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比试场。
今天作为比试正式开始的第一天，哪怕只是无聊的初试，也有不少人前来围观，几乎将比试场周遭围了个水泄不通。
流萤端坐在高台上，面前的桌子上叠放着一厚摞纸。她今天穿的格外正式，玄黑蟒袍加身，又收起了往日的嬉笑，让她显得颇具威严，这才像是个能镇场子的人。照兮站在她的身后，只负责端茶奉水。
她目力极好，哪怕坐在上面也能一眼看到子夜，在朝子夜微微颌首后，流萤继续投入了自己的忙碌中。
“啧……没想到流萤还能有这副样子。”师北辰跟在子夜背后啧啧称奇，他实在没想到流萤也能如此认真，这与平日那个嬉皮笑脸的流萤简直是两个人。
听闻师北辰所言，子夜说道，“修士比试是大工程，连皇家也牵扯在内，没人敢怠慢。这种大工程揽下却没法完成，是会要命的。”
“更何况她一个身无修为的人，要管理的可是这群性格多变的修士。，若不严肃些，恐怕没到天子面前就得让这群人给弄死。”子夜感叹到，“这是用命来交差的差事啊。”
“那为何他们不派个有修为的人来呢？你看，要是派个修为特别高的，谁都不敢在这里放肆。”
“中承早年的修士确实能为官，但一来这缩减了修士的修炼时间，二来呢，确实不方便。你想，任用修士为官等到改朝换代时怎么办？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前朝的官员哪个天子用的舒服？”
“那可以全部换啊！反正民间也不缺人才，不想用前朝官员换就好了嘛。说不准修士自己还乐得有时间修炼，不也挺好的。”师北辰还沉浸在自己的构想中不可自拔。
子夜直接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醒醒，这是朝政，不是你的过家家游戏。这个想法根本不现实，被辞退的官员难道个个都是圣人？若有几个心中不忿的，天子小命难保。天子为保自身安全，根本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所以在很多年前，规定就变成了修士不得为官。”
“可中承以前的皇帝不都修炼吗？还怕这个，那他们也太弱了。”师北辰坚持自己的想法死不动摇。
“他们更多的时间放在处理朝政而非闭关修炼，但天子又有龙气护身，妖魔鬼怪不得入其周遭，很大程度上为天子的修炼提供便利。所以中承以前的天子都修炼，勉强活个一二百年，多的能到三百年。或许在继位前有刻苦修炼过，但成为天子后便会懈怠。”
子夜又补充到，“相较于普通人而言，天子修炼更多的是为了长寿，其修为不会很高。”
“原来都是为了长寿。”师北辰面上有些鄙夷，“我还以为中承以前的天子都很厉害，没想到都是花拳绣腿。”
“倒也不能说花拳绣腿，比起如今的来说，好歹入了门。”子夜叹口气，接着说道，“如今的中承，才是真正违背望月理念而存在的中承。”
“望月理念？那又是什么东西？”
师北辰对于中承几乎一无所知，子夜心中对于将他送回家这件事产生了疑惑，这个文盲要是回去不被人耻笑是不可能的。
“死小子你可得多读书。”子夜又拍了一下师北辰的头，抛去昨晚所看到的事情不管，她对师北辰还心存几分怜爱。
“这是你懂太多，不是我懂太少。”师北辰还在狡辩，“这些事情很多人都不知道，包括中承本地人恐怕也得被人说懵，又不是光我一个。”
“所以你要多读书，你和别人不一样。”子夜为这孩子日后的生活产生强烈的担忧，“你爹是师君彻，林玄说那是家族继承人级别的家伙，你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你爹是……师君彻。
师北辰扯了扯嘴角，压抑住自己心底冒起的火气与反驳的想法，摆出一副尴尬的微笑，“我倒也没那么重要。子夜，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是小满，你不用替我操心。”
这话一出更了不得，子夜连忙说道，“你要是不重要的话，师君彻那家伙也不至于让林玄来接你走，不要妄自菲薄。”她边说还边反思是不是自己说重了，或者是平日里对师北辰不太好，才叫师北辰有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
“好……”师北辰继续维持着自己尴尬的微笑，心想日后回到族中还是莫要再同子夜见面了，他怕哪天子夜知道真相后提刀把自己砍掉。
“那望月的理念到底是什么？”他连忙将这话题转走，之前那话题再聊下去，保不齐会暴露些什么。
“望月的理念很简单。”子夜见他的求知欲出现，很是欣慰地答道，“她就是想建立一个依靠修士而存在、近乎全民修炼的皇朝。”
“这……做不到的吧，这太疯狂了。”
望月的理念实在叫人咂舌，全民修炼只存在于八荒这种无国家组织的地方，而五境几乎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与她本身是修士这件事脱不开干系。在一统中承的战争开始之前，旁人也只以为望月是个极富政治谋略天赋的人，然而之后他们才明白望月也是个天赋极高的修士。她的御驾亲征与表现勇猛，全部都对于提高士气有很重要的作用。”
“在皇朝建立之后，起初的一切都运行很好，她的理念看似是实现了。”子夜说到这里时有些嘲讽，“只是看似。”
“那最后呢？”师北辰懒得听中间部分，只想听个结果然后去看比赛。
不过子夜怎么会放过他呢？她答道，“那套体系全面崩塌，就在望月死后。最初的修炼风潮由望月引起，她也时常分享自己的修炼方法，令民众坚信修炼一定能够长寿甚至成仙。但望月的死亡导致这一切都被毁，而且在新君继位时也发现，人口太臃肿了。”
“长寿、不死就意味着人口会无限增长，而此时中承已经被统一，除非作死去挑战其他几境，不然几百年内不可能再有战争去消耗人口。没有消耗加无限度增长，必然会带来问题。而望月留给新君的这个问题，几乎毁掉了她的所有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