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络似乎已经连了起来。
技练不惜修成血妖,甚至成魔。能让她做到这个地步的,唯有一个原因。而她费尽心思想要成魔,无非就是为了能够通过却仙瀑的入口进入魔域,而让她必须要进入魔域的理由,似乎也只能是一个。
羽儿假意被技练抓住,直到从技练口中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后,便直接向北而去,随即,便消失了。遂宁往北,唯一可疑之处,便是这却仙瀑。能让羽儿如此义无反顾的,也同样只有一个原因。
若所有的猜测都是对的,那么,我几乎能够肯定,那个人多年前离开了孟君山庄后,应是进入了魔域。所以,技练才会不惜一切代价修炼成魔,羽儿才会想尽办法穿过这道魔域的屏障。虽然,我并不知道羽儿是如何进到魔域的,甚至只能凭借推测认为他已经成功进入了魔域。但只要有一点可能性,我们便不得不到魔域走一遭。
只是,如今苍黎已不再是魔,又该怎么进入魔域呢?
我在木屋来回踱着步,仍难以压住内心的忐忑。
苍黎离开已有半日,他正施法想要与魔帝互通信息,让魔帝打开魔域的封印,带我们进去。可是,久久不见他回来,想必没有想像的那般顺利。
晌午,天忽然阴沉了下来,寒风骤然肆虐起来,而我的焦躁也跟着更增添了几分。
终于,苍黎回来了。
“如何?”我按捺不住地问道。
他神情严肃,沉声道:“魔域内战已经全面爆发,魔帝怕是抽不出身到封魔谷了。”
我亦是吃了一惊,但想想,近十六年的光阴,自然有许多事发生。
“那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进入魔域?”
苍黎微皱眉头,犹豫了片刻,还是道:“眼下,怕只能通过时空锁链了。”
时空锁链?这个名称似曾相识。我努力在记忆中搜寻了好一会儿,才忽得想起来,曾经魔帝似乎想要将我送去养胎的地方,就是时空锁链。若是这样,那时空锁链应当是一处相较之下颇为安全的地方,可此刻见苍黎的神色却是有些凝重。
“到底什么是时空锁链?”我这才想起,类似的疑问,我也同样问过魔帝,而他的回答,也渐渐在记忆中清晰起来。于是,我开始理解苍黎的担忧了。
“时空锁链是超乎于时间的空间,且其中有许多空间裂隙,稍有不慎,便可能坠入到另一个未知的空间当中。而且,除魔帝之外,无人能轻易掌控其中的时间流逝速度,也就是说,稍有疏忽,即使安然出来了,也可能进入到另一个时间。”
“我记得,这个地方,似乎只有魔帝能够进出,即便我们有能成功穿过它进入魔域的方法,可是我们也进不去啊。”
苍黎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抬起了一只手,下一刻,在他手心之中,渐渐幻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琉璃塔。那塔缓缓旋转着,塔身晶莹剔透,四周泛着微光。
“这是魔帝曾留给我的信物,我一直将它藏于却仙瀑附近,便是为了有一日遇到特殊情形时,我能够想办法通过时空锁链进入魔域与他会和。”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没有将安全穿过时空锁链的方法也一并告诉你呢?”
“根本没有这样的方法。”
“那为何他却能掌控自如呢?”
“因为,他有盘古斧。这时空锁链,原就是蚩尤用盘古斧之力劈出来的,所以,唯有持盘古斧之人,才能在其中行动自如。”
“可当务之急,也只剩下这一个办法了。无论如何,也必须要试一试。既然魔域内乱,那若是羽儿真的进去了,便会更加危险。”我低下头,似乎还想到了其他的东西,但终是没有说出来。
苍黎沉重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催动了灵力。霎时间,那琉璃塔迸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将我们周围的一切物体都盖了过去,只不过眨眼之间,白光消失,环顾四周,却已是天翻地覆。
我举目望去,竟是一片广阔无垠的荒漠,远处阵阵沙尘随风扬起,被卷起,又卷落。漫漫黄沙,好似没有尽头。而头顶的天幕正中,一轮血红色的太阳高高悬着,只像是一只诡异的红色魔瞳,傲然藐视这荒漠上的一切。那瞳孔当中,暗影流动,仿佛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脸颊两侧,夹杂着沙尘的风阵阵擦过。尽是萧瑟之意。
却在我刚回过神来时,苍黎忽然一把将我揽住,拽到了另一个方向。我心头一紧,转头却见刚才站着的位置,半空中骤然便是一道黑色的闪电。虽然那痕迹并不浓重或者粗厚,但是却似乎蓄着一股极强的暗劲,顿时劈得空气也跟着震颤了一下。
稍纵即逝。等我想要再看清那道黑色的痕迹时,那痕迹却已经莫名的隐去了。
又一瞬,我们足下的荒漠也开始剧烈震颤起来,耳边轰隆巨响,只像是山崩地裂一般。
又是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道,我被苍黎紧紧圈住,而后一跃而上。而此刻,在我们目光范围之内,已是尘土混沌一片,而刚才我们站立的土地已然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片无际汪洋。
随即,一波又一波的巨浪在我们下方翻涌奔腾,深蓝色的水似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搅动着,一刻也不得消停。
一道金色的闪电在眼前闪现,随后,苍融剑已出现在我们足下,托着我和苍黎悬在半空,凌驾于那汹涌的一个又一个巨浪之上。
我惊魂未定,只觉得这奇怪的地方,当真是让人随时都处于惊恐之中。
过了一会儿,那些巨浪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可那汪洋却似乎根本望不到尽头一般,唯一能看见的,仍旧是那一轮诡异的血红色太阳。
不到一刻,我和苍黎又避过了近十几道刚才那般黑色的闪电。左右闪避间,苍黎告诉我,那些黑色的闪电,就是空间裂隙的入口,如果不小心被闪电劈中,则会掉入裂隙当中,而那些裂隙所连接的空间千变万化,有许多甚至还未完全成形稳定,而一旦被困其中,则前途未卜。如果那空间消失了,其中的东西必然也跟着消失了。
同样的情形,我自然十分清楚,那碧玉簪中的空间,便是如此。
这样东躲西避了数十次,我才渐渐适应了些,趁着一个空档,我示意苍黎将我放开,暗自发力。瞬间,两道羽翼自我的肩胛部展开,我扑闪两下,跃到苍黎身边,俯身再次看了看那无边无际的水域。
却在此刻,那阵熟悉的震颤和轰隆声再次袭来,苍黎迅速飞到我的身边,将我的手抓住。一片风卷浪涌过后,我们眼前的景象再一次颠覆了。
这一次,我们已身在一片不分天地的空间当中,在我们的周围,不时有悬浮着的山丘或巨石游过来。而那轮血红的太阳,依旧悬在那处。
“这时空锁链之中,竟没有固定的形态吗?”
“时空锁链本是盘古斧以极为霸道之力硬劈砍出的空间通道,所以,内部极不稳定。多重空间交错,频繁震动更替。所以,决不可被别的空间吸进去。”
又躲过一道黑色闪电后,他接着说:“而且,魔帝不在,我们无法控制此内时间流逝,所以周遭的景象瞬息变化。”
“那我们该如何通过这里进入魔域?”
“那轮血红色的太阳,便是通往魔域的入口。其实,想要避开这些空间裂隙到达那入口附近,倒并非难事,最难的,便是找到准确的时间切入口。否则,即使我们到了魔域,却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间和情境。”
说话间,又避过了几道黑色闪电。
“怎样才能找到正确的时间切入口?”
这一次,我为了躲过一道裂隙闪到了离苍黎有点距离的地方,只能大声朝他嚷。
随即,我调转方向,重新飞回苍黎身边,等着他回答。
不断的闪避间,我们正努力向着那个血红色太阳靠近。但过了许久,却似乎仍旧离那太阳有很长的距离,仿佛那太阳所在的天空,又是另一个空间一般。
在这期间,我们身边的景象又变化了数回,山林、石窟、古城、熔岩……当真是让人眼花。唯有那一轮血日,始终冷冷俯视着这一切变换,好似超脱于时空之外了。
“想要找到正确的时间切入口,唯有一个方法:将所有真元之力注入琉璃塔中,这琉璃塔便会同魔帝产生共鸣,在他的引导下,我们才能回到与他在同一时空的魔域。只是,真元之力一旦注入,在一个月内无法恢复。”
“一个月不能恢复?”
我忍不住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想起当初为了启动须臾灵珠用了真元之力后,也是有一段时间无法使用灵力,但那时间也并不长。若是身在魔域一个月不能使用灵力,当真不敢想象会是怎样的情形。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动用这尊琉璃塔。这是第一次用。”
“那让我来吧。”
苍黎点了点头,似乎他原本也是这样想的。的确,有他在,想必我也没有太多可担心的。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又闪避开多少道黑色闪电,经历了多少场景转换,我们似乎终于离那轮红日近了一些。
“就到这吧。若再近,恐怕会生出其他变故。”
此刻的我们,正置身于一座高耸的崖台之上,与悬崖遥遥相望的,便是那轮耀眼的血日。因为距离近了,那红日变大了不少,且不时伴着震颤抖动着落下许多鲜红的碎焰,不时有灼烧的气息朝我们卷来。仔细看去,那血日当中的颜色似乎深了些,隐隐觉得有一股气流在那中间凝聚旋转。
苍黎取出琉璃塔,端详片刻,而后转向我。他将琉璃塔托于掌心,微微催动灵力,琉璃塔塔身便缓缓旋转起来,渐渐脱离了他的手掌,悬浮在半空。
我朝他微微点头,下一刻,便开始慢慢汇聚灵力。丹田之内,渐渐充裕温热,我将所有灵力都凝在一起,行遍全身,直到将周身所有的灵力皆融入进去,随即,我抬起右手,掌心内顿时迸发出一道白光,直接射入了那悬在半空的琉璃塔中。
灵力涌动,我不得不微微家中了力度,呼吸也变得厚重起来。片刻后,最后一缕白光也被吸入塔中,我只觉身体忽然变轻,我收回手,一瞬间的脱力感袭来,苍黎在身后将我扶住。
我示意他没有大碍,便继续将目光重新聚到了那尊泛着白光的琉璃塔上。
那塔吸收了我的真元之力,旋转速度顿时增加了几倍,在它周身溢出的光也更盛了,那光越变越强,最终将周遭的一切景象都淹没了,然后,连塔身也被强光遮挡,我只觉得周边的一切变得混沌虚无起来。
一阵晕眩过后,耳边忽然变得嘈杂起来,或许是失了灵力的缘故,也听不清到底吵嚷的是些什么,待视线渐渐清晰,却感觉原本在身后托扶着我的苍黎忽然将我推向一侧,随即便传出了两件兵器碰撞在一起的尖锐声响,我这才看清,苍黎手中已然握着金光闪闪的苍融神剑,而与剑身交错着的,是另一把闪溢着紫蓝色光芒的长剑,而那握剑之人……
我的心口骤然一紧,一时间脑中一片荒芜。
但形势却不容我有丝毫的回还,下一秒,那两柄剑瞬间光芒暴增,从对战两人手中传递到剑上的灵力怦然炸开。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苍黎推开了去。只是他暗暗催动了灵力,我并未直接摔到在地上,而是在快要站不住时,缓缓坐到了地上。
两股强大灵力的碰撞间,他仍是转头确认了我的安全,才有继续投入到对战当中。奈何我此刻全身依旧酥软,完全动弹不得。即使如此,我却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正与苍黎激烈交战着的人身上,怎么也转不开了……
却在此时,一道红光炸现,直接披斩在苍黎与那人的剑锋交错中间,那股霸道的灵力,瞬间便将两人分开,所有的光芒转瞬而逝,我再次看清了与苍黎交战之人的脸。
却在下一刻,那人的目光忽然转向了我的方向,目光相接,我只觉手足酥麻。同样未等我有所反应,那人的脸却翛然已至眼前,眨眼的功夫,我只感觉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了肩膀,然后便离开了地面,只觉得耳边的风“搜搜”而过,再回过神来,便已然身处异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