这些人便再也无法离开,终日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渊之底。你如今所见他们生得怪诞奇异,正是因为他们长年居住于昏暗之中,长期使用这湖中鱼类所致。他们在这里世代繁衍,便变得与常人大不相同。”
神女遗族,曾经的虔诚和信仰,终究是抵不过世世代代的折磨。也的确,神女纵然对人类有恩,但如若让自己的子孙世世代代不见天日,只为了祖先那一时间的承诺和感激活着,也未免太过残忍。
在我冥想之际,镜灵接着说道:
“昔日神农借昆仑镜在此设下结界,用的是天神之力,故而,想要将神女遗族带离此处,亦须以神力做引,方能破除结界。故而只有你身上之天神血脉能够做到。”
“那当年青木琢也曾来过,为何不在当时就借她之力破除封印?”我心念一转,忽就想到了这一漏洞。
“哎……自然还有其他条件。”镜灵深深叹了一口气,顿了顿,才接着说:“那便是碧玉簪、大禹血脉和九尾狐族的时空法术。”
“既如此,那现在不是还差大禹血脉吗?”
“世事皆是注定,这狐妖便兼有大禹血脉。”
“如缘竟是大禹后人?难道……”惊讶过后,我突然联想到什么。
“捕妖一族便是大禹后人凭借昔日神女赠予之《黄绫宝卷》中关于神鬼之术而创立的,如缘生父就是捕妖人。”
听到这里,我不禁在心中暗暗冷笑,我瞬间就想起了若和技殊,不管是大禹,还是他的后人,竟然都背负着一笔笔情债,难道大禹一族自血脉里就流淌着背叛和决绝吗?
却在这心念游走的一瞬间,我忽然大惊失色。那神女墓的墓门上的刻画,突然模糊了一刹那,但就是那一刹那,我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魔气!
神女墓中竟然有魔气溢出!恍惚间,我才注意到那墓门与石壁的夹缝中,竟然有丝丝黑色的线条蜿蜒着,像一条条黑色的纤细的游蛇,越是细看,便越是密集,那魔气似乎就是从那黑色线条中一丝一缕地溢出。果真这神女墓中隐藏着太多的秘密。
“想要我帮忙也并非不行,只是,我答应了九尾狐族长,要寻找到魔气的源头,而现在我断定,这源头就是这里,你可以给我个解释吗?”
“你既已发现了,那便告诉你吧,这也是接下来将要面临的极为凶险的问题。不过,你谨记,我现在将要对你说的,你切不可外传,否则势必泄露神族机密,招至祸端。”
从她凝重的神情,我也似乎感受到了接下来我将会听到一个关乎天神的颇为沉重的秘密。久远的年岁,当真是掩埋了太多太多我所不知的故事。相比于天地的寿数,即便是天神,也只是沧海一粟、惊鸿一瞥罢了。
我点了点头,镜灵便继续说道:
“你可知神农既然如此珍爱女儿,却为何要将昆仑镜借来在此设下结界?”
“想是神农不愿他人擅自进入墓穴周围骚扰神女安息吧?难道还有其他隐情?”
“你可曾听说神女精魄化草一说?你见过被人们称作复灵草的仙草,却是否知道传说中的仙芝是何模样?”
镜灵如此一说,我略思索,确实从未听过有人真的见过神女精魄化成的灵芝,于是我耐心地等着镜灵说下去。
“神女死后残留的灵力,浸润着灵芝禁域的一草一木,最终生成了能治百病、恩泽万物的复灵草。而那传说中的仙芝,却恰恰相反。神女因为大禹的戏谑与背叛郁郁而终,且为此至死仍无法释然,于是,在她逝去后,那无法散去的怨气盘踞在棺椁周围,化为恶草,近乎修成魔道,故而,神农才前往西王母处借来昆仑镜将其镇于墓中。
“千年前,青木为阻止神魔大战而到此寻昆仑镜,却在靠近神女墓时不慎被那怨气所侵,丧失心智之时险些大开杀戒,给神女遗族带来灭族之灾,幸而我在那时苏醒,勉强将她打退,并在此处再此设下结界,以防怨气外露。但神女墓的怨气越来越浓,日日四溢开去,就连我也无法再长久维持结界了,这也是神女遗族必须离开此处的原因,否则,他们都将被这怨念侵蚀,失去常性。为了让他们免受怨念侵害,我不得不封了他们的心智,这才让这里的人都变成痴傻之状。
“至于你说的九尾狐族长,你当思虑清楚,他让你们寻找魔气源头,实则是为了吸纳魔气而冲破限制九尾狐族进出的结界,而且,他已然被怨念侵蚀心智,只怕在怨念的驱使下,还有更加疯狂的想法。”
我皱起眉头,不知到底该不该相信镜灵说的话,却似乎又没有不相信的理由。
“那九尾狐族据点的结界,又是谁设下的?”
“这其中因果,便要归咎于那技殊烛玉之恋了。”镜灵黯然说道。
这下,我才把所有的脉络的联系了起来。
“难道是睚眦设下这结界的?”
“九尾狐一族不知捕妖人与神女之间的关联,他们灭了捕妖人,惹得睚眦震怒,一气之下便将他们困在这里。只是,睚眦却未料到九尾狐族的据点恰巧就在神女墓上方,日日被那怨气侵蚀,致使许多族人丧失了心智,嗜血屠戮。起初,那九尾狐族长确是用自身真元之力强行压制神女怨气,但近日,我却发现神女墓中的怨气动荡得厉害,而且正源源不断向上蔓延,我便知道,那族长只怕也是被怨气所制,而且正不断吸纳修炼,其后果当真不可估量。”
“你既是镜灵,也有之未来过去之能力,难道就没有料到这一切吗?”
“昆仑镜自是有探知过去未来的能力,却也并非是凭空而来,势必要关联之人照过古镜,才能知其前世今生。我身为镜灵,相比于古镜更是灵力低微,如此天意因果,我自是无法参透了。”
“那现下我们该怎么办?”
“破除此处结界,送神女遗族出去,但却需要睚眦在族人离开后重新加固结界,防止神女怨气溢出。现下我便送你出去,烦你将此种种转告神兽睚眦。”
“慢着!让我再理理清楚。你想要我帮你救神女遗族离开这里,本就要用到碧玉簪,所以,你们修复碧玉簪本就是必须要做的事。换句话说,我帮了你们,又能得到什么?到现在为止,你似乎并没有告诉我碧玉簪解毒的方法,更何况你们还要借助如缘身上的大禹血脉和时空法力,我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因此而有所损伤?再者,你说在离开之后让睚眦重新设下封印防止神女怨气蔓延,据我猜想,即便是神农大神加上昆仑古镜之力设下的结界,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了漏洞,睚眦想要设结界,势必付出很大的代价,说不定,要耗尽元神,那在神女墓上方的九尾狐族该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们在结界内被怨气所侵,终至灭族吗?我原本答应了九尾狐族长,不论他现在是否被怨气所累,但既然关系着一族的性命,我便不能如此轻率。所以,想要我帮忙也行,但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即便我仍旧对所发生的一切存在疑虑,但现在我能够想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我们只会取九尾狐妖一碗血即可,断不会伤及其性命。碧玉簪解毒一事,却只有九尾狐族知晓,我只能保证在破除结界时不会损毁碧玉簪,你大可带着它去找九尾狐族族长。至于九尾狐族结界之事……我会与你同去见睚眦,向它说明,但它是否就范,我却不能保证。”
我静静听着镜灵将我还未说出的三个条件挨个答了一遍,虽然她没有做绝对的保证,但毕竟也是实话。我点了点头,告诉她我准备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