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弟子还未有任何反应，楚之尘不悦地皱起眉头，不过到此为止他还在遵守剑宗的规矩，没做出什么称得上肆意妄为的举动。但既然目的已经达成，那他便再没有留在此地的必要。
楚之尘口中默数三秒后，那弟子仍未回神，他叹了声气站起身朝殿下走去，用眼神示意子夜跟他走。她愣了下，迅速收起灵力随楚之尘的步伐走了出去。
“小师叔那是……收徒了？”
“啊，原来真的有人能拜入师叔祖门下。”
“好羡慕，我也想做小师叔的徒弟。”
……
在旁人目瞪口呆之际，他们二人已经离开了化雨殿，只留给众人渐远的背影。到这时才有人反应过来这是件何等大事，师徒二人皆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并不少见，但二十岁便能结丹的，放眼八荒也只有他们二人。
那是天才，真正的天才。
而旁人有所不知的是，在走出殿后，这对外人眼里的天才师徒正在为去哪里起了争论。
楚之尘本意是既然已经成了自己的徒弟，自然要跟着自己回归一院里，他早早便叫人将那儿收拾了出来。但子夜却不愿意，她道新入门的弟子都被安置在化雨殿偏殿里，暂且自己是没法儿离开的，还烦请玄空公子把自己送到偏殿。
听闻此言楚之尘才想起剑宗那麻烦的规矩来，拜师后的前一个月必须要老老实实继续听教习老师把基础教完，这之后才能被自己的师父带走。他以前哪里接受过这种教育？他师父是掌门，根本不会把他交到化雨殿去学那些没用的东西，当年带着他回了主峰后再没放下来过。
“你还需要学那些东西？”楚之尘眉头紧锁，“不过假若你一定要学的话，我也可以教。”
他怎么会再将人还回化雨殿？那不是什么安全的地界，新入门的弟子被安置在那儿，来访剑宗的客人也被安排在那儿，大批的外门弟子也居住在那里。因而那里是剑宗内部弟子都没几个人愿意去的地方，即便在守卫森严的天极剑宗也是称得上混乱。
今日的事情一出，他若再将人放回去，一个月后再回过头看指不定连骨头要被啃成渣。
“总之你不能留在化雨殿，这儿会害死你。”
他脸上的紧张神色全部为真，与刚才那副冷淡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到此时子夜才能够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是对的。她看着那张脸，叫出了另外一人的名字。
“林玄，你还是不信我。”她沉声道，“多谢你今日帮我，但这化雨殿的一个月，我必须待够。”
她念出那个名字时楚之尘的脸上没什么异样，反倒是舒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对此他并不否认，这意味着什么，子夜想自己已经明白了。
“但你的安全更重要。”楚之尘道。
即使他如此苦口婆心，子夜却还是摇了摇头。此事实属无奈，如果不是事端缠身，谁没事愿意待在化雨殿？而且全靠了花青燃那张热衷于抱怨制度的嘴，这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她早有耳闻，根本用不着楚之尘来提醒。
但她必须得等到白安宇来，天极剑宗内部守卫森严，她并不觉得那家伙能摸进去。而作为新入门弟子居住的化雨殿则免了这些麻烦，连她三番四次在夜间溜出去都没被人逮到过，对于白安宇而言可简单太多了。她总得从白安宇那儿把自己的任务了解，总不能二话不说去找那位剑宗宗主陈述自己的来意，那样显得她过于愚蠢。
于是她自我定下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一个月白安宇还是没来，那她便要准备收拾收拾跑路。
她根本没打算在天极剑宗长留。
“林玄，不，楚之尘。”她表情变得严肃，“我以前遭遇过很多逆境，但每一次我都活过来了，你要相信我的能力。”
楚之尘沉了脸色，越发显得阴郁。他心道我要是不相信你的能力还敢放你一个人跑去渡关山？最后还落得个伤痕累累，半死不活的下场。想起这个他的脸又黑了几分，他绝不许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子夜的想法。
“啧，居然说不动你……”子夜摆出副苦恼的表情，眼神却往四处瞟去，正准备脚底抹油开溜。只是她的表情被楚之尘全收眼底，小心思过于明白。
楚之尘最后叹了声气，他如今有些消瘦，连正常说话时都透着一股子冷傲的感觉，更别提他叹气了。简直像是黄连成精，满腹都是苦味。
“化雨殿中风声传得极快，你好自为之。”
眼前人踌躇犹豫的模样实在有些不像话，连空气中都散发着苦味，她抬头看到了对方那双满含担忧的眼，忽然发怔。那双曾古井无波的眼如今有了更多的情绪，如撕开细小裂缝的堤坝，在一瞬间泄洪而出。
“真是一点儿都不潇洒啊……”
子夜忍不住要感慨出声，她舔了舔唇角，舌尖莫名有些发苦。她想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有些想笑，但在看到对方的眼神时，笑意被生生扼制在喉咙里。
“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你的安危。”
他仍在强调这个，尽管他剑宗内部不问世事，但他也明白化雨殿的危险。
这样招摇过市的人……
他摇了摇头，将脑中构设的危险抛了出去，从小师父便教导他不要去想糟糕的事情，因为一旦想了多半都会实现。从长阳山到渡关山，他那些坏的设想向来成真。
“但你是楚之尘诶。”她叹气道，“楚之尘也会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吗？”
“自然会有。”
楚之尘皱眉，心想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他反驳道，“我不能有自己的情绪么？”
“你现在是楚之尘还是林玄？”
她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但楚之尘早已习惯她跳脱的思维，细思片刻之后答道，“身在剑宗，我自然是楚之尘。”
“那便不能。”她猜到了回复，又道，“我与楚之尘又不相熟，他凭何在我面前露出苦涩呢？”
“更何况，楚之尘也并非是这样会苦着一张脸的家伙吧？”
“那可是盖世天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