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文理大学，本科计算机，全国创新大赛一等奖......”
面试官拿着档案，慢悠悠的读出。
“其实你这个履历，还算可以，但就是有一点。”
我站在原地，静待下文。
“你的学历太低了。”
面试官抬起头来说道。
“我建议你去读个研究生，最好把博士也读了。”
“要知道，面试我们这里的，最次都是清北top2的博士，相比之下，你的学历就太拿不出手了。”
我站在原地，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从小到大，我都是周围人眼中的学霸，从未有人在学历方面贬低过我。
就好像一个人，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却被人啐了一口唾沫一样。
“下一位！”
很快，另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面试官你好，我博士毕业于清华大学计算机系，履历如下......”
还没等男人说完，面试官就打断了他。
“我不会录用你，你知道原因在哪吗？”
男人显然有些焦躁：“为什么？”
“因为你的本科，不是985，也不是211，只是一个普本，所以即使你是清华的博士，我们也是不会录用的。”
面试官直截了当道。
“可是我的本科是双一流。”
男人补充道。
“双一流也不行，本科不是985或211，就是不行。”
“下一位！”
面试官态度冷硬，像是在对待一块凉了的面包，立刻开始翻看下一人的资料。
第三个男人走进来。
“面试官好，我今年30岁，北京大学本硕博连读，有海外留学交换经验......”
“好了，你可以走了。”
面试官随意的挥了挥手。
“什么？”
男人一愣。
“我们认为你的年龄，有些偏大了，人脑力和体力最好的时期，在18-26岁之间，所以你的年龄，不太符合我们公司的需求。”
我们三人沉默的站在原地。
“你们三个还站在原地做什么？”
面试官催促道。
临走前，我还听到面试官打电话的声音。
“可以把小张裁掉了。”
“我当然知道，小张是为公司效力十年的老员工了，但是总有更有性价比的年轻人，来代替他的嘛！”
“身为员工，也要替公司想一想啊，他不下岗谁下岗？”
我们三人，心情复杂的向外走去。
我似乎陷入了死循环。
本科学历不是985或211，会被企业筛掉。
只有本科学历，会被企业筛掉。
为了更高的学历，导致年龄太大，还是会被筛掉。
即使进入了企业，但是一旦到了年龄，就会被毫不犹豫的裁掉。
我似乎一生都在被抛弃。
就像周学长一样，我投了上百份，甚至上千份简历。
要么是石沉大海。
要么是工资低到难以存活。
要么是将一个人，当作三个人来使唤，既做程序员，又做清洁工，又做司机。
要么是弹性工作制，没有假期，全年无休，加班到凌晨。
我是个软弱，乃至懦弱，没有主见的人。
所以，我从小到大，对父母长辈的话，言听计从，奉为圣旨，刻在骨中。
他们明明就告诉我，只要好好读书，就可以飞黄腾达，做人中龙凤，拥有数不尽的财富，高官厚禄，做人上人。
所以，即使周学长在临走前，对我泣血的控诉生活的艰难，我也心存一丝侥幸。
直到仿佛有一辆巨轮，带着滚滚的尘埃，将所有抱着这种想法的、天真的我们，碾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鲜花和掌声属于资本。
苟活这个词，更适合金字塔底的人。
“呼......”
我站在夜晚的天桥边上，吐出一口气，咬着干枯的面包，喝着变质的牛奶，看到霓虹灯下，粼粼的海水，不远处是车水马龙，身边是来来往往的行人。
远处的酒吧，迪厅，烧烤摊，夜市，人烟鼎沸，似乎能够狂欢到末日。
感受着夏日闷热的海风，我突然大声背诵起，一位不知名作者的现代诗来。
“人们就像繁忙的蚂蚁一样，蚁后挺着它那黑色的大肚子，不知疲倦的做爱，生产着！”
“它们生产出一只只工蚁，没日没夜的采蜜，筑巢，直到累死！”
“一代又一代，发出死亡的协奏曲！！”
身边经过的人，都像看精神病一样看着我。
“哪来的疯子！”
“这人有病吧！”
“赶紧离远点！这种人精神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捅你一刀！”
“这什么黄诗，真龌龊！囡囡不要听！”
他们用异样的目光看向我，捂住自家小孩子们的耳朵。
我挤出变质的牛奶，像是撒尿一样，洒向无边的大海。
我又将面包，掰成数不清的碎屑，抛弃在空中，去投喂不存在的海鸥。
是的，我是个精神病。
我是个疯子。
我乖了一辈子，只想要发出野兽的嘶吼。
直到我接了一通电话。
“你好，是顾希森顾先生吗？”
“我是朝阳地产公司的李经理，我们在招聘房地产销售，每个月底薪一万，有提成，奖金和年终奖，不知您有没有兴趣？”
这种条件，竟然是一个销售岗位。
这是我迄今为止，见到待遇最好的岗位。
我已走投无路，没有理由拒绝。
............
等我到达朝阳地产公司时，就看到了李经理。
李经理身穿西装，考究的打着红色领带，嘱托我道。
“我们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拉客户。”
“销售的宗旨就是，顾客就是上帝，他们的要求，要无条件满足！你懂吗？”
“懂了。”
“不，你不懂，但是我相信，等你工作一段时间，就会懂了。”
当我明白这句话时，是在与客户的饭桌上。