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苍黎就这样远远地站着,看着眼前无比瘆人的一幕,并没有多久,直至莺儿最终最后一缕血红色的灵气被技练吸入自己的身体里,而后,莺儿整个身体便瘫软下来,倒在一边。
技练却依旧沉浸在十分满足的状态当中,似乎正在消化着刚刚吸入的灵力。
“这就是你想见的人?”
苍黎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那神情中,多了许多严肃,甚至有些许责备之意。
我的心情一时有些难以平复,但奈何我此刻仍旧有些虚弱,还不能自如催动灵力。否则,我真想直接了结了祭台当中那个妖人,以回答苍黎的质疑。也在此刻,我内心生出深深的愧疚感。原本便应该在十几年前不带一丝犹豫的要了她的性命,奈何当时怎的就生了一丝怜悯之心?当真是愚蠢、可笑至极!
“谁!?”
她终于意识到了我们的存在,一道凌厉的目光瞬间穿过层层叠叠的女尸向我们投了过来。
“技练,好久不见。”我瞪着她,冷冷地答道。
却不想,当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停顿之时,眼眸中骤然生出了无尽的仇恨之意。
“贱人!你竟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话音刚落,她腾空而起,跃过了瘫在地上的莺儿,以极快的速度穿越了那一圈圈悬挂的女尸,从血池之上纵身而过,接着便重重地落在了我和苍黎的对面。
“想不到,你竟沦落至如今这副模样,早知如此,我当初便不该对你有丝毫的怜悯。”
她并没有回应,而是直接催动灵力,顿时,一道血红的灵气化作利刃,直向我的面门逼来,尽是杀意。
不等那道利刃到我跟前,苍黎便抬手一挥,顿时一道更加猛烈的灵力向技练反击而去。她大惊失色,仓皇退了几步,面前避开了苍黎随手的一击。
站稳后,她变得更加气急败坏,怒不可遏地狠狠瞪着我。
“你们,是如何进得来的?”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懂得妖界的摄空术!” 苍黎却丝毫无视她的疑问,转而对她厉声问道。
“摄空术?什么摄空术?我现在只想立刻要了你们的命!”
说罢,技练忽然后撤一步,一股血红色的戾气在她面前再次汇聚,她猛地举起右手,五指弯曲,那只手成了极为狰狞的样子,待那些血红色的戾气越来越多,越来越纯,她忽然尖喝一声,举过头顶的右手猛地向下一压,顿时,她胸前的戾气顷刻汇成另一道杀气凌厉的红色利刃,眨眼便已至眼前。
即便是我,也被那戾气的杀意所触动,但苍黎却是纹丝不动。直至那戾气距离我们仅有一寸,苍黎才微微抬起手来,一挥、一推,甚至感受不到过多的震颤,那戾气便顷刻间再次化为乌有。随即,苍黎带着我往后退了一步,因为那道戾气化去之时,有几滴鲜血落到了地上,苍黎极为厌恶,深怕被那肮脏的血液弄脏了衣衫。
“救莺儿。”我低声对苍黎说。
此刻,我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令人无比恶心的地方,看见技练气急败坏的模样,当真厌恶至极,可恨我此刻不能当场结果了她的性命。
她眉头紧皱,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态,眼见自己几乎全力的一击在苍黎面前竟然显得一文不值,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苍黎原本是顾及到我,才隐忍着心头的怒火没有将这个地方瞬间毁掉,此刻我让他先救莺儿,他便即刻会意。他冷冷地瞥了技练一眼,再次抬起手来,这一次,他掌中已瞬间汇聚了一圈金色光晕,我直道不妙,看来他打算救了莺儿便直接毁了这个地方。
“这是人界,不可大动干戈!”我赶紧提醒他道。
他微微皱了皱眉,但掌中光晕还是散去了大半。
“那我先送你出去。”
说完,苍黎抬起的那只手稳稳落在我的肩上,而后两只手将我向后一推,这带着灵力的一推让我快速向后飞出,但却没有丝毫的震荡。随即,我周围的一切再次变得模糊,待清晰之时,我已然身在却仙瀑旁的木屋之内。
不知怎的,离开那诡异之地,我身上的力气瞬间恢复了不少,但仍有余留的一丝晕眩感。于是我只能坐下来,默默等着苍黎回来。
空档之间,除了等待,我在这深夜的静谧之中,借着一盏微弱的烛光,连呼吸的声音也变得十分清晰。趁着苍黎不在,我的目光缓缓掠过这木屋中的一件件物什,随即脑中便出现了一幅幅画面——那些深埋于我的记忆深处的曾经的欢欣与静好。但每每当那个人出现时,我的心头都会微微一震,直到我的视线停留到了里屋的木门框中透出的半张床的影像,忽然便觉得心跳加速了起来。那一夜,我和他就是在这张床上……
我眼眶发热,不能自已地回想着曾经的一幕幕,还有,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之时,他留在我身上那沮丧而惨淡的目光……
正想着,忽地一阵灵力波动,我赶紧从回忆中将自己拉拽出来,再一定睛,苍黎已经在眼前了。在他肩上,正扛着依旧不省人事的莺儿。
我赶忙站起来迎过去,和苍黎一起将莺儿搬到了里屋的床上。
莺儿静静地躺着,眉目间却仍旧透露着沉睡前痛苦的神色,她的身体不时抽动,仿佛还是没有从刚才剧烈的痛苦中缓过来,她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一滴滴细小的汗珠,脸色显得愈发苍白了。
想到她小时候的经历,不禁再次生出怜悯之心。这个可怜的女孩,为何就是逃不过悲惨的命运?
我坐在床边,幻出一张手绢替她擦去额上的冷汗。
“她这些年究竟是怎样度过的?技练到底在利用她的身体做什么?”我自言自语,继而又多出一丝愧疚,毕竟是我将她送到那个女魔头手里的。
“她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
苍黎接过话,我转头茫然地看着他,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那女人已经修成了血妖,而且还是一个用人血和妖的真元混合修炼的血妖。”
“她原是捕妖人,为何要把自己修成妖?”
“这个问题,你应当比我更清楚吧?”
我一时无言以对,只得问问其他的。
“我以前虽然见过血妖,但却并不知道修炼的方法,今天见了,当真是太过邪性,你说她是用妖的真元混合修炼,那会怎样?”
“以妖的真元修炼,自然能在短时间内大大提升修成后的灵力。”
“那莺儿有什么用呢?”
苍黎抬头看了我一眼,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原本坐在一旁的木头椅子上,此刻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将手掌放在莺儿胸口的上空,一股金色的气流从他掌中渡出,然后浸入了莺儿的身体里,接着,随着那气流的来回波动,一颗发着白色微光的珠子出现在气流当中。
“须臾灵珠?”
“那血妖便是通过这个媒介吸收真元之中的邪气用以修炼的。”
我默默思忖了一瞬,竞对她心生一丝敬佩。她技练当真是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连这样的方法也能想到。好好的一件宝物,竟两度被她用来修炼邪术。只不过这一次,我实在想不出她究竟是图什么。
最终,我也只能冷冷的苦笑:“妖的真元之力必然也分清浊,那些清灵之气必然不利于她的修炼,于是她便借助须臾吸收了多余的真元之力,却利用灵珠无法净化邪恶之力的特性,将这邪恶之力转移到莺儿身上,她便可以如数照收又不影响修炼了。只是,苦了莺儿……承受如此邪恶的力量,必然十分痛苦。”
“岂止痛苦?她为了让着女孩能够反复吸收邪恶之力,怕还强迫她吃下了什么邪药。所以,即便她的身体已然几近倾颓,却能够靠药力强撑着维持生命。”
“她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我捏紧了拳头,实在不愿想像她究竟对这个无故的女孩子做了什么可怕的事。
“你先前说她竟然能够看破你设下的隐咒,那是因为她服下了一种名为当扈的药草,这药草可以让人看穿普通的术法屏障,而且能让生命垂危的生灵苟延残喘的活着,直至到死都不显出丝毫病态。”
“代价呢?”
“代价是每次濒死之后恢复假生之态,都会失去此前的一段记忆。”
我又是冷冷一笑:“这药草,当真是专门为了她技练而存在的。”而同时,我心中对于莺儿的痛楚亦是更加浓重了。
“即使没有这女孩,她一样可以修炼,不过是不能用妖的真元而已。”
我默默理着脑海里冒出的各种推测,但我却有一种直觉,觉得她对孟羽的事,一定不会一无所知。因为我隐隐觉得,孟羽一定曾经到过遂宁,既然到过遂宁,就不可能没有去到孟君山庄。
“为了不让她继续为祸一方,我们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